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深松掉了搂在沈书晴腰上的手,垂眸却并不去瞧她,只凉薄与她解释,“本王不过是担心孩儿罢了。” 如此冷淡的话语,便是红菱一听,也是眉头一皱,哪知沈书晴确实弯眸一笑,“好好好,我们爷只是关心孩儿,丝毫不关心妾身。” 沈书晴之所以全无芥蒂,乃是因为早在陆深从背后拥住她的时候,她便感受到了他全身的僵硬,以及森森凉意,甚至他搁在她肩上的下颌还不住地轻颤,显然是吓坏了神,他很担心她。 一个人的嘴可以说谎,可身子的反应却是做不得假。 这个男人喜欢她得紧呢。 是以,沈书晴主动挽上了陆深的臂膀,“爷,妾身听闻这报国寺的观音菩萨十分灵验,你能陪妾身去拜一拜吗?” 说罢,抬起明眸眼晶晶看他。 陆深并不信鬼神,这报国寺虽是皇家寺庙,他来得却甚少,摇了摇头,“你信菩萨,还不如信本王。” 只他话一说完,又发觉自己也不靠谱,又不好改口,索性扯下她的手,连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要回去禅房,话也说得敷衍,“你自己去,本王没空。” 陆深这是在跟自己较劲儿,不愿沈书晴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拿眼尾余光瞥了一眼崖侧与观音殿相连的石阶,规整且宽敞,又并不陡峭,遂放心地收回目光。 不巧方丈听闻动静走出,捏着那枚通体润白的环形玉佩在身前,慈眉善目看向沈书晴,“不知王妃娘娘尊姓大名?” 沈书晴不明所以,去看陆深,方丈摸了把雪白的胡须,笑道:“是这样的,王爷替王妃受了这枚平安玉,老衲需将王妃的名讳告知菩萨,好叫菩萨保佑王妃康健吉祥。” 方才贤王魂不守舍追逐王妃去的模样叫方丈看在心里,已然替他做了抉择,要将这枚平安玉赠与王妃娘娘。 可沈书晴却盯着那枚玉佩有些不解,“就只有一枚吗?” 说罢,她垂眸看向自己凸起的肚子,“本妃来贵寺,主要是想替孩儿求一块平安玉。” 她出身后,她父亲便赠了她一枚平安玉,一直带到如今,她也想给她孩儿一枚自小带在身边的平安玉。 以及,她又羞怯地看了一眼陆深,“另,我家王爷常年在外奔波,也需一枚平安玉护身。” 陆深不信鬼神,是以刚想拒绝,却是方丈先开口,面露难色,“可这经老衲诵经的平安玉,眼下只剩下这一枚呢。” 沈书晴想也没想,“既如此,便给王爷好了。” 方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转而去看陆深,从他眼底看到了惊讶之色。 陆深知晓女子心悦他,然则却不成想,在她眼里,他的地位竟然比她腹中孩儿还要重要。 从前在宫中之时,那些妃嫔对着他父皇,多的是敷衍假意,独独将自己的骨肉看得比命还重要。 眼前这个女子,就这般爱她? 心脏似被甚么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陆深失神好一阵,才讷讷问她,“何不留给你,亦或是孩儿?” 沈书晴有些难为情,她低下头盯着足尖瞧,扭捏出声,“王爷是妾身和孩儿的天,王爷若是有事,妾身和孩儿又如何会安好?” “相反,王爷若是平安康健,自然会护好妾身和孩儿。” 竟是因为依赖他吗? 陆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些微感到失望,但他马上又听沈书晴说,“更何况,王爷在外办案,成日里腥风血雨的,妾身心疼王爷。” 上一回,陆深被小成子搀扶回来时,那月白锦袍上的血污,可着实吓坏了沈书晴,至今仍然是心有余悸。 她竟然心疼他! 心疼这个词,陆深十分陌生,自打记事起便没被人心疼过,他母妃性子软弱,早咋他十岁出头就成了他母妃的主心骨,可以说连他母妃都不曾心疼过他,而眼前这个身量只刚好到他肩膀的小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有一点心眼子的小妇人,竟然说心疼他。 他分明是该笑她,可唇角才扬起,又被他心里涌起的怒气压平下来,甚至厉声斥她:“心疼本王,我看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罢。” 被他啃得干干净净,转过头还将她当着神明顶礼膜拜,事事皆先想着他,他就没有见过这般蠢笨的女人。 说罢,陆深转身离开,几是落荒而逃。 自从两人成婚以来,陆深再不曾似今日这般凶她,沈书晴一点防备也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将唇线抿直,眼珠子不住地闪躲,不想落泪,却还是红了眼眶。 红菱也是眼睛都看直了,等她回过神来,指着陆深六亲不认的背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小姐,我没听错吧,王爷他竟然凶你了?” 沈书晴轻嗯了一声,再也抑制不住泪意,抱着红菱,将周身的重量压在红菱的肩上,伤伤心心哭了起来。 陆深才垮入门槛,沈书晴的哭音便入耳,淡淡往回一瞥,竟快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是怀着他的孩子,陆深纵然再不是人,还是叹了口气,耐着性子折返回去。 沈书晴并不知晓陆深回来,正与红菱反省来着,“红菱,我方才是哪里说错了啊?” 