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叹商与参,寄予丝桐,对景那禁伤情。盼征旌,盼征旌。 隔着一堵院墙,朱瞻基的心忽然软了,他轻轻叩门,紫烟悄悄打开门,刚待开口就被他制止,他放慢步子,小心翼翼,不出半点声响,走进院子,由远及近,看着敞着门对着一池春水,满脸烦忧的若微,十指尖尖,抚琴清唱,神情如此专著,曲音如此撩人。 音止曲终,她抬起头,对上朱瞻基的眼,怯怯的一笑,依如初见时分的娇俏,朱瞻基有些不忍,轻声安慰:“只是随侍在皇爷爷身旁,为的是让我多多历练,不会有危险。” 若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以后,再也不跟你吵了!”瞻基盯着她的粉面,愣愣的就冒出来这样一句。前几日因为一点儿小事,两人又绊嘴了,连着好几日都没说话。 “从来也不曾吵过。”她收了笑容:“要保重!” “嗯!”他郑重应允。 “紫烟!”若微转身唤过紫烟:“还不把你的礼物呈上?” “姑娘!”紫烟面上一红,随即跑回屋内。 如此一来,倒让朱瞻基很是莫名。 不多时紫烟又跑了出来,手中捧着一物,恭恭敬敬递给朱瞻基:“长孙殿下,这是我们姑娘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因为东宫禁食一事闹得心慌慌的,一直也没顾得上,所以拖到今日才得以奉上!” 朱瞻基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个荷包,看图案样式自己都很是喜欢,于是对着紫烟微一颌首:“多谢紫烟!” 紫烟红着脸说道:“该谢的是我们姑娘,谢我做什么?”说着扭头就跑开了。 若微充耳不闻,手起琴音响,朱瞻基一双手放在琴上相阻。 “干嘛?”若微仰起脸,忽然发现朱瞻基的神色有些不同往日。 “我自然知道这荷包是紫烟绣的,但是这《雪霁图》分明是你绘的,这里面的香料也不同宫中寻常之物,想也是你特意为我调配的,对不对?” 若微眼睛一转,伸出一只手:“拿来!” 朱瞻基一愣:“什么?” “我的珍珠耳坠子!”若微鼓着腮,气哼哼的说:“既然收了礼物,就赶紧拿来还我!” 朱瞻基这才恍然想起,他扑哧一笑:“你还记得,都多少日子了。我看你也不稀罕,不如也一道送给我吧!” “啊?为什么?凭什么?”若微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用手指着他:“你赖皮!说好了送你礼物就把耳坠子还给人家的。” 朱瞻基顺势抓住她的手指:“我没有赖皮,等我回来,再亲手给你戴上,这次与皇爷爷远征漠北,也不知得去多少日子,就让它替你伴着我吧!” 若微闻此言,眼圈一红,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朱瞻基在一旁又劝了好久,这才和缓。 “瞻哥哥!”若微好久都没有这样称呼他了,所以,初闻之下,瞻基心中为之一颤。 “嗯!”他柔声相应。 “听说这一次权妃也随行在万岁身边?” “是!” 若微脸上神色有几分踌躇,她揉着手中的帕子,欲语还休。 “怎么?”朱瞻基见她如此神情,不免更要追问详由。 “我想在临行前,去看看她!”若微终于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想法,聪明如她,怎么会参不透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厉害关系呢,王贵妃失势以后,太子一脉作壁上观,不动声色。可是太子妃背地里却多次提醒,不能与权妃等朝鲜嫔妃相亲。 上个月的朱瞻基生辰宴会,明眼人分明可以看到这其中的暗流汹涌,权妃显然已经表明态度,先背离了东宫,转而偏倚汉王。自此之后,更是界限分明,不再越雷池半步。 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听说权妃也随万岁出征,她总觉得该去为她送行。 朱瞻基沉默不语。 “我知道,她不该帮着汉王羞辱东宫,只是,我猜,她也是身不由己!”若微叹了口气:“她若真是那么强悍能干的人,留在故国做她的王妃、王后,岂不更实在,为何还要千里迢迢来到这异国他乡?帮着汉王,与虎谋皮?难道真是她所愿?” “你!”朱瞻基很是吃惊,他虽然知道若微一向聪明伶俐,比一般同年的女子要早熟、要智慧,只是,这番话从她口中说来,还是让他有些许的惊讶。 “对于太子殿下,不只是你,我也由衷的敬佩,所以,诋毁他,故意在他伤口上撒盐的人我也不齿,可是偏偏她对我是真心的好,一个小小的寄居宫内身份不明的女孩,对她有何利用价值呢?自登州上船起,她就一直照顾我,如今她既然随陛下远行,我不该前去相送吗?” “若微!”朱瞻基点了点头:“你去吧,母妃怪罪下来,我自会去言明!” 若微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是怕被责罚,我是怕你不舒服!” 朱瞻基微微一笑:“我知道!” 翊坤宫外,若微反反复复转了两圈,还是没有决定是否进去,这翊坤宫是她第二次来,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等同于皇后的坤宁宫,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终于,若微还是举步上前。 宫门口的宫女都不认得她,她只好递了银子,低声下气地说:“劳烦姐姐入内通禀,就说若微求见!” 那宫女还在犹豫,正巧权妃的保姆尚宫曹尚宫遇上,遂命人进去通传。 权妃福姬正在床上懒懒的歪着,听得宫女来报,若微求见,心中一动,遂说道:“快请进来!” 