凡夫俗子既得了垂青,便要拽着神女陪他一同陷落红尘,要同她共享男欢女爱之极乐。将她缚在身旁,生要白首,至死同穴长眠,骨殖相依。 哪怕自最初,便是他的强求掠夺,裴时行亦不知悔改。 她的每一滴泪都该是在他身下吟.泣之时,被他以唇舌舔吻入腹,痴迷如斯。 可他已然算尽一切,资源多多福利多多欢迎加入依武二尔奇武二却生平第一遭生出了怯懦。怕她伤怀,怕她对他冷眼,怕她再说出什么令他割心的话来。 却听道清继续道: “可眼下殿下并未发作,便是在给您台阶,您若再不回府,日后都回不去了可怎生是好。” 其实若是平日的裴时行,便可自道清这话里察觉出什么,偏他一旦对上元承晚便生出诸多的私心,反而蒙蔽自己。 这话将他贬的恁是不值钱,裴时行道: “这算什么台阶?她一向对我宽容呵护,从不忤逆,眼下未有动静,便是在思索当以何种手段来哄我。” 他极有心机地为自己先铺置了余地: “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我既是她的夫婿,只要她有所表示,我自会宽容她些。” 道清自觉话已说的实处,可郎君却全不接招。 他隐隐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却不敢辩驳。 又转言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郎君夜间便是容身于硬榻么?您自幼便未曾睡过此等粗陋的床榻,怪不得清瘦憔悴许多。 “若叫家主和夫人知晓,不知该有多心疼。” 这硬榻比之元承晚为他安置的其实还是柔软几分。 但裴时行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在怀麓院睡的便是此种床铺。 冷淡的郎君简短道:“唔,这榻于腰背甚有益处。” 道清哑口,实在不知该如何相劝了。 其实郎君少时于学业游刃有余,及至入官场,更是纵横捭阖,机心看透。 他向来智珠在握,不曾有过眼下这般迟钝的模样。 但正因如此,他既觉出在长公主面前的郎君有多么反常,却也隐隐觉得,长公主对他其实并未如此看重。 她前日诏了南曲戏班入府,鼓乐喧天;昨日在后花园中流觞赏景,凤箫奏彻。 若再这般下去,想必不日便可将郎君抛之脑后,忘记自己还曾遗落一个驸马在御史台中。 “只是——”道清深吸一口气,终于说了实话,“殿下要奴递句话给郎君。” 裴时行觉自己的背脊都绷直了些,他喉头发紧,却故作淡然道:“哦?” 道清今日送饭时被听雪唤住,道是长公主知他日日给郎君送饭,要他带几句话。 “殿下说——” 裴时行此刻恨死这吞吞吐吐的刁奴。 面上却仍是不为所动。 甚至饶有闲情地举箸:“说什么?” 道清终于横下心,闭眸振声道: “她问你,是不是脸面当真那么大,要她亲自来请你,要不要再唤人来抬你,你今夜若再不回,日后便不必回了。” 许是小长随方才话音太大,震恫惊吓枝头雀鸟,群禽飞尽。 此刻的廨房陷入死一般的寂然。 他在这片寂然中后知后觉感受到尴尬,挠挠后颈,为郎君找了现成的台阶: “您方才说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既身为夫君,大人有大量,便不必同殿下计较了。” “……”
第26章 兽类 大度君子裴驸马终于赶在人定时分姗姗归来。 哪怕如今月份渐大, 元承晚仍是保留了食后散步的习惯,两方人马正好在中庭遇上。 时隔十数日再见这狠心女子,裴时行强迫自己目色无波地别开眼去。 笨嘴拙舌的道清气喘吁吁追上前, 他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干起了不必张口的活计。 眼下勤勤恳恳跟在裴时行身后,肩背上挎着书箧,臂弯里挈着食盒, 最为奇特的是, 这小长随手里抱了只猫儿。 听云奇道:“这是哪里的猫儿, 好生灵动漂亮!” 她自是知晓殿下的乳名, 为了避讳, 并不称之为狸奴。 长公主瞥眼望去,是只通体金黄的四时好。 头圆耳小, 尾短毛长, 腹背毛色油亮生金, 连嘴角的胡须都根根分明地泛着金光;瞳若琉璃透彩, 其间灵气似乎快要溢出来。 裴驸马继续负手作清高之态, 不答。 道清只好殷勤道:“殿下和姐姐有所不知, 郎君幼时便养过一只狸奴, 可惜后来那猫儿贪玩,跑丢了去, 自此再未寻见踪影。” 他语气倏然低落, 却又拢了拢手中猫儿,道:“不过这只生的倒是有几分似从前那只。主子不必担心,这猫儿驱过虫, 也由专人打理过,干净得很。” 裴时行自然已是多番查证, 又询过署中御医,众人皆道,若清理养护得宜,不要喂食生肉,妊妇亦可养猫。 这才敢将这只猫儿抱了回来。 元承晚亦留意到,道清自始至终都退在身后,避开五尺远,并不靠近她半步。 