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府门外。 朱瞻基亲手将若微扶至马车上,自己也刚待上车,忽听见身后有人轻唤:“殿下请留步!” 回身一看,正是慧珠急匆匆赶了来,见到朱瞻基起身就拜:“殿下可是要出府?” 瞻基点了点头:“带微主子往西山走走!” “殿下,殿下忘了,今儿约了娘娘一同去宫中给太子妃和王贵妃请安。”慧珠面色有些焦急。 瞻基淡淡一笑:“是吗?本王果真忘了,只是这请安明日再去也不妨事!” “殿下!”胡善祥身穿大红的锦缎雪貂皮大氅,头上带着五凤朝阳的八宝玉金冠,神色匆匆从院内走了出来:“殿下,若是给母妃请安晚上一日两日,母妃自不会怪罪。只是如今这王贵妃是在病中,听母妃说,这两日越发的重了,今日不去,怕是……” 朱瞻基听了,心中微微思索。王贵妃自入冬以来,身体就一直病恹恹的,按理自己这个做皇太孙的是该携妃嫔前去请安。只是他朝车中一瞥,早早和若微商量好的今日要一同去西山赏雪,怕是她又要失望。 正在踌躇之时,若微掀开车帘,冲他展颜一笑:“殿下,既是贵妃娘娘病了,理当前去探视!” “若微!”朱瞻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若微跳下车:“贵妃待咱们一向是极好的,如今病了,若微也该去看看!” 胡善祥听她如此说,心中不免有些惊惶,微侧首看了看慧珠。 慧珠微微福礼:“令仪娘娘说得是,只是令仪这身打扮,进宫怕是不合时宜。” 此语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唰地投向了若微。 若微面上微窘,低头站在一旁。 胡善祥面上含笑,走过去拉起若微的手:“好妹妹,若是平日等你回去换了衣服咱们再一同进宫也无妨,但今儿个这时辰真的误不得了!” 若微点了点头,拿眼一扫见胡善祥身后只跟着慧珠、梅影,落雪几个大丫头,也没见袁媚儿和曹雪柔。当下便明白了,这是入宫探视请安,自然不方便带着一大堆侧室嫔妾。随即闪在一旁,俏生生地说道:“是妹妹不好,没有提醒殿下差点误了正事,就此恭送太孙妃和殿下先行吧!” 胡善祥点了点头,又拿眼看着瞻基。 瞻基轻咳一声,目光投在若微的脸上,全是歉意:“若微,咱们明日再去!” 若微笑而不语,看着他们上了车马向东而去,这才缓过神来。 跟在身后的紫烟见众人都走了,门前只剩下若微愣愣地站着,心中不免气愤:“好好的一次出游,全让她们给搅了。主子费心的打扮,湘汀姐姐做的点心,全都白费了!” “谁说的?”若微转过身看着她:“紫烟,他们不想让咱们去,咱们偏去!” “啊?”紫烟瞪大了眼睛:“主子?” “走,上车!”若微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又冲紫烟招了招手。 紫烟糊里糊涂地跟着她上了马车。 若微探出头对赶车的车夫说道:“赵四,还是去西山!” 王府的车夫赵四有些迟疑:“微主子,这殿下刚刚说了改天再去,咱们如今去了,会不会不妥?” “改天再去?”若微仰起脸看了看天空:“这几日日头这么足,怕是改日西山的雪就都化了。如此一来,今年看不到‘西山晴雪’的美景才是不妥呢,咱们快走吧!” 赵四不再开口,扬鞭打马,随即启程。 一个时辰以后,马车到达山脚下。 “微主子,车上不去了!”赵四勒住马,停下车,放好脚凳。 紫烟掀起厚厚的棉帘子,向外一看:“天呢!好美!” 前几日一场大雪初霁,飘落在连绵不绝的西山之上,雪白如银,闪耀不融,衬着一树一树的红梅,显得格外绮丽。 紫烟跳下车,又伸手把若微扶了下来。 看着眼前洁白的山峦,早上出门时的阴郁与小小的不快,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心中立时觉得舒爽无比。 想也未想,就向山上跑了过去。 “主子,微主子!”赵四与紫烟在她身后喊着。 “知道了,我不走远,就到前边看看!”若微指着不远处山窝里的一树梅花。 皇太孙府中的园里也有梅花,只是那些都是被府中花匠精心侍候的名贵花种,却没有这种依山而长,生在野地里的梅花美得真切,自然。 若微走在上山的小道上,紫烟在后面紧紧跟着,不多时就有些气喘吁吁:“主子,赵四说,这山看着不高,其实深着呢,让咱们别走远了。” 若微回头冲紫烟笑道:“好了,只是看看雪景,呼吸一下这新鲜的带着梅花清香的气息,一会儿咱们就回去!” 话虽如此,兴致所驱,不多时她们就走到半山腰。这儿有处观浪亭,若微站在此处,遥望连绵的山峦,坐看千峰积雪只觉得千岩万壑、凝华积素,眼前宛然一幅绝妙的图画。 一向最爱王维的雪霁图,然而此时眼中所及的景致,比那一纸素图,美了何止千百倍。 为什么呢?就因为它是真实的,同时也是稍纵即逝、难得一见的? 若微张开双臂和着心中的韵律,轻轻舞动身姿,以一枝红梅为剑,以洁白的雪地为舞台,像一个精灵,跳出一曲世间早已失传的公孙大娘的“剑器舞”。 紫烟远远地看着,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从来没有看到穿男装的小姐,如此的俊美,更没有看到她透着阳刚之美的剑舞。火红的衣衫,绝色的容颜,天地之间,只有白与红两种颜色,万籁寂静的雪的世界中,也只有一个火红的精灵。 可是,那是什么? 紫烟眼睛一花,黑色? 为什么红与白的世界里,突然有了一团黑色? “天呢!”紫烟一阵惊呼:“主子,小心!”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两只如狼一般凶狠的护林犬狂吠着冲着若微就扑了上去。 “主子!”紫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若微被突如其来的危险吓坏了,但是她下意识地把雪狐大氅一脱,用力向两只跃起的狼犬头上一扔,然后双手护着头向山坳边滚去。 她想的很简单,地上铺着厚厚的积雪,滚总比跑要快得多了,可是没想到,自己抱着头滚了没多远,那两只狼犬就冲着她扑了上来。 