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微心中忐忑,他是这样就把自己放了吗? 只是茫茫草原中,自己连方向都辨别不清,更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的本领,如何能活着走出草原,即使真的出了草原回到大明境内,她又该如去何从呢? “你在想什么?”那少年低下头,闪着亮如星辰的眸子问道。 “我在想你会不会就此放了我。而我又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大草原去和自己的亲人团聚。”若微老老实实地答道。 “不会。”他只说了两外字,便跳下马。 “什么不会?”她瞪大眼睛满是疑惑的表情。 “我不会现在放了你,因为你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他轻轻拂了拂马鬃:“除非,你先学会骑马。” “什么?”若微惊讶极了。然而紧接着他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马儿便跑了起来。 若微吓得用手紧紧勒住缰绳,面色煞白,也顾不上手上的伤痛,只狠狠抓着缰绳,生怕自己跳下来。 “记住,骑马很简单,走坐跑站。让它快的时候就夹紧马腹,扬鞭催行。让他住的时候向后勒住缰绳……” 然而他没说完,若微已经一阵惊呼从马上掉了下来。 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闻着阵阵的青香原本是一件怡人的事情,然而此时她眼冒金星,呲牙咧嘴,动也不能动。 而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什么时候你能骑好它,我就放了你。” “真的?”她挣扎着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眼中满是欣喜。 “真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英俊得如同一尊雕像。 夜晚的草原,因为有明月当空,呈现出一幅水银流泻般的景致,显得飘渺轻柔温馨祥和。随着明月的缓缓升起,草原更加清亮晶莹。 微风徐徐,飘来阵阵草香、花香。月,因为有绿色草原的衬托,显得更加润泽、金黄、自然。 若微骑上一头枣红色的小马,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向南,出了部落。 他的马是宝马良驹,在前面一路飞驰,而她刚刚学会骑马,大腿内侧被磨的生疼,而左手还包着,不能用力,所以追的十分辛苦。他往往会停下来,默默地注视着身后,等她一会儿。就这样大约走了一两个时辰,他最后一次勒住缰绳:“走吧,一直向南,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不能回去,就看你的命了!” “你,真的放了我?”若微有些难以置信。 “我带你回来,只想安慰我娘,没有想过让你死。我娘让我放你,我自然要听她的。”他的声音冷幽幽的,在寂静的夜色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原本坚毅的五官变的柔和了许多,他的相貌更多的传承了他母亲的特点。 若微透过他,看着月夜中,宁静的草原,只觉得心情是那样的舒畅。 “那我真的可以走了?”此时若微反而生出一种淡淡的不舍,为什么会不舍呢,她不是应该像一只出笼的小鸟一样立即展开翅膀飞回南边去吗?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眼中悄悄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居然也是不舍。 “我叫若微。”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初入太子宫时与朱瞻基相见,他开口相问的第一句也是她的名字。 “若微。”他默默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你走吧,走的远远的。如果以后我们都能活下来,我会去找你的。” “找我?”若微愣了。 而他眸子中尽是坚定之色:“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娘都保护不了,自然也不能许给你什么,如果我能,我真不想让你离开。” 繁星点点,月色如画,在空旷的草原里他低沉的声音是那样动听,若微注视着他不知不觉竟然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一声叹息,竟让他笑了:“别难过,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若微看着他,不知如何对答。 “你会等我吗?”他问,眼中的神色没有期盼也看不出悲喜,却让人难以拒绝。 若微抬起头,指着天上的星河:“你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他点了点头:“我娘给我讲过。” “那是牛郎星,那边那颗是织女星。”若微伸手指着天上的星辰:“其实在你看来不过是两颗孤孤单单的星星,可是他们彼此相伴,并不寂寞。” 他静静地仰望着星空,过了好半天才重新对上若微的眼眸:“你是说,在你身边已经有了守护你的星星。” 若微不置可否,她俏丽一笑:“除了牛郞星和织女星,天上还有好多好多星星,他们彼此护卫、彼此相伴,快乐极了。我想,你就在它们之中。” 她的眼眸灵动明亮,与天上的星辰相似,他脸上有些失落,沉着脸仿佛暗自发着脾气,突然他眼睛一闪:“牛郎和织女不是一年才见一次吗?那样的守护有什么用?等以后我找到你,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若微瞪大眼睛想了想他的话,想反驳又最终没有开口,她只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什么破比喻,要是瞻基听到她用牛郎和织女来比喻她和他的关系肯定要恼的。