听云点点头,复问:“竟是如此,那这猫儿可取了名字?” “取了的,”道清点点头,“取了同从前那只一模一样的名字,就唤作狸狸。” “狸……”听云惊了一瞬,连忙转眸望向长公主,却见她面色无波,恍若未闻。 莫非驸马不知殿下乳名? 她怕自己露了端倪,只好语气艰难道:“如何取了这般名字?” “那猫儿是郎君两岁时养的。” 道清言尽于此,在场众人皆听懂了话中之意。 为何取了这般质朴无拙的名字,自然是因为彼时的裴时行不过两岁,不比今日才学渊博的状元郎,彼时的他作为一个无知稚童,尚且取不出什么高深的名字。 自入得府来始终一言未发的裴时行终于淡声道: “道清,你将狸狸和我的书箧都一并放到颐山房。” 听云有些愕然。 驸马向前百般纠缠要搬来怀麓院,可听他此时话意,竟是又要搬回颐山房去。 她悄眼瞥向殿下,不知该不该出言相劝。这两位主子的脾气一个比一个硬,当真是谁也不肯向谁低头。 比裴驸马更沉得住气的长公主此时方才发话:“听云,你也先下去罢。” 听云躬身应诺,只留元承晚同裴时行二人对峙。 相貌出色的一对男女四目相对,俱是面无表情。 裴时行底气虽不足,面上气势却十分拿捏,仿佛是他午间同道清吹嘘的太过分,将他自己都骗了过去。 长公主淡淡睨他片刻,终于回身:“你随本宫入内。” 裴时行一时捉摸不准她的态度,不知那殿内等着自己的究竟是温柔乡还是和离书。 幸好两样都不是。 裴时行随长公主入到内殿,又望着她缓缓坐到碧纱窗下铺了白象牙凉簟的美人榻上。 他兀自立在原地,下颌微扬,比之向前张扬跋扈的长公主亦不遑多让。 元承晚取了石青蝶花纹引枕倚在腰后,抬眸望他。 这男人此刻模样近似一个委屈又矜傲的小童。 她终究软声道:“你坐下来。” 裴时行终于有了动作。 一步一挪,慢吞吞坐到了花梨画几的另一边。 “周颐一事,是本宫先错怪了你。” 既一时不得同裴时行分道扬镳,且二人之间又多了一道羁绊,长公主决定试着同他好好相处。 她一贯会为自己找到最为有利且最为自在的活法。 既然要好好过日子,那么眼下最紧要便是,将所有话都摊开说开来,不留隔阂。 裴时行下颌弧度不变,孤傲故旧,讽笑道:“哪里哪里,臣不过奸佞小人,怎当得起殿下一声错怪。” 话一出口,裴时行也有些惊讶,觉得自己太过无状。 他明明盼着元承晚原谅自己,这些天更是思她欲狂,可当真回到了她的身边,却又忍不住要诉说委屈。 可惜一不小心便诉成了这副冷言讽刺的模样。 长公主虚捏了拳,错了错齿,仍是好脾气道: “这也是本宫误会了你。我十五岁上便听闻状元郎刚直清举,持正不阿,乃河东才俊!后来卿家入朝为御史,便知传言不虚,你果真如此。” 她语气放得更柔:“你自己即是纯臣中的一员,又怎会去残害如你一般的忠直之士呢。” 裴时行只觉自己浑身熨帖无比。 她竟当真如此宽容他。 男人僵直的脊背不知不觉松下去,口中却言不由心道:“我不过是个让殿下恶心的男子,想必此刻殿下已是肺腑翻滚,欲要作哕,不必费心再来欺瞒我了。” 此话一出,他双脚仿佛在半空中颤颤攸悬,可他等了半晌,却也没能等到元承晚为他递来台阶,让他顺着走下去。 殿中一片悄寂无声。 裴时行仿佛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向她。 却见她满目嫌弃,明晃晃写了“难道你不觉得恶心么”? 元承晚的确无法违心地说出什么鬼话。 回忆起当夜,她此刻亦忍不住蹙眉。 裴时行以满手污秽威逼她不准闭眸,她鼻端仿佛都是一股难言的腥气,双眼亦完完全全被他占据视线。 她从前并不知男子之尘木丙是这般模样,长秋宫那日神智皆失,也未能留意。可乍然跳入视线,竟如此直观,又如此丑陋。 不知旁人的是否如此。 裴时行始终凝视她神色变化,此刻读懂她意图,不由窒声:“你……”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等不到长公主甩他一张和离书那日了。 只因在此之前,他便会被她气死! 元承晚不意他此刻竟如此聪敏,不由一瞬心虚,下一刻却又理直气壮起来。先发制人道:“你还好意思说!本宫冤枉你的事已经算完,可眼下尚且未计较你的冒犯之举。” “裴时行,你是狗吗?” 裴时行忽而诧异于她发问的语辞,几乎毫不费力便寻到漏洞,反击回去:“殿下没咬臣吗?” 元承晚张口结舌。 “本宫是说,不许你再如此放肆。” “我讨厌旁人近身,此次事出有因,便先记下,若日后你再如此,滚出怀麓院。” 长公主当夜的确有些口不择言,着意刺痛他,而后又故意触怒裴时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1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