红菱也没听见动静,否则也不敢说陆深的坏话,“小姐你对王爷一片真心,何错之有?依奴婢看,是那陆深不识好歹,脑子有病。” 否则,怎在旁人恭维他的时候,还如此败兴。 沈书晴摇头哽咽,并不认同,还数落红菱,“红菱,你在我面前没大没小就算了,怎么可以说王爷的坏话?” 陆深听见红菱的话,唇角一压本是要斥责,又听到女子这般痴痴的话,方才的气怒皆一消而散,和个傻姑计较什么,他勉为其难朝着沈书晴伸出手,“不是要去观音殿?” 怎地耳畔会有王爷的声音? 沈书晴抬眸去看,就瞧见陆深朝他伸出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想起他十分厌恶自己哭,慌忙用衣袖去擦拭眼泪,却因为将泪水抚上了眉梢,上下擦拭之时,将染眉的螺子黛蹭到了脸颊之上,竟是像个爱哭鼻子的小花猫。 陆深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书晴呆住了,陆深从未这般放声一笑,笑意自牵起的唇角延伸至凤眸上扬的眼尾,是她从未见过的粲然。 林墨安排好午食的素斋,自山下沿着阶梯上来,便刚巧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自家王爷笑得是从未有过的开怀,但从他的目光梭巡过去,便瞧见沈姑娘面上的异样,也跟着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红菱,快给你加小姐擦擦脸吧。” “等下去到斋堂用膳,外人多,看见了有损颜面。” 红菱这才注意到自家小姐的脸颊上有几处黑斑,在她洁白如玉的面颊上尤为显眼,笑着抽出了帕子,与她细细擦拭。 沈书晴窘然地别开脸,心想怎可在丈夫面前如此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深却似跟她过不去似的,一把揽上她的细腰,戏谑地笑:“无妨,本王不嫌弃。” 刷地一下,沈书晴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陆深但笑不语,将他往向下的石阶带。 报国寺屹立了千年的古老石梯上,一松姿鹤骨的男子,身着玄色锦袍,牵着他娇俏的小王妃,徐徐地往观音殿走去。 观音殿前,信徒们络绎不绝进进出出,几人说起里面一座释迦摩尼宝幢。一人回答:“这释迦摩尼珍珠宝幢结合了木雕、玉雕、漆雕、穿珠、金银细工等工艺,光是珍珠就用去了四万多棵,可谓是价值连城。” 沈书晴有些好奇,逮了个小沙弥去问,小沙弥说:“迦摩尼宝幢乃是高祖帝陆平安的父亲太祖帝为了他的侍妾,捐赠给报国寺的宝物,距今已过去两百多年。 太祖帝的侍妾乃是瘦马出身,因不忍心爱之人迎娶他人,在太祖帝娶亲的当日,一把火烧死了自己。 自尽而亡是要进畜生道的,太祖帝心疼她,便捐赠了这个传世之宝给敝寺,只求将自己亲手刻的那位侍妾的玉雕供奉在观音座下,享受信徒的香火,以助她修功德来世不必进畜生道,投个好人家。” 沈书晴是知晓陆平安的,那是梁朝第一任皇帝,也是史书记载的唯一一位女皇帝,更是陆深的先祖。 小沙弥说话间,已引导沈书晴两人行至观音殿里,并指向那座置放在观音坐下的玉雕,“据说,那位侍妾去世后,太祖帝不眠不休一个月,才将她雕刻完成。” 那玉雕精美绝伦,是个极为娇媚的女子,便是连最细微的眼神都刻画的惟妙惟肖,可想而知那位侍妾早已在太祖帝心里留下了烙印。 沈书晴感动于这个凄美的故事,声音沙哑地道:“既然太祖帝如此挚爱那位侍妾,为何又要另娶她人啊?” “还是说,世人皆是一样,等到失去以后,才发现原来他爱的是那位侍妾?” 陆深摇了摇头,不认同地道:“这个侍妾并没有死去。” 小沙弥驳斥道:“可王爷,这是我们寺里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故事。” 陆深没好气道,“那位侍妾,乃是高祖帝的生母,也正是本王的先祖,本王还能不知?” 原来那位侍妾并没有死,而是心如死灰后,以这样的方式死遁离去。 沈书晴这才稍感欣慰,但听说太祖帝追回长宁郡主的艰苦过程后,又十分感慨,“若是太祖帝一开始就认清自己的心,便不会有那般多的波折。” 沈书晴不是一个喜欢波折的人,在她看来,平平淡淡才好。 是以,她捻起三只清香,在观音座下的烛台上点燃,对着观音菩萨和那玉面女像各拜了三拜,“观音菩萨,先祖娘娘,信女不求荣华富贵一生,只求和心爱之人无病无灾相守到老。” 陆深听她祷告,些微有些恍惚,想起他初次留宿葫芦巷那回,那时她还是他的外室,当夜他一入院子,便瞧见她也是如今这般对着月神拜了三拜,当时他们才不过见了两面,她竟然将他与她的父母亲相提并论,祈祷他事事顺遂人安康。 他动了动指尖,鬼使神差的,问她,“书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了本王啊?” “从我们第一回 见面的时候?” “回答我,我要知道真相。” 沈书晴本打算将此事埋在心里,永远不告诉他,但他问得如此认真,这又是在菩萨面前,她没办法在菩萨面前说谎,便民往后抿了抿耳边的碎发,扭捏地道:“王爷,你还记得四年前,花灯节被你从破庙里面救出的那个小女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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