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一早就决定坐李照玉的马车回去,是以沈书晴才叫车夫先将马车驾回,也并未注意到方才她们在半山腰的木槿花林时,沿山道上发生了一桩惨案,马车摔下山下,车夫及马当场暴毙,车厢显然也毁了。 这一切,两人还不知晓,正坐在李照玉的马车上,沈书晴对于与李照玉之间关系的转变有些没回过神,路过方才那马车坠崖的地儿时,她正巧掀开车帘往外觑去,倒是没有看到甚么,只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这味道随着马车的疾驰而行霎时就没了,她也没觉察出个所以然,只掩唇低咳了两声。 李照玉为免她尴尬,是以一直手执卷册假装看书,却眼尾余光一直偷看着她,见她咳嗽,以为她是不舒服,便放下手中的书册,眼中满是关切之色,“等下回去叫大夫瞧瞧?” 沈书晴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方才闻到一股怪味。” 沈书晴只是稍微闻到一股□□燃烧后留下的残存的味道,便已然是咳嗽起来,那当时身处爆破中心的陆深,此刻又当何如? “这位公子今日之症伤及脏腑,不是几服药可以治愈的。他本就原有旧伤,新伤加旧伤,要养回从前一般康健,没个三五年怕是不行。” “再一个,这位公子的身子,万万不可再服用五石散,否则只怕性命就要不保。” 林墨听后,当即老泪纵横,只连声称是,等送走大夫,转头去看自家王爷,却发现自家王爷躺在床榻之上,看着提着诊箱摇头出去的大夫,眼底却丝毫没有波澜,整个人就好似提线木偶一般,木愣愣地靠在床头的引枕上。 “王爷,大夫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你这身子得好好养个三五年,可别再去犯险了。” “大夫还说,若是再服用五石散,你可能会死。” 今儿的事,光是想想,就叫林墨感到害怕,他都不敢想想,要是自家王爷也同车夫一样死了,他该要如何向贵太妃娘娘交代,只怕是要以死谢罪。 大夫说的话,陆深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耳畔不时回想起在大佛寺听到的《寒山渡》。 哪有他弹的好听? 不就是吹箫? 他也会。 他倏然吵嚷着要林墨给他准备一只竹萧,弄得林墨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爷,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身子最是紧要,他非但不在意自己的病况,却要这个时候吹甚么萧,林墨并没有看见山顶的那一幕,然则又不敢忤逆他,只得叫人现去买,而他则是叫人赶紧煎了药给陆深服用。 陆深也知自己如今身子不好,倒是没有拒绝用药,只他刚一用完药,便拿起了林墨刚吩咐人买回的竹萧。 分明他是会吹箫的,可是却因伤了肺腑,导致中气不足,吹出来的音总是跑偏,连完整地吹出一首《寒山渡》也不曾做到,更不必说要将李照那只曲子比下去了。 然则他并不认输,便又唤林墨,“取本王的琴来。” 说罢,便掀开薄褥要下地。 这可吓坏了林墨,当即步到床榻之前,语重心长与他说:“王爷,大夫说了,你现如今的情形,起码三日不能下地。” 陆深是个不听劝的倔脾气,随意披了件外袍,鞋也不曾穿,赤脚往外走去,“你不拿给本王,本王自己去取。” 林墨哪里敢让他赤脚出去,还病重中呢,是以忙忙妥协,“爷你稍等片刻,老奴给你取来便是。” 这边去将琴取了回来,也得亏上回他将琴抚坏了过后,他早已叫人修好,否则难不成又要现去买琴,这琴可不比竹萧,须得提前定制。 陆深坐在窗前的蒲团上,如愿地抚上了琴,然则却不知为何,同一只曲子,同一只手,凑出的曲子却丝毫没有灵动之感,丝毫叫人听不出这曲子背后美好的爱情,只觉得晦涩难懂,脑子浮现出一片灰败之色。 他不信邪,又再度抚琴数度,皆没有弹奏出他想要的曲音。 透过支摘窗,陆深望向庭院中,两只雀鸟在枝头依偎着为对方梳理羽毛,透过它们,他似乎瞧见当初与沈书晴恩爱的模样。 叹了口气。 等收回视线,再度望向指骨下那险些又要被他弄坏的琴弦,他终于认清一件事情。 他和沈书晴的感情,一如这琴音,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又想起大佛寺木槿花林那刺眼却登对得一幕。 头一次,他生出了放弃的心思,“老林啊,你是否觉得,本王该成全她?”