难道是在战乱中受了惊吓,怎么觉得自己突然间变傻了? 怔怔发呆之际突然一个东西冲着她飞了过来。 “给!”他丢给她一个包裹。 重重的,几乎让她难以抱住:“这是什么?” “一些干粮,还有治伤的药!”他面上依旧冷冷的:“你,那天为什么要救那只狼?” “那只母狼?”若微想起那日的情形,就有些不寒而栗,她甚至打了一个寒颤,想了想才瑟瑟地说着:“她快生小狼了!” 他眼中有了一丝暖意,盯着天空中的冷月说道:“我们草原上的人虽然怕狼,也常被狼所伤,但是我们从不杀狼。那是因为没有了狼,这绿油油的草地一年之内就会变成荒漠!野兔和其他食草的动物肆意繁殖疯长,会把整个草原啃得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所以我们不杀狼。但是,也绝不会去救他们。这是因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原本就是草原上的生存之道。我父亲有十几个儿子,你住的那个破毡房,就是我初生之地,那个老女奴就是我的奶妈。她又聋又哑,也没有奶水,是东家一碗西家一碗为我讨来的奶水。我喝过羊奶、狗奶,女奴的奶,也喝过狼奶。从小我被兄姐欺负,有一次被他们带到了狼泉湖,他们用鞭子抽得我遍体鳞伤,然后就把我扔在那儿。也是这样一个有月亮的夜里,我喝着狼泉湖里的水,听着四下里一阵紧过一阵的狼嚎,凭着一股狼的精神,徒步走回到王庭。从那天开始,我就暗下决心,这一生要像狼一样活着,所以,我才有了今天,才让我父亲不能小视于我,也才正式承认我和我娘的存在。” 沉默,当他讲完自己的身世以后,便不再说话。 若微的心沉到了谷底,只觉得这个世界似乎不是她所认识的,一切一切,都那样冷酷而真实。她抬起头,仰望着夜空。 月亮,因为有黑夜的映衬,才更加明亮;黑夜,因为有月亮朗照才美丽温暖。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她幽幽地念了一句:“你告诉我这些,其实就是想鼓励我,让我一个人不论有多难,都要活着走出草原,回到故乡,你,是好人!” “好人?”他仰天长笑:“我不想当好人,我只想当人上之人!” 他调转马头,边走边说:“小心草原上的沼泽。表面上像个普通的水泡子,可是里面全都是烂草,腐烂的草根在沼泽坑底部形成了密密麻麻的交织网,只要一脚缠进去,都会被无穷无尽的草根缠死,而且越是挣扎,死的越快……” 马蹄声声,他的叮嘱或者说是恐吓,渐渐的终于消散在风中,再也听不真切了。 骑着小红马,看着无边的夜色,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包裹,像一张看不清的大网,缚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将包裹系在身上,轻轻拍了拍马头:“小兄弟,全靠你了,要是咱们能活着走出去,我一定请你吃好的,吃什么呢?驴肉火烧好不好?” 她自嘲地笑了笑,心底发了狠,使劲一夹马腹,催马前行。 走着走着,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用力的马蹄声,她心中大惊,难道是他改了主意,又不放自己了? 轻轻勒住缰绳,刚要转身去看,谁知远远的从天上飞来一个绳索,正套在她的身上,绳子那边稍稍用力,她的身子便腾空飞了起来,随即狠狠跌落在地上。 春天的草原,这草长的并不浓密,所以这一摔,若微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眼冒金星,痛得直哭。 “大哥,我说的没错吧,就是这个小蛮子!”一个娇俏的女声。似乎很熟悉,若微挣扎地仰起脸,睁开眼睛望去,原来是她。 就是前两日在毡房门口看到的那个蒙古女子,他的姐姐。 而与她并肩双骑的是一位浓眉大眼的壮汉,服饰华贵,气度中满是霸气。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肆意地看着,那眼神儿就像凌厉的北风,让人觉得冷俏俏的。 而他们身后七八个随从。 “你,就是也先带回来的小奸细!”那个领头的大汉终于开口了,只是他的汉话没有也先和他姐姐说的好。 这些蒙古贵族,自大元建国以来,就被要求说汉话,习汉文,只是他们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让他们学的并不认真,也不过只是皮毛而矣。 若微没有开口回答,她隐隐的感觉,自己又在不经意间卷入一场风波之中。眼前的这些人,绝对不是也先和他的母亲,所以她并不想贸然回话。 “叭”的一声,一个长长鞭子甩了过来,立即打散了她的头发。 “世子问你话呢,为何不说?”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大吼着。 “看吧,我就说了这里面一定有古怪,说不定就是也先他们母子安排的小奸细,想偷偷联合明军图谋不轨,大哥,咱们抓了这个小蛮子,翘开她的嘴,带到父汗面前,看他们还怎么抵赖。”也先的姐姐长的又美又艳,只是一开口就是如此不堪,让若微听了,脑子里只闪过“蛇蝎美人,最毒莫过妇人心”这类的字眼。 “你有办法让她开口?”那人似乎对自己的妹妹并不放心。 “当然,这有何难?”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突然从靴子边上拔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跳下马,冲着若微走了过去:“小丫头,别以为装哑巴就没事了。我在你脸上用刀划个稀巴烂,看你说不说!” 若微知道,她的样子可绝对不是在吓唬自己。 眼睛一转,立即有了主意:“不必费事,你不就是想让我在脱欢大汗面前陷害也先通敌吗?我从了就是。” 若微心中想的是,如果真的见到了大汗,自己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澄清事实,这样就是死了,也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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