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而行,朱瞻基靠铺着棉软的厚垫子的椅背上闭着眼睛,似是假寐。其实心思早就飞回了迎晖殿,也不知若微今儿这一天在府中做些什么?一想起早晨出门前她的那身装扮,瞻基就忍不住想笑。这丫头就是鬼点子多,跟夫君一起去西山赏雪,反而打扮成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若是今朝真的与她携手登上西山,让路人见了,莫不是要猜测自己有断袖之癖。 想到此,他心中更是如同长了草一般,只想马上回到府中,好好的把她捉到怀里温存片刻。 胡善祥坐在他下首,抬眼偷偷看着他,只见他面上忽明忽暗,前一刻唇边带笑,似乎是在想什么有趣的事情,而转瞬间又紧绷着脸,眉头微拧,仿佛有什么急事。 不知他此刻想些什么,胡善祥痴痴地凝视着他如玉的面容,此时的他比起几年前初遇时,更加风流英俊,也多了些英武之气。怒时含笑,嗔亦有情,真叫人琢磨不透。对于他,自己明明心里爱得如痴如狂,可是偏偏还要装着贤良大度的正妃的仪态。胡善祥此时更希望自己是一个侍候他洗漱更衣的小丫头,可以时时看着他,甚至是不顾礼仪廉耻地扑到他怀里,向他索要温情与宠爱,声声诉说对他的爱慕之情。 可是现在她被正妃的身份拘着,就是难得的几次与他同房的夜晚,也必须要恭恭敬敬,紧闭着眼睛,僵硬的身子压抑着心中的情欲,不敢有半分的逾越,生怕流露出一点儿内心的火热与痴迷,反而让他看轻了去。 姐姐偷偷给自己看的大内春宫图,那里面令人面红耳赤的交欢的姿式与手法,自己就是死,也不敢在他面前用上一星半点。 可是,胡善祥不禁在想,他与她……当他留宿在那个孙若微的房里时,又是何等情形呢? 看她那古灵精怪的性子,在闺房之中,她会不会以此等房中之术来媚惑皇太孙呢? 此念一起,胡善祥立即如芒在身。 温情脉脉又镇定自若的皇太孙,每每望着孙若微的眼神儿,毫不掩饰的爱慕中分明有一团火在燃烧。只要她在的时候,不管是在圣上面前还是在太子妃的宫里,皇太孙的目光都那样肆意地追逐着她,仿佛只有她存在于他的视线中,他才能泰然自若。 是美貌吗? 胡善祥承认,若微很美,但是袁媚儿不美吗?曹雪柔不美吗?不要说她们,就是皇太孙府中那些得脸的大丫头们,哪个长得丑了? 胡善祥倒吸了一口冷气,姐姐说的对,女人要把住一个男人的心,凭的绝不仅仅是外表的美貌。 东宫太子妃与太子嫔郭氏之争,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论学识、美貌、性情,郭氏都不如太子妃。可是每当太子进了郭氏的寝殿以后,往往就不想再去她处了,靠的不过就是床上的功夫。 想到此,胡善祥轻哼一声。用手撑着头似乎晕眩乏力难以支撑。朱瞻基听到动静,立即睁眼一看,只见胡善祥似乎差点撞到车窗上面,于是立即伸手扶了一把。而胡善祥则顺势瘫软在他的怀里,瞻基稍稍愣了愣:“善祥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胡善祥也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面上有些幽怨。 如此一来,朱瞻基倒是进退两难,也不好伸手将她推开,只能任由她这样依偎着。谁知没过片刻,胡善祥悄悄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脸上仿佛染了一层胭脂,眼中含着浓情蜜意,仰起朱唇径直对上了他的嘴。 这样主动的她,朱瞻基极为不适应,他把身子向后移着直到靠在椅背之上,而她反而更是欺身近前。两人面挨面,鼻尖几乎已然碰到了一处,瞻基刚想把脸扭开,而她微微一笑,伸出玉手轻托住他的脸颊,以自己的唇映在了他的唇上。 说实话,朱瞻基对于男女之事始于若微,那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一种汇合,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与心思。 然后,一夕之后,就是三年孤寂的日子。虽然有一妃两嫔在府中,但是他仿若无物,不理不睬,倒也相安无事。 三年之后,若微归来,小别的重逢与新婚的柔情蜜意,才让他真正领略到男女之间恩爱欢娱的幸福与快活。 若微柔媚娇巧,与她在一起时如行云流水,只恨夜太短,总希望时时守在一处,亲昵起来也没完没了。 与胡善祥在一起,他从内心深处有一大半是不情愿,因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她再好,也是别人强压给自己的伴侣,所以总是会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抵触情绪。而另一半的勉强似乎就是一种责任,总是当成一项任务来完成,或者是为了让母妃不去责怪若微的一种妥协与平衡,所以在敷衍中带着几分无奈,更谈不上什么快乐。 胡善祥与若微不同,没有灵动,没有柔媚,更没有纤纤玉手在身体上抚触所带来的快感。她中规中矩、稳重而端庄,从来只是被动地接受,在她的脸上永远不会看到若微那种满足的笑脸和纵情欢娱之后的喜悦,可是今天,她为何这样主动? 瞻基一时之间没了分寸。 就在此时,车轮一停。 车外响起小善子的声音:“殿下,到了!” 如同惊雷一般,胡善祥立即从朱瞻基怀里直起身子,以手扶了扶鬓发,正了正衣衫。又含羞带笑地看着瞻基,瞻基轻咳一声,立时有随侍的太监上前打开门帘,朱瞻基身子刚刚向外一探。就看到远远地驶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赵四。 朱瞻基心中莫名抽搐了一下,立即下了马车站在府门外。 