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抬眼望去,面色稍缓,站起身走到桌案前坐了下去,“还是秋棠最合本王的心思。” 那女子就是大明湖畔百花楼里的头牌,秋棠。 如今已被朱高煦迎入府中,虽然无名无份,但是阖府上下都知道,这位秋棠姑娘在王爷心目中的份量丝毫不亚于嫡王妃。 秋棠为朱高煦斟上一杯酒,以纤纤素手递至唇边,朱高煦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索性将她一拉,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秋棠两手轻轻按在朱高煦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轻轻揉捏,吐气如兰细语道:“王爷为何事烦恼,不如说来听听。” 朱高煦轻哼一声:“还不是为了那个小子。” “哪个小子?”秋棠柳眉微挑,“是长孙殿下。” 朱高煦点了点头。 “难道王爷还没有决断?”秋棠松开手,拿起桌上的镶金紫檀筷子,夹了一箸小菜送入朱高煦的口中。 朱高煦面色阴沉:“那孩子的性子,本王实在喜欢,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不忍心。” “不忍心?”秋棠笑了起来,花枝轻颤,美的惑人,“依王爷看何时才是万不得已呢?” “这个?”朱高煦眉头紧皱,瞪着秋棠没了下文。 “王爷。刚刚燃尽的那小撮灰,便是长孙殿下的催命符吧?”秋棠话刚出口,腰上已被朱高煦狠狠钳住,几乎要被拧断,她吃痛地叫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朱高煦低吼着。 而秋棠依旧满面桃花,笑意不改,“应对此事王爷有个选择。其一,既然是纪大人主动请缨,王爷自可以暂不表态,静观其变。若是纪大人得手,东宫没了长孙殿下这个宝,自然就会失去皇上的眷顾。” “不行。”朱高煦还未等秋棠说完立即相斥,“如今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知道,父皇之所以没有改立太子就是因为这个好太孙,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不管下手的是谁,天下人自然要疑心本王才是幕后主谋。况且就算瞻基死了,东宫的皇孙还有好几个,难道要一一杀光吗?这是万万不可的。” “所以,王爷还有第二个选择。”秋棠收敛了笑容,对着朱高煦的目光镇定自若,“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长孙殿下意外遇险而王爷出手搭救。此举可以向世人证明王爷非但没有觊觎太子之位,而是礼义仁孝友爱兄弟、疼惜子侄。就样一来必定会赢得一片赞誉之声,就是皇上也会对王爷刮目相看的。 秋棠的话让朱高煦若有所思:“你是说让本王去救他?只是恐怕会因此与纪纲结怨。” “王爷。就是与他结怨又如何?难道还怕他不成?这厮倚势欺人,这些年在民间原本就闹的天怒人怨,恐怕现在他的话皇上也未必全信。况且他所做的那些事,王爷手上不是都有一本账吗?”秋棠手执酒壶,为朱高煦再次斟满。 朱高煦默而不语:“算了,救下可以,只是本王不宜出面。” 秋棠唇边浮起一丝隐隐的笑容,心道朱高煦如今也知道如何为谋了。 “王爷。还有事,若是不办怕是日后会留有祸端吧。” “何事?” “那香消玉露散……”秋棠提及此事,面色不禁微微黯然,筹划了多年原本绝好的机会,只要权妃将此药混入朱棣的茶水之中,他必死无疑,自己也算达成心愿为家人报了仇,只是没想到等来盼去,最后竟然得到权妃自己饮毒而亡的消息,难道她真的爱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了吗? “你说那个朝鲜侍女?”朱高煦眼中射出一道凌厉之色,“事发突然,没来得及结果了她,过几日本王会吩咐人去办的。” “王爷!”秋棠附在朱高煦耳边低语片刻。 “可行吗?”朱高煦面上尽是疑色。 “有何不可?宫里的主子与奴才原本就没有分别,一夕得宠,奴升主位的事还少吗?”秋棠脸上一派笃定之色。 朱高煦盯着她的眼眸面上有些恍然,他拥紧了怀中的娇躯,喃喃低语:“秋棠,有时候我竟有些怕你。” “王爷怕什么?秋棠如今活着只有一个念头,就只是为了完成王爷的夙愿。如此掏肝掏肺的对你,王爷反倒怕了吗?”她娇笑连连,伏在朱高煦的肩头,朱唇粉面与他耳鬓厮磨。 从邹平出发之后,一路向南,朱瞻基与若微时而骑马时而以车代步,他们并不急着赶路,而是走走停停,沿途所经的百姓民居或是古老建筑甚至路边溪流田野风光都会引她们驻足观望,考究一番。 随侍在后的锦衣卫们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是他们第一次侍奉长孙,都知道这位长孙是皇上的心肝宝贝,所以虽然万分焦急,想早些回京奉命,可是又不敢催促。 所以瞻基和若微倒乐得清闲自在,这日他们行至山东与京师交界之处的一个小镇,瞻基招手叫颜青上前问道:“颜青,此处可是沭阳?” “回长孙殿下!”颜青正色答道,“此处名为万匹乡距沭阳还有十几里路程。” “哦,万匹乡?”朱瞻基坐在马上,若有所思。 