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恍惚抬眸,见是朝思夜想的女人,还冲他娇媚一笑,顿时喉咙一紧,哑声道:“瑶瑶,你都知道了?” 女子捧上了他的脸,在她鼻尖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了,是我外祖冤枉了你。” “小丁香的事,也是我错怪了你。” 陆深陡然眼眶一红,他将她摆弄在榻上,箍在怀中,并不敢睁开眼去看,怕一看她就消失不见,只不住地舔舐她娇俏的脸蛋,去吸吮她甜腻的唇瓣,轻轻地抚摸她如云般的青丝,好似还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栀子味。 他的动作始终很温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玉器,怕稍一个不慎,便要将她揉弄碎去,他害怕,害怕再次失去她。 他不再去想白日里那个无情的女人,将所有的柔情给了怀里的柔顺女子。 女子的手,本是捧着他的头,到了后面却无力地耷在了他的肩,却在他一次次的深吻中,扣紧了他的脖颈,指甲渐渐嵌入他发青的肌肤。 女子仰面承受着,不时身子一颤,待到根根分明的手指开始游走于雪软之间,她骤然睁眼,眼里氤氲满了迷情之色。 待到陆深眼中的暗色褪去,看着榻上乱糟糟的被褥,而却并未另外一个温软的身子,只剩下他一个人衣襟半敞躺在榻上,觑了一眼窗前四方小几上置放的瓷瓶,顿时自嘲一笑。 早就听闻五石散会致幻,乃是心中最想之事,却不想他竟然还会幻想那个女人,她待他如此薄情,他却还心心念念想着她。 他和那个陈九娘又有甚么区别? 突感头痛,痛得他眉头打结,他一手揪着垫褥,一手死命地扯着头发,然则丝毫也不能消减头痛半分,只觉得整个脑袋下一刻便要裂开。 无法承受之际,他手一挥,将床榻的枕头及薄衾扔到地面上,动静将林墨引来,看到散乱在地上的薄褥及枕头,顿时是老泪纵横,“这五石散,弊端太大,王爷可不能再用了。” “王爷,我们回金陵吧,让孙太医好生给你瞧瞧。” “别等下王妃没有接回去,你的身子折在了这里!” 而另一边,陈九娘当天夜里得到陆深的消息,那依旧是没有消息,得知他竟然连一个字,一句话也懒怠回她,陈九娘更是悲从中来,当即心火上来,险些没让自己咳背过气去。 隔天,因着她这一病并不光彩,是以众人皆只以为她是寻常的风寒,并没有格外放在心上,等那日腾云阁画师作画的拓本送来时,她正强撑着病体在书房看书。 下人见她在,便直接将那画像送到了她的面前,是她和沈书晴等几个姊妹家的合像拓本。 画师技艺高超,将几人画的栩栩如生,便是连衣裳上的纹路及纽扣的式样更甚是簪子的款式皆细致入微地刻画出来,只她目光掠过那与她同坐在高凳上,正捏着一颗黑子垂眸思索如何落子的沈书晴时,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厉色。 她顿时没了看画的心思,耷拉下眼皮,“收起来,放回库中去。” 原本只有一幅,给她拓本也合情合理,只她丫鬟黄莺多嘴,问了一句原本何在,那送画的小厮便随口答要去送给五娘,顿时陈九娘的眼色便掩藏不住地一阴。 凭甚么何事皆要先紧着她?她连个正经陈氏女都不算,却骑在她们这些陈氏嫡女上头,这便罢了,她如此轻贱的男人,竟然对他一往情深,却对她连看一眼都嫌恶。 陈九娘掐紧了手中的书册,力道之大,指甲甚至陷入了这本书册的皮质封面。 等送画的小厮离开,丫鬟黄莺要去开库房放画,却被她叫住了,“拿过来给我瞧瞧。” 丫鬟将已经卷好放入画筒的画拿过来,递给陈九娘,陈九娘扯开画筒的盖子,将画直接倒在桌案上,卷轴徐徐摊开,在看见那最里侧的碍人面目时,陈九娘发疯似捏起裁纸的短刃往画中人清丽无双的面庞上戳去,只不过眨眼的功夫,画中美人笑眼依旧,整个面颊及脖颈早已是千疮百孔。 “小姐,你......”丫鬟黄莺吓得捂住了嘴,她有些不明白,小姐怎地这般恨五小姐啊,分明素日里五小姐母女待自家小姐十分亲近,甚么好东西也都紧着她。黄莺并不知晓沈书晴的过往,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自家小姐的姐夫,是以根本没有将往自家小姐时常去找的那个男人上想。 直到自家小姐恨恨地盯上画像上五娘子那唯一幸免的笑眼上,陡然将手中短刃刺向那双清澈的眸,“五姐姐,都怪你,要不是你在,他不可能对我如此无情。” “都怪你,都怪你!”陈映月似癫狂症发作一样,拿起短刃去戳画像上的女子,将画纸下的桌案也戳出许多小孔,直到自己病体支撑不住,咳喘连连,这才讥讽一笑,松下了手中的短刃,失力地倒在扶手椅里,扶手椅宽大,越发显得她病躯羸弱,然她说出的话却是野心蓬勃。 “五姐姐,是不是只有你死了,他才会多看妹妹一眼啊?” 说罢,她还抚上了自己这张脸,对着案头的铜镜瞥了一眼,分明是相差无几的一张脸,为何待遇千差万别,“他如此爱你,你死了,便是为了这张脸,他也会多看我一眼的吧?” 丫鬟黄莺吓得当即跪了下去,“小姐,你不要吓奴婢。” 却说翠玉居,沈书晴正在同李照玉饮茶,饮的是沈母闲来无事晒的桂花茶,本来李照玉是提了好酒好菜来的,然则想起那日两人的醉像,深怕又醉了,到时候传出去不好听,便沏了她亲自做的桂花茶,再送上一些精巧小食,叫他们吃茶说话。 李照玉嘴甜,只不过才抿了下杯沿,便赞不绝口,“姨母这茶,味道快赶上蒙顶雪芽了,不出去开个茶水铺子,是颍川百姓的损失。” 