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很好。 他转头时就看她兴致正高,对上他的目光明媚地问:“愉安,我们要不要比一比?” “赛马?”他问。 “嗯,这条路我以前来过,往前十里才有岔路口,我们就比比谁先到岔路口怎么样?” “好。”他答。 “那可说好了,这会儿不需要你的君子风范,你千万不能故意让着我。” 他失笑,还是说“好。” 于是裴小娘子扬鞭,只留给李知竢一个背影。 ---- 今天有些晚~~抱歉啦~~
第18章 江水 ===== 说是要赛马,跑着跑着也不知谁的速度慢了下来,谁的速度又提了上来,只是最后的最后,是裴致在左边说着,李知竢含着清浅的笑意在右边听着。 江水自西边而来,沿着东南方向流去,两人将马寄存在茶寮内,裴致自店主人处买了青梅饮子,肩并着肩与李知竢沿着郊外大路一直向南走去。 空气中有很干净的味道,南侧有连绵蜿蜒一片小山,路边开了些星星点点的野花,再回头时李知竢已经拿出舆图,站在她身后两步的地方低头看着些什么。 裴致看着李知竢专注的样子,有些不愿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今日穿了寒泉色的衣衫,原本就是难得的清俊样貌,如今衬的李知竢更是遗世独立,独独思考时,却让人觉得孤寂遥远。 他在忙,裴致也不打扰,站在离他几步的一块大石上,欣赏江边两岸周围的景色。 短短过了片刻,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侧首一看便见李知竢正向自己走过来,裴致有些疑惑,“这么快就看好了?” 他手里还拿着卷起的舆图,正要摊开,裴致却伸出手来搭在卷轴上,笑着摇了摇头。 迎着李知竢稍带不解的目光,她还是明亮的样子,坦坦荡荡地说:“愉安,这不是水利要事吗?我要是看了,会有不方便吧。” 李知竢闻言,轻笑了下,“只是一份普通的舆图。阿致,就算是你想看,我这里也只知道水工们的构想,没有实际工图的。” 听见李知竢的话,裴致放下心来,脑袋稍稍靠近了些,李知竢又闻到她身上玫瑰与木槿混合着的淡淡香气,还有点青梅的味道,定了定心神,展开舆图道,“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他点了点图上的一个位置。 舆图上主要标明了涎安江与绫江的位置,裴致自左向右看着标记,“愉安,你们是要开挖漕渠吗?” 他点头。 这事她还真没有在家中听过,李知竢似是看出她的不知,温声道:“是前不久的想法,具体是否可行,还要等水工们来过此处才知。” 她“哦”了一声,负着手从石头上跳下来,束起的黑发在空中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我们去看看你想去的地方吧。” 四月正是春光明媚的时节,江边不远处的杂草丛里开着星星点点不知名的小花,一旁是苍翠连绵的小山和湍急的江水,裴致看着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舒适极了,一边走一边问,“愉安,为什么会突然想修这里呢?” “涎安江上游地势陡峻,到了砚州江水的流速减缓。”他指了指舆图上的一处,“江水会夹带很多泥沙和石块,沉积以后淤塞河道,易干旱,也易涝灾。所以在涎安江这里开一条河,分涎安江水流入绫江,引水灌田,除害得利。” 裴致一直凝神听他说话,目光中有种类似欣赏与敬佩的情绪,吸引李知竢对上她的眼睛,“我知道当太子要学很多东西,但是水利的事情你怎么也懂得这么多?小的时候一定很刻苦吧……不过你看起来就是很会读书的样子。” 刻苦吗?李知竢想了想,也算不得刻苦。那时候阿耶忙,忙着收拾先帝和先太子留下来的烂摊子,没过两年边境开始打仗,他没什么能帮忙的,但总知道要为父分忧,也知道太子该做什么,于是跟着太傅学习圣人言和治国策。 阿耶在大明宫没日没夜地忙着,阿娘去的早,起初独自居于东宫是不习惯的,承恩殿虽华丽,夜晚总是空荡荡。他天性沉稳少言,不愿让阿耶担忧,更不愿被人看轻,视作是无法自处的小孩子,索性将自己投于课业中,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还好。”他清清淡淡开口,“水系之事我只懂些微,工部侍郎对此倒颇有研究,寻来的水工也是极有经验的。” 裴致笑着说他“谦虚”,转过身子又继续向前走,“之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结果第一局赢了我三个子,第二局我到现在也没想好怎么解。” 他在她身侧,女孩子清婉的声音夹杂在江水流动间,隐隐的笑意被他听了进去,李知竢回答道:“不急,你慢慢想。” “也是。”她笑着说,“我阿翁要是知道当日和我对弈的是太子殿下,保不齐还会给我支几招呢?” “这话怎么说?” 她转过身来,颇认真地说:“我阿耶说,他年轻的时候,一怕家国不安,二怕亲眷有疾,三怕闻太傅和陈相找他,一个爱下棋一个爱喝酒,真是难以招架。现在闻太傅的学生对上他的孙女,我阿翁肯定要帮着我找回面子来。” 她面对着自己一步一后退地走着,李知竢留心她脚下,怕她跌倒:“是吗?” “真的。”裴致皱皱鼻子,“其实我阿翁最不是一板一眼的人。” 他也是同意的模样,“幼时我随阿耶回长安拜访裴公,当时约在京郊一处别院,裴公见我独自一人在一旁,问我是否读过《山海经》,我答没有,老翁便绘声绘色地同我讲神荼郁垒的故事。” 