而若微从车里探出头来:“颜大哥,万匹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个名字好怪呀,难不成是交易骡马的集市?” 颜青与若微初时,只不过以为她是权妃身边的小丫头,然而在邹平孙府上遇到皇太孙,这才知道里面的来龙去脉,于是对若微不似之前那般亲近了,反而更为恭敬:“回孙姑娘的话,这万匹乡在元时,曾为南北交易马匹的一处集市,每到开市之时,千骑万匹,宝马良驹尽汇于此处,所以因此得名。而此处的景致却乏善可陈。在下只是听说在蔡庄有一座数百年的古刹,是四大佛教名山中五台山上的清凉寺分寺,香火是极旺的。” 若微点了点头。 朱瞻基又问道:“那马市现在可还如故?“ 颜青摇了摇头:“盛况早已不复了。当时从西域来的胭脂马,大漠来的蒙古马,天方之国来的温血马,都可以在此处交易,现在马市虽然还在,只是马的种类和品级与过去相较是差多了。” “好,我们就去马市上走一走!”朱瞻基看了一眼若微,“没有好的战马,就帮你挑一匹温煦的小马,也省得你见马色变,整天窝在车里。” 若微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而颜青则剑眉微皱,抱拳说道:“殿下,马市鱼龙混杂,实不是殿下该去的,万一……” “你怕什么?”朱瞻基在马上腰背挺直,威风凛凛,“这里可比得上战场的凶险?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既然来了,怎能不看?” 颜青无言以对。 朱瞻基策马前行,到马车边上将若微拽上马背,嘴上吩咐道:“颜青一人随侍即可,其余人等留在此处。” “殿下!”颜青还要再劝,而朱瞻基与若微共乘一骑已经走远,颜青面色微暗,看了一眼随行的侍卫,指了其中两人说道:“乔装后速速跟来。” “是!” 颜青也立即打马急行。 马市上人流如潮,也许是没有见过元朝时万匹齐聚的胜况,所以面对马市上的景象,朱瞻基已经觉得热闹非凡,处处新奇。 他索性下了马,与若微牵手而行。 “来呀,快看看呀,上等的西域胭脂马!”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中传来吆喝之声。 瞻基也拉着若微走上前去。 虽然他们个头小,但是衣着华美,态度谦和,所以周围的人自动为他们闪开一条缝,让他们得以站在前边看个清楚。 凉棚下的拴马柱上有两匹马,左边那匹马腿长膘肥,形貌神骏,全身雪白的毛上尽是胭脂斑点,毛色油光亮滑,漂亮……而右边这匹全身上下如火炭般红,并无半根杂毛,腿长膘肥。就是对马一点概念都没有的若微一眼望去都觉得这是一匹良驹。 “这就是胭脂马?”她拉了拉瞻基的袖子。 瞻基笑而不答。 “若微,你喜欢哪匹?” “我?”若微看来看去,“那白马着实漂亮。” “好,那我买来送你!”瞻基立即上前,走到马主跟前一揖首,“此马出价多少?在下要买这匹马。” 那人上下打量着朱瞻基,看他虽然衣着不俗,但年纪尚在舞勺之年,所以只挥了挥手说道:“小小少年,边上玩去,这马不卖。” “不卖?”朱瞻基愣了。 若微立即上前劝道:“我只说这马长的漂亮,并不是真心想要,既然他不卖,我们走就是了。” 可是朱瞻基好奇之心顿起,“你在马市设棚展示,却又不卖,这是为何?” 马主扫了他一眼:“你是外乡来的吧?” 一句话,把朱瞻基与若微都问愣了。
第三十五章 蛛丝 颜青立即上前把朱瞻基和若微拉到旁边:“主子,马市的规矩,稀有品种的上等宝马在集市上只作展示,待价而沽,买者可将愿出的价码写在纸上投到那边的木匣子里,然后等到最后一日,开匣比价,价高者得。” “哦?这个倒真有意思!”若微笑颜如花,“颜大哥,那马市上还有什么讲究,你统统讲给我们听,省的一会儿又露怯了!” 她此语一出,朱瞻基面上微红。 “根据开匣价将评出这一季马市上的头马。就是马中的状元。只是这头马落入谁家,谁还要再加上一千两银子。” “天呢!那么多钱!”若微不由惊呼,“这马比人都要贵了!” 朱瞻基指着马儿问颜青:“依你看,此马可能夺冠?” 颜青还未及回复,只听边上一位大汉不屑地笑道:“小孩子家眼皮子真浅,这等货色也能夺冠吗?” 他身材高大,五官棱角分明,鼻子高耸肤色白皙,看样子不似汉人。 朱瞻基不怒反笑,他双手一揖:“这位大伯,难道别家还有更为出众的马匹。” 他轻哼一声:“你真想买,还是随意看看消遣着玩?” “若有宝马良驹,必不惜重金!”朱瞻基正色说道。 “好,那就随我来,也好让你们开开眼!”他说完,便拨开人群向西市走去。 朱瞻基微微思忖片刻,与若微目光相对之后,也跟了上去。 “少主!”颜青想拦已经拦不住了。他往不远处地街口扫了几眼,当看到同僚们那熟悉的面孔之后,这才稍稍放心,也紧随其后步步紧跟。 跟着大汉走了两条巷子,来到一处客栈前。 等颜青将瞻基和自己的坐骑缚在店门口的拴马柱上以后,他领着众人走入店内,跑堂的小二立即上前相迎:“路大爷,又领贵客来看马了?” “嗯!”他点了点头,声如闷钟,“门口的两匹马喂点儿好料,好好照应着!” “小的明白!”小二点头称是。 看这架势,他应该是奇货可居,将宝马隐于客栈,只是找到合适的买家才来看马,这样就不必受马市上的规矩所限,他应该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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