与此同时赵四也跳下马车,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朱瞻基的面前。 朱瞻基心中立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四跪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 胡善祥被侍女们搀扶着下了马车,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十分纳闷:“怎么回事?你先起来回话!” 赵四依旧把头伏在地上:“回禀殿下,微主子……” 赵四鼓起勇气,只是话还未说完朱瞻基脸上立时神情大变,他几步走到马车前一掀车帘,只看到紫烟两眼红肿、满面泪痕、目光痴痴呆呆的,也不请安也不答话,怀里紧紧抱着一物。朱瞻基定睛一看,分明是自己那件雪狐大氅。 朱瞻基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炸了似的,头痛欲裂。他伸手扯过那件大氅,只是没想到自己扯到手中的竟然是一片碎布而已,这才发现紫烟手中抱着的都是七零八落的碎片。 “紫烟,出什么事了?快说,你快说!”朱瞻基急了,一阵怒吼,额上青筋突显。 府门口的侍卫与原本候在此处准备接驾的侍女太监几十口子全部跪倒在地,谁也没见过一向温和内敛的皇太孙发过如此雷霆之怒。 紫烟只是一味地抱着那堆衣服,眼泪纵横,却并不开口。 赵四跪着爬到朱瞻基身前:“回殿下,今儿殿下走后,微主子还是执意要去西山赏雪!” “说下去!”朱瞻基心中已然凉了半截,只是此时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目光紧盯着赵四。 “到了西山半山腰,这车上不去,微主子就和紫烟姑娘步行上山。奴才一再劝说,这山上空寂无人,怕有个闪失,可是微主子说只是在观景亭看看雪景,不妨事的。后来眼见着她们上了山。奴才就在底下等着,左等不回、右等也不回。实在放心不下,这才上山去找。谁知……” 说到此处,赵四又卡壳了。 朱瞻基深深吸了口气,袖中双拳已然紧紧握起,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一双俊目说不出的冷俏与肃然,只盯着赵四并不言语。 小善子走过来,狠狠踢了一脚赵四:“捡要紧的说,殿下面前回话,又不是书场说书,快点说下去!” “是,是!”赵四叩头如捣蒜。 “奴才上至观景亭,只看到紫烟姑娘晕倒在雪地里,衣服也浸湿了,身上也冻伤了,也不知躺了多久。奴才就知道事情有变,赶紧走过去把紫烟姑娘喊醒。谁知她醒后,就一个劲儿地大哭,然后我们在不远处就捡到微主子的这件大氅,已经成了碎片,听紫烟姑娘说,是遇到了护林犬,她一急就晕过去了,而微主子……”
第四卷 揉碎桃花红满地 第三十一章 夜寻佳人影 “天呢!”这时从府内跑出了湘汀、司音等在若微房里侍候的人,刚好听到这句,湘汀顾不得主子们在场,立即冲上前去一把将紫烟拽下马车,她用手狠狠晃着紫烟:“紫烟,紫烟,咱们主子呢?” 紫烟仍痴痴呆呆的只是一味地哭,并不答话。 湘汀心里又急又悲,于是发了狠伸手就在紫烟脸上重重扇了两个耳光。 紫烟这才如梦初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在湘汀怀里泣不成声:“湘汀,主子,主子遇难了,我们只捡到她的衣衫,还有血,雪地里有血迹,一定是她的,是被恶犬咬了,还是摔到山下去了……” 湘汀猛地推开紫烟,用手狠狠在紫烟脸上又是一掌:“被猪油蒙了心的蠢东西!莫要胡说,咱们微主子一向福大命大!你忘记前些年,在栖霞山上两次遇险,最后不都是平安归来吗?如今,微主子又得殿下如此眷顾,怎么可能会突然遇难?这中间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也许是主子被什么事绊住了,再或者是找不到下山的路,正在四处找寻着出路。又或是遇到什么好心人给救下了,这都说不准。主子还没怎么着,你少在这儿嚎丧添堵!” 一语点醒梦中人,湘汀的一番话,不仅点醒了紫烟,更点醒了朱瞻基。 朱瞻基看了看湘汀,眼中全是赞许之色:“湘汀,你且带着她们几个回去,把房里弄得暖暖的,再让府中的医官全都待命,备好治外伤和冻伤的良药,再通知厨房备下暖身的炖品。” 湘汀点了点头。 朱瞻基一回身,小善子已经将他的蒙古良驹牵了过来,朱瞻基飞身上马,又指着门口的侍卫:“通知府内亲兵,随本王前去西山!” “是!”侍卫立即进去通传,不多时,点齐五百当值亲兵,齐刷刷地翻身上马。 朱瞻基刚待策马扬鞭,只听紫烟哭着拦在马前:“殿下,奴婢认得路,奴婢与殿下同去!” 朱瞻基微一思忖,伸手将紫烟拽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打马前行,终于领兵飞驰而去。 府门外,胡善祥看着朱瞻基与一众亲兵马队远远消失在暮色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原本对孙若微的嫉恨又添了几重。以前殿下在闺房之内对她的宠爱,这府中上下也只是近身侍候的人才知道。如今可倒好,在这皇太孙府门口,当着仆役、侍女、太监、侍卫几百口子人,皇太孙的痴情与抓狂,尽显无余,全都被人看在眼里。 胡善祥强忍着心中恶气,刚想入府又看到依旧跪在一边的赵四,这才叹了口气以无比贤良的姿态说道:“去吧,这是突来的祸端原本与你无干,先下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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