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微拿眼一瞅,银碟里是四样小菜,黑漆笼屉里有两道点心,而面前的碗里是红豆小枣百合山药粥。 “也好!”若微拿起来就吃。 湘汀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司音司棋:“你们也下去各自用膳吧!” “是!”司音、司棋一向乖巧,自知跟湘汀、紫烟比,两人与若微远了不少,知道她们定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于是都静静地退了下去。 “湘汀姐姐坐下,再舀一碗粥,就在这儿陪我一起吃吧!”若微知道她要说什么,故意岔开话题。 湘汀瞅了瞅门口,房门紧闭,棉帘子低垂,这才说道:“主子,这饭菜没什么问题吧?” “啊?”若微没料到她好端端的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原本舀起一勺粥刚要往口中送,立时停了下来,怔怔地盯着湘汀。 湘汀沉了脸,极为忐忑:“这西山的事,透着古怪,好端端的怎么就遇了险呢?主子细想想,去西山的事情,咱们院里和殿下那边是早就准备好的,可是偏偏在府门口,胡娘娘她们偏要来阻。” “你的意思是说?”若微听她如此一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立即理清了思绪,盘踞在心中的疑团全都解开了。 自己从小长在太子宫,什么样的性子那边的慧珠自然是清楚的。若是兴致来了,定是不肯白白放弃这个出去散心的机会。所以想法子让胡善祥调开殿下,然后明知自己会心有不甘,一定要去西山赏雪。这时再制造点什么意外…… 最后,是死或是伤了,还只能怪自己不守规矩,偷偷出府游玩。 又想到那颗射入脱脱不花肩膀内的毒钉,立时面色大变、冷汗连连。 “主子!”湘汀声声轻唤。 若微用勺子轻轻搅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凝神慎思,低语道:“只是推测,并无半点证据!” 湘汀点点头:“正是,昨儿夜里,奴婢想了一夜,越想越害怕。如今主子有喜,那边不定怎么咬牙呢。现在咱们府中,慧珠在明,胡妃在暗,掌管全府。这茶水、点心、膳食,随便哪个环节出点岔子,那主子可就太冤了!” 正说着,门口响起司音的声音:“微主子,守门的侍卫有东西要呈给主子!” 若微与湘汀对视之下,都有些意外。 湘汀低语着:“多加小心!”这才走到门口,推开门。 门口除了司音还站着一个年轻的侍卫,手里抱着黑漆小木盒,见到湘汀微微抱拳:“刚刚门口有人将此物交由在下,说是要当面呈给微主子!” 湘汀淡淡一笑:“微主子就在里面,只是这府里的规矩,恐怕……” “是,小人知道!”那侍卫双手举起木盒:“烦劳了!” “原是份内的事,请问侍卫大哥,是何人送来此物?”湘汀接过木盒,又问道。 “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童!” “哦,好,多谢!”湘汀指着司音:“送送侍卫大哥!” “是!”如此司音与侍卫向院外走去,湘汀才闪身入内,将木盒呈给若微。 若微接过来,只觉得盒中有点沉,轻轻晃了晃,仿佛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又见这盒子开盖之处被密腊封着,湘汀灵巧,立即点了一只蜡烛拿了过来。 以火相烤,腊封自然开了。 若微轻轻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明晃晃的一把匕首。 “咦!”湘汀脸上立即变了色。 而若微则将那把匕首放在手中细细把玩,这匕首正是前天夜里,自己用来替脱脱不花剜毒疗伤用的。 如今他托人把此物送来,是何意呢? 若微想不明白。 湘汀拿起小盒突然发现一物:“主子,快看!” 若微伸出纤纤玉指,原来盒中还有一粒丸药,依旧是用蜡封着,打开以后,居然是张纸条。 若微看后立即揉碎了。 “主子!”湘汀越发觉得蹊跷。 若微站起身,在房中慢慢踱着步子,神情有些凝重。 片刻之后,突然问道:“殿下可在府里?” 湘汀摇了摇头:“昨晚上宿在宜和殿,今早入宫,现在还未回来!” 若微想了又想:“快帮我换装,我要出府一趟!” “出府?”湘汀愣了又愣:“主子,您忘了,昨儿殿下撂下话,您被禁足了。” “所以才要换装,你去帮我随便找件府里小太监的衣服。我乔装之后从侧门溜出去,半个时辰之内就回来。再说我看殿下昨儿走的时候气呼呼的,恐怕三天之内都不会来咱们院里,发现不了!”若微打定了主意,既然是脱脱不花相约,自然是有要事。他既有恩于自己又怎么可能对他不管不顾呢,再说依他那样的性子,若真是不理睬他,他突然闯进府来,自己更是说不清了。可是她的心思,湘汀哪里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不妥还想再劝,却见若微沉了脸,一副一意孤行的样子,遂也只好从她。 一盏茶的功夫。 湘汀后面跟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太监来到了太孙府的东角门。 守门的侍卫看着眼生,盘问道:“哪儿的?” 湘汀出示腰牌给他看:“是迎晖殿的,这是小顺子,微主子害喜想吃外面的炒红果,如今府里单做太麻烦,所以打发他出去买回来!” 守门的侍卫一看是迎晖殿微主子身边的人,点头哈腰,立即放行。 出了东角门,若微冲着湘汀挤挤眼:“湘汀姐姐放心,小顺子速去速归,湘汀姐姐回去照看主子吧!” 湘汀原想跟着她,可是站在门口见两旁都有侍卫看着,故也不便多说只点了点头,面露忧色地走了回去。 出了府门,若微如同放飞的笼中鸟兴冲冲地直接赶往纸条上与脱脱不花相约的东四大街的五福客栈。 