完了完了,她把脸埋在雪地里,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仿佛听到两声嚎叫,接着是一个男人肆无忌惮的大笑。 紧接着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一蒙,全身就被裹了起来又被一股力道拎起离开了地面,随即耳边响起嗖嗖的几声利器的声音,身边的男人闷哼了一声便提着自己飞快地向林中深处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若微头晕目眩,想要问又不知该去问谁,只觉得胸口发闷也昏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山坳里,不远处的大石头上盘腿坐着一个大汉,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寒星飞射,两弯浓眉浑如墨。胸膛横阔,似有万夫难敌之威。 自己的身上盖着一件黑色镶金边的披衣,而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藏青色滚兽毛的皮袍子,只是肩上似乎有些不对。 若微站起身向他走了过去,这才发现他肩上有一处伤口正在向外渗血。 而那血色?若微立即大惊失色,那血顺着他的肩膀滴到石上又缓缓流到雪地里。更为可怕的是那血色不是红色的,而是微微有些发黑。 “你受伤了?还中了毒?”若微大惊失色语无伦次起来:“你,你是什么人?是谁害你的?” 他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不知是想笑还是表示轻蔑,只是看起来很是冷酷:“你问我?这正是我要问你的!” “问我?”若微更是糊涂了:“怕是这毒伤入内脏,乱了心智不成?” 她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立即走上前去伸手刚要去抓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按住。 “唉呦,疼!”若微吃痛地大叫起来,眼中更有泪花闪过。 那大汉这才放手:“你不会武功?” “什么武功?当然不会了!”若微瞪着他:“我会医术,我想替你诊脉,先看看伤势再说!” “你懂医术?”那大汉似乎十分不屑。 若微再次上前,伸出三指搭在他的脉上。不由脸色大变:“你的仇家是谁?下手这么狠,分明要置你于死地!” “哼!”那大汉抽回了手,似乎仍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若微忙又说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那大汉瞪着她:“你真想看?” 若微点了点头。 大汉转过身,背对着她。 若微用手轻轻一扒,凑上前一看,更是惊讶不已:“太狠了!常人都以毒箭伤人,只在箭头上淬了毒液。可是你的仇家居然会以钢钉为刃,涂满毒药,用力射入你的身体。现在,这钢钉没入肉中,就是想拔都拔不出来,这可怎么办?” “刚才还说自己懂医,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那人冷冷地说道。 离的近了,若微才看到他额上满是汗水,想来自是疼痛难抑。一时之间她也没了分寸,来不及细想便开口说道:“要不,你先跟我下山,我的家仆就在山下,可带你回府疗伤。” “丫头!”他转过身,直盯着若微:“你可有仇家?” 若微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突然间又觉得哪里不对:“你?你怎知我是女儿家?” 大汉突然微微一笑,这一笑却让若微看傻了眼,怎么觉得此人那样眼熟,只是一时片刻又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他。 他的笑容极为特别。仿佛寒冰被骄阳灼化,刚强变作温柔,冷酷换为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大地。 只是此时,他的笑,只让若微更加惊愕。 若微心中窘得不行,是自己被他一眼看穿,还是刚刚他在抱着自己的时候碰到哪里才感觉出来的?想到此立时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你没有仇家,那两只护林犬怎么会发了疯地去咬你?”他眉头微皱,仿佛在想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这背后射来的钢钉,又如何解释?” “这?”若微低着头细细想来,也觉得十分古怪,她的目光盯在此人的脸上,突然明白了:“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出手伤人的不是你的仇家?这钢钉原是冲着我来的?而正是你为我挡下的?” 那大汉笑容一收,抚须而视紧盯着若微看了半天,这才从靴子中拔出一柄短刀递给若微。 若微吓了一大跳:“这是何意?” “你不是懂医吗?应当知道该如何做?”他面色越来越暗,额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饶是他竭力忍耐,否则这样的伤势,恐怕一般人绝难以支撑。 若微细细品着他话中的意思,若是箭入体内,需要把箭拔出来,而箭头上的棱角反着拔会与肉相浸,故通常都是医者以刀相剜。而他身上所中的乃是钢钉且深入肉中,若想拔是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的,可是如今也不知这钢钉有多长,这伤口有多深,难道真要以刀相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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