她想得到阿翁那时的模样,心里暖洋洋的,转回身子继续和他肩并着肩走着,声音不高,却有些担忧,恰好他能听得清楚,“开挖漕渠是大事,动辄两三年,不仅要承担风险,还要耗费无数人工和银钱,前头有随州的事……”她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陛下和你都是贤能多思的,还有那么多能干的朝臣,我胡乱想的,你别往心里去。” 李知竢知道她欲言又止的话,担忧户部和国库的银子是否能支撑修渠,看着裴致担忧后又自行释然的神情,便侧头问她:“想听?” 她摇头,“有点吧,但我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不听也无妨。”说完,指了指江边,“今天我是和你出来走走的,可不是来听学问的。” 这话里还怕他有负担,李知竢浅浅笑了,罢了,以后有机会再说也不迟。 他们在江畔停住,日光下两道纤细的影子交叠在一处,望着对面的山,裴致感慨,“真好。” “喜欢这里?” “嗯,喜欢。”她深吸了一口气,侧头看他,语气认真:“愉安,我知道你很忙,不过既然有机会出长安,那就多走走看看吧。你是储君,以后……说句不敬的话,还会做皇帝,合该多看看长安以外这江山的样子。” 阳光打在她脸上,唇边是再温柔不过的笑意,眼睛里盛着柔软的光芒。 李知竢认真看着她,说了声好,然后问道,“普天之下,你最喜欢哪里?” “说不好。能多走走我就很开心了,以前阿翁带着我去过塞上,游过江南,也到边关和阿耶一起守岁过,不过我最喜欢还是诏州,因为我阿翁在那里。” 李知竢想到她名字的来源,“岂不尔思,远莫致之。裴公取致字于卫风,想来也是不愿你离家太远。” “是啊。”她爽快承认,“祖母走的早,阿耶又在边关,阿翁身边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也是舍不得离开阿翁的。” 说到这事,他脑海里忽然浮现起沈桓去年与他闲聊时说的话,“阿竢你可知晓,裴公家的小娘子今年及笄,我听说裕国公府和陈相都有结亲的意思。拒裕国公也就算了,陈相啊,那可是裴公从前的同窗,据说也给拒了,你说裴公到底想给他这孙女找个什么样的人?” 他那时候的回答不可谓是不咸不淡,“裴公心中自有衡量。” 裕国公年前似乎给自己的长子定了鸿胪寺卿家的长女,至于陈相的孙子,如今正在门下省任职,尚未娶亲。 李知竢微皱眉,二十几岁的郎君了,难道没什么心仪的娘子吗? 心里想的多,面上他不动声色地问:“来日若是许了人家呢?” “还早吧……我又没有心仪的郎君,我阿翁和阿耶怎么会给我许人家呢?” 是了,按裴公和裴将军对她的宠爱,怕是真不会勉强她做什么,李知竢闭了下眼睛,越过这无端令人心口发闷的话题去,只认真地同她讲:“长安也很热闹。阿致,以后来长安看看吧。” “本来之前可以跟着阿翁一起到长安为陛下贺寿的,只是那时我生病了,不能长途奔波,只好作罢。” 她看他神色认真极了,忍不住起了逗他的意思:“太子大婚也算是大事啊,你来日若成婚,阿翁肯定带着我去庆贺。” 李知竢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好在他这人不笑的时候是有些严肃的,也没叫裴致看出什么,半顷才开口,“这事……一时半会却不急。” “也是。”裴致想了想,像愉安这样清俊端庄又尊贵的郎君,合该是要好好相看的,便回了一句,“那咱们往那边走走?” ----
第19章 逢春 ===== “阿致亲悉: 得书甚慰,千里面目。 据悉刘老夫人一切安康,阿翁心怀安慰,且带到阿翁问候,老夫人善自珍重。 春日融融,阿致可曾乘兴驾游?衡州每逢春日多雨,切莫淋雨着凉。 庭院桃花与杏花正是灼灼之时,可惜池子里游鱼病死一条,日前已补上。阿翁近来新得一剑谱,颇有意思。此外日前新科士子《悬案沉浮》已出第三卷 ,阿翁命人购入两册,待吾孙归来时共析案情。 阿翁身体无虞,莫要担忧,不必急着归来。 阿翁手泐。” 阿翁的信在裴致游涎安江后的第三日送到了衡州,看着阿翁一切都好,裴致提笔洋洋洒洒回了三页纸,信中说了外祖母的病已经好利落了,自己在刘家过的还不错,刘家人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还提到了自己出门过花节,听云北戏,还逛了一圈涎安江。 只是没提起那日刺史儿子的事和李知竢。裴致想了想,李知竢毕竟是太子殿下,两人相识与互知身份的过程又过于奇妙,信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倒容易让阿翁多思多心。 这事不急,有机会再说。 裴致把信折三折放进信封中,又用火漆密封好,只待明日交给济兰寄回诏州。 日子过得飞快,陪外祖母晚间消食后,裴致倚在塌边,拿起前些日子买的《古镜记》。 也不知道愉安最近怎么样,算一算,自上次涎安江一别,已经有好几日未见。裴致这段时间一直窝着,不是陪外祖母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听刘禧说,这些日子李知竢尤其地忙,工部侍郎前几日到了衡州,与水工们前往涎安江看了一下环境,研究了不少方案,但实施起来不是耗时长就是风险大,好不容易有可行的,用的工匠却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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