入得店内,小二直接领着若微上了二楼,推开天字号房,里面正是脱脱不花伟岸的身影。若微入内,小二闪身退下并把房门带好。 脱脱不花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若微:“原本绝世的容颜,偏只爱打扮成小子的模样,却俏生生的看得人眼晕!” 若微抿嘴一笑:“没办法,不如此出不来!” “哼!”脱脱不花嗤之以鼻:“不如我们草原上的女子爽快,骑马、放牧、赛歌、饮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拘着性子!” 若微眼中透着一丝向往,又看他今日换了一身装扮,鹤氅黑袍,衬得他高大魁梧的身形英气逼人,看那神色一点儿也不见身上带伤的颓废与病态,眉宇间有关公之勇,浩浩然又不失亲切,九寸身躯足以顶天立地,真是一代枭雄的硬汉风骨。只可惜,元朝覆灭,成了最堪怜的落魄王孙。 “你一双媚眼瞄来看去的做什么?”脱脱不花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 若微笑了:“你的伤好些了吗?还有那些酒瓮运出来了吗?” “昨儿夜里就都办妥了,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出了山海关,原本我也想一道走,只是又放心不下……”脱脱不花紧走两步,与若微咫尺相隔,紧紧盯着她的娇颜:“昨儿回府,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若微心中一热,这人真是古道热肠:“没有,只是在医馆,好端端地突然不见了你,心中有些挂牵!” “当真?”脱脱不花的浓眉下那黑亮亮的瞳中闪过柔柔的涟漪,双手情不自禁地揽住若微的手臂:“我还当你一入朱门,就把前情全都忘了!” 若微刚想笑他汉话说的不好,这用词实在不当,就在此时,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若微转身一看,惊呼万分:“殿下!” 门口悄然站立的,正是皇太孙朱瞻基。 一身紫袍玉冠的朱瞻基与黑衣鹤氅的脱脱不花,就那样对立在房中,他的俊目与他的黑瞳,两相对峙,一时之间,眼波中闪过的何止是刀光剑影。 朱瞻基白皙的肤色微微涨得有些泛红,而脱脱不花如如不动,仿佛一尊雕像,只是眼中透着一股轻蔑之色。 这眼神儿彻底激怒了朱瞻基,他很想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飞花,让他命丧当场。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是在闹市之中,万万不能一时义气,闹的满城风雨,不可收拾。 若微怔怔地看着他俩,完全糊涂了,她实在不知道朱瞻基为何会突然至此,所以只好说道:“殿下,他是前儿在西山救我的恩公!” “恩公?”朱瞻基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眼睛瞥着若微,眼神冷得吓人:“是你口中的老伯吗?” “殿下?”若微面上又红又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谁知脱脱不花突然仰天长笑,指着朱瞻基道:“瞧你的样子,就像是看到自己媳妇偷人,捉奸在床一般!想不到堂堂的大明朝皇太孙是如此气量、如此心胸?” 他此语无疑是火上浇油。 朱瞻基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抽出腰间的佩剑,明晃晃的直抵上脱脱不花的胸口。 若微立即拦在当中:“殿下!此间情形不是殿下所想的那般。他真是救我的恩公!” 朱瞻基指着若微:“你,好……”他手指轻颤,言语不顺,显然是大动肝火又暗自强忍,顿了又顿才说道:“跟本王回府!”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就走。 而脱脱不花却拉着若微道:“在这儿,你不过是他的小妾。不如跟我北上,我一言九鼎,此生就只要你一个!” 朱瞻基转过身,一双眼睛冷得带血,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他死死地盯着脱脱不花,那样子,不带一丁点的人味,令人胆寒心惊。 转瞬之间,长剑骤起,一剑跟着一剑,绵绵不尽。 脱脱不花冷冷笑着,赤手相对,拳挑掌振,纵横交舞,沾不进一滴水,插不进一根针,却又是那么变化万端,拈东打西,飞南卷北,几十招瞬间过去,两人缠着都不能抽身,却是谁也伤不了谁。 突然间,朱瞻基抽剑止步,脱脱不花也立即收掌。 两人面面相对,不似刚刚那般掠舞交击,掌风如浪,却更是杀气逼人。 朱瞻基环视四周,若微不知何时早已经悄然离去,如今屋里除了两个如同狂狮的男人,再无芳影可觅。
第三十六章 醋意惹新愁 皇太孙府门外。 孙若微在前,朱瞻基在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 门口的侍卫看是一个年轻的小公公,瞅着眼生,刚要上前阻拦,只见后面的朱瞻基把手一挥,则立即退下。 府门之内,一路之上,遇到不少侍女太监,纷纷给朱瞻基请安行礼。 朱瞻基强忍着不便发作,只紧紧跟着孙若微。 穿过回廊,一直走到自己住的迎晖殿,门口的粗使丫头碧月看到若微进门,愣了又愣,张口结舌地唤着:“微主子!你这是打哪来?” 若微也不理,径直进了迎晖殿,厅里的司音、司棋,立即起身来迎:“微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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