蒙顶雪芽乃是贡品,这却是实打实的夸张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将沈母哄得喜笑颜开。 沈书晴性子木讷,不甚有趣,自然也不会这般说好话给她听,曾经那个女婿,虽则对她算是恭恭敬敬,也不会这般甜言蜜语哄他,不冷着一张脸就算是不错了,当即对李照玉又满意了几分,只觉得是自家女儿不可多得的良配。 在沈母看来,自家女儿是嫁过人的,虽则梁朝民风开化,甚至许多男女在婚前已同男子有过私情,然则这与真真切切的嫁人,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再者说,自家闺女还有一个儿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将来也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顾,总得要分出一些心神,说难听点,将来陈老爷子归天,他点子私产给到自家女儿,也少不得他那个在王府的外孙一份,夫家对此不可能没有话说,更不必说要叫她未来夫婿对遥儿好了。 可若这个人是李照玉,这许多顾虑便没了,李家不缺财物,不会打女儿嫁妆的主意,李照玉性子豁达,为人宽厚,又是遥儿的表舅舅,自是会待他亲厚,另他之前已然求娶,自然不会嫌弃自家闺女再嫁之身。 陈望舒那是越想越合适,恨不能当场就将这场婚事定下来,当即双手一合,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 沈书晴被她娘的巴掌声唬了一跳,险些将手中捧着的茶盏摔在地上,埋怨道:“娘,你这一惊一乍干什么呀?” 陈望舒微微皱眉,却这时李照玉抿唇一笑,他甚至亲呢地伸出手指刮了下沈书晴的鼻梁,“书晴,你怎么能跟姨母这般说话呢?” 沈书晴被外男如此触摸,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不脱,陈望舒看在眼里,也是一喜欢。 又听李照玉帮站自己这边,眉目当即舒展,心里比吃了密还甜,顿时一个没忍住,就问:“照玉啊,姨母问你一个问题啊,你将来若是成婚,你介意让你岳母住在你府上吗?” 又怕自己明示得还不明显,又添了一句,“只有岳母,没有岳丈。” “娘,你知道你在说甚么吗?”沈书晴当即脸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娘这话倒是显得她多恨嫁似的。 李照玉自然也听明白了,却丝毫并不局促,就似好想了一阵子般,更是将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来说,“若是照玉有幸能够娶得表妹为妻,自然应将姨母接入府中照拂,为姨母养老送终,让姨母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他这一番话说得漂亮,沈母当即就落泪起来,还顺道提起陆深那个不争气的一番比较,“你是个好的,不像那个陆深,当初我各种明着暗着表示,想要留在王府,他偏生装作听不懂,我这才不得不回到颍川来。” 金陵沈家大爷做事做得绝,她是死也不会继续待在沈家。 沈书晴一听陆深,顿时蹙起细眉,李照玉忙将陈望舒支开,“姨母,你不是说,要给照玉带些桂花茶?” 沈母高兴应下,自去不提。 等陈望舒走后,李照玉突兀地捏住了沈书晴的柔夷,看着她因听到陆深二字而霎时晦暗的眸子,“告诉我,你还爱着他吗?”
第57章 去救她。 李照玉问这话,于他而言尤其重要,若是经历这些事以后,她心里依然还爱他,那却是刻骨铭心,只怕这辈子也无法忘怀,他自也只有死心的份。 李照玉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视着她,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然则沈书晴则是躲开他炙热的视线,拿开了捏在她手上的大掌。 “表兄,你今日也没喝酒,怎地就醉了?” 这却是个不愿意多谈的态度了。 说罢,她便自凉亭中的圆凳上起身,正这个时候送画像的小厮过来,沈书晴便径直迎了过去,自去了书房。 独留下李照玉落寞地坐在凉亭里,回味着方才自己表妹刹那间移开的眼神,心下已有了几分了然,只怕是还有几分惦记在。 李照玉摇头浅笑。 沈母匆匆拿着用瓷罐子装好的金桂茶出来,便瞧见李照玉一个人在饮茶,左右一扫亦是不见人影,忙啐了一句,“客人还不曾走呢,哪有主人家先行离开的,这丫头也太失礼数了。” 李照玉怕她真去说沈书晴,忙替她找借口,“方才有送画像的小厮过来,表妹不过是收画去了。” 沈母知晓是李照玉懂事,替她遮掩,顿时更是满意他,将桂花茶递给他后,干脆自坐下来,与他问起李家的各项事项,中馈如今谁在掌控,他继母品性何如,他嫂子及婶子等人可好相处,那阵仗就仿若自家闺女隔天就要出嫁李家了一般。 李照玉听罢,但笑不语,只偶尔附和地点点头,却不时拿眼尾余光透过窗棂梭巡书房里的女子,就瞧见女子正坐在案前提笔书写,这却是不会再出来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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