第60章 为何要成全? 林墨当即喜极而泣,甚至拍了拍大腿,只差没烧高香感谢神明庇佑,“王爷,你早就该放弃了啊。” 在林墨看来,纵然王爷的确算计过王妃,然则王爷受了这么多罪,甚么过错也该偿了,如今更是落下一幅病痛的身子,再这样下去,还不知要如何收场,也得亏自家王爷迷途知返。 然则,陆深的动摇也不过只有一两日,当李照玉去颍川郊外射杀大雁的消息自盯着陈宅的暗卫口中传来,他便再也无法从容淡定。 陈宅,李照玉将射下的大雁带回了陈宅他所居住的竹苑,而后稍做修整,便去了沈书晴母子居住的翠玉居。 他是想趁着今次双方父母皆在,将两人的亲事定下,如今这提亲要用的大雁已经备好,只待陈老爷子的寿宴一过,便可以上门向陈老爷子提亲。 陈望舒得知了李照玉的想法,当即笑道合不拢嘴,心忖自家女儿后半辈子总算是有了着落,可高兴没多久又想起一桩事来,“你们成婚后打算继续在金陵,还是回陇西?” 李照玉在金陵是有官身的,他李家也就只他一个能在官场钻营的,到并不是图多大个权柄,李父只是想他能够给后辈挣下一些官场人脉,是以并不会轻易放弃叫他做官,虽则他回拢西自也有另一番发展。 然则若是留在金陵,陈望舒看了一眼沈书晴,有陆深这个顶头上司在,依照陆深那人锱铢必较的性子,只怕李照玉的官也做到头了。 陈望舒能够想到的,沈书晴自然也能想到,当即细眉微蹙,“表兄,要不然到时我们回陇西去吧。” 李照玉却是并不惧怕,他安抚沈书晴母子两个,“本文由企鹅峮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依照我对贤王的了解,他做不出那样的事。再者说,我未必要一直在刑部任职,时机得当,也可以申请调职。” 但沈书晴却并不这样认为,“表兄,你是把他想的太好了,他这个人,谁惹了他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还记得钟灵吗?” 提起钟灵,李照玉倒是想起,曾经陆深有意让他考虑钟灵,后来也不知怎地便没了声音。 沈书晴便将陆深如何害钟灵一事情说与他听,引得沈母是一阵唏嘘,“没想到他报复心如此之重,看来还是得远离为好。” 未来妻子及未来岳母皆想要回陇西,李照玉也不好太坚持,只退了一步说,“若是当真发生你们担忧之事,届时我会想法子申请外调。” 沈书晴母女想想,也点头同意,后面几人又商量了定亲当日的一些事宜,这事因为已经过陈行元的首肯,办起来也快,左不过是先定亲,迎娶之事还早。 李照玉离开翠玉居之时已是夜深,沈书晴沐浴过后便困极歇下。 只她才熄灯不久,陆深便托着病体久违地出现在了她的榻前,他的手上还提着一把弓,是为射杀那只大雁而准备的,本是想要先过来看她一眼,便偷偷进了翠玉居,哪想到便听到沈书晴几人在这里编排他是一个如何心机叵测、睚眦必报的恶人。 他笔直地站在床前,透过纱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床上睡颜恬静的女子。 有了李照玉以后,她倒是睡得安稳,沈母也瞧着十分高兴,李照玉看来也是春风得意。 似乎只要他肯成全,便是皆大欢喜。 本来陆深也并非没起过成全他们的心思,尽管今日进陈府是有一些冲动在,然则他到底是想过成全她的。 可她呢? 将自己想成如此不堪之人。 说到底,当初他对钟灵下手,究竟是为了谁出气? 想到此处,陆深阴冷的一张脸,倏然转向支摘窗外,直视着那轮已近乎满月的月亮,牵起唇角,龇牙一笑——他从来皆不是月亮一般清白的人物。 既然在她心里,他如此不济,那他做甚还要枉做好人? 转眼就到了陈老爷子的生辰,亦是民间的仲秋节,颍川陈氏本着低调的原则,并未办得太过铺张,然则毕竟是陈氏族长的六十大寿,却也寒酸不起来,总共摆了五十桌,男女分席而坐。 男宾席这边,主桌自是陈老爷子坐镇,其余远道而来的世家代表则分位于次桌,陆深本不在此次生辰宴邀请之列,却突兀地出现在原本该陈郡谢氏谢允出现的座位,该桌其余却都是他这些时日见过的袁世山等人,因其始终以陈老爷子的外孙女婿自居,倒也没人感到意外。 只陈老爷子鹰一般狠厉的目光觑见陆深时,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怎么来了?” “还坐在那里?” “谢允呢?” 谢允便是那个目中无人,派人去查陆深的那个陈郡谢氏的子弟,原本陆深还思索该要如何进入此次寿宴,他自有一些打算在,倒也不全是为了沈书晴而来。 他正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谢允既然主动招惹他,他也便不客气,设计让他没法子来现场,这才取而代之。 很快,一个陈家的小厮来到陆深身侧,也不知说了句什么,陆深当即提起衣摆,捏了一杯酒到陈老爷子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外孙女婿陆深祝外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他仰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行元并没给个好脸,反倒还眯着眸子打量陆深,想要知晓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陆深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而后拍了拍手掌,林墨将此次的贺礼送以一个朱漆木盘端了过来,是一个画筒,似深怕旁人不知道似的,陆深当即叫了两个小厮将这画摊开。 画中群马奔腾,各有风骚,画风颇为写意,形并非上佳,然则神却丝丝入扣,栩栩如生得仿若下一刻便要从画中跃出。 席中眼光好的已经喊了出来,“这不是王安之的《奔马》图吗?” “这画不是已经隐世几百年了吗?” “这要是真品,得上万两银票吧?” “陈老这个外孙女婿可是真大方。” 可又有人质疑,“该不会是赝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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