若微随着宫女进入室内,看见这室内的陈设比之福姬之前的居所更加华丽,不由更是心灰意冷。 即使如此,见到权妃,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行礼请安。 然后才灿烂一笑,亲亲热热地唤道:“福姬姐姐!” 权妃鼻子一酸,口上说道:“你这个若微丫头,真真狠心,叫她们请了你好几次,都不来看我,今儿怎么想起上我这儿来了?” 若微依旧是笑嘻嘻的:“想福姬姐姐宫里的紫菜包饭和漂亮的粉果了呀!” “小丫头,我当你永远也不来了!”福姬立即命人去端点心,又拉着若微坐在床上,说着体已话。 “姐姐,皇上是去打仗,你为何还要跟了去?你不怕危险吗?”若微瞪着大眼睛忽然问道。 “怕?”福姬神色一沉:“留下来我更怕!” “啊?”若微差点被刚刚塞在嘴里的月牙糕呛到,赶紧嚼了几下,这才腾出功夫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福姬又递给她一块红豆酥:“你这么鬼灵精怪的,你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宫里,除了万岁,恐怕人人都想除我而后快,不仅是她们,就是同来的姐妹,哎!”福姬深深叹息:“我本不想出头,奈何,身不由己,所以如今为了自保,只好请陛下将我带在身边了!” “姐姐,若微知道,身在后宫,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所以这一路上你自己定要多多小心!” “我知道!”福姬打量着若微突然说道:“我还想亲手给你操办和皇长孙的大婚之礼呢!” “姐姐!”这次若微是真的被呛到了,好一阵的咳嗽,方才停息。 “若微,你知道吗?姐姐很羡慕你,能和心上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份情谊在这宫里,真的是太难得了!” “姐姐!皇上如此宠爱你,你可要惜福呀!”若微看着福姬的神色,总是觉得奇奇怪怪的。 “惜福,是的,要惜福!”福姬眼中一片茫然,那个夜晚,那个笛声,是他毁了自己,从此身不由已,再也不能淡泊处事,独善其身了。 当若微告别,从翊坤宫中走出来的时候,只是觉得心情更加沉重,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但是她想不明白,于是一个人一边费心地想,一边呆呆地向前走,直到突然撞到一堵人墙上。 她揉着头,抬着一看,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是汉王。 “汉王殿下!” “是你!”朱高煦直愣愣地盯着她:“又迷路了?” “没有!”若微话一出口,又后悔了,没有迷路你往人家身上撞什么呀?“是的。有点晕!” 朱高煦铁着一张脸:“既如此,那本王就再送你一次!” “不必了,不敢劳烦汉王殿下!”若微低垂着头,心里想的是,我避你还来不及呢。 朱高煦置若罔闻,说了一句:“走!”就抬腿向前走去了。 若微无奈,只得跟上。 “那天,为何选那首曲子来弹?”朱高煦人走在前面,话却是冲着后面的若微说的。 若微心中暗暗叫苦,唯说道:“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昔日伯牙以此曲得遇知已子期,羡慕他们的知遇之情,故最爱弹奏此曲!” “是吗?”汉王突然停步,若微没留神,险些又撞在他的背上,他转过身,如鹰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你们的弦外之音,画外之意,本王听的明白,放眼四海,不论贫富美丑,皆可有知音相逢,但若是自尊自大,坐井观天,那么自然难遇知己,对吗?” 若微被他逼的不能与之对视,只能低垂了眼眉。 “事事都有两面性,地位状态如此悬殊的两人都能结为知己,那么兄弟之间为何不能和睦呢?”若微初而声音低如蚊蚁,而一腔义气在胸,最后一句竟然直抒胸意,说得干脆直白,说完之后,抱着大不了一死的态度昂着头,对上他的眼,居然毫无惧色。 “哼!”汉王不怒反而笑了:“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若微此时全凭一腔义气,顾不上害怕,只图痛快:“我只知道殿下是可以做贤弟仁王的!” “你?”汉王怒目圆睁,一只手已然抬起,终于以掌变拳,又收回袖中。 “既然知道高山流水觅知音,就该知道子期到死亦不能赴约,伯牙摔琴以谢子期的结果!”汉王丢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 若微不由气极,骂了一句:“神经病!”摇了摇头,也独自回去。 翊坤宫中。 乾清宫的太监刚刚过来传旨,今晚,依旧是权妃侍寝,所以在沐浴之后,由负责司寝的宫女们为她擦净身子,不着寸缕立于内室之中,全身自脖颈以下至一双玉足,都要细细地涂上一层膏脂。 宫女们态度恭敬,诚惶诚恐。 权妃唇边微微含笑,宫内的妃子们在侍寝前都会在身上涂些白粉,为的是让自己的肌肤看起来莹白如玉,而皇上抚着,更是润洁柔滑。 只是那粉的香气太过浓艳,白的又太假了。 而她用的凝春玉露膏,是用上好的梨花、蜂蜜、牛奶等精心调制而成的,抹上之后,极为自然,更重要的是,每每当他摸起来,便会觉得如同初生婴儿的皮肤一样娇柔,这才是真正的吹弹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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