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处理得倒是挺果断的,三言两语便盘问出了那些掾吏和宁州太守的关系,把他的人通通摘出来换掉, 把当地熟悉吏事的百姓留下。 有了可用的人, 剩下的事情处理起来就快多了。 她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说话不疾不徐,简洁明了又不容置喙,但整个人温柔得像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着,连带着衙堂都变得明净了。 她今日都没皱眉头, 甚至没训斥任何人! 高辰这甚至想起来,薛大人原是个女子。 他心中有些纳罕,不过收复宁州, 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薛大人想必也是如此。 晚上还要回去处理营中的事务,日落时分, 薛竹隐又骑马赶回了大营, 正好赶上饭堂开饭。 她掀帘进饭堂,桌子边坐满了人, 大家都来了。 高积云正在和陈迈为谁坐顾修远身边争论不休,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让顾修远坐在他俩中间。 位置换好,陈迈和高积云欢欢喜喜地拉着顾修远的袖子坐下。 顾修远一抬眼,看到薛竹隐负手朝这边走来,眼睛顿时亮了,眼巴巴地想和她的视线对上。 薛竹隐一进来便看到顾修远听高积云和陈迈的争论漫不经心的样子,劳碌了一日,回来看到顾修远,她也觉得心有慰藉。 但她与顾修远的关系目前不便公开,薛竹隐有心要和他保持距离,无视他炙热的眼神,径直拣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顾修远瞥她一眼,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 下一瞬,庖厨上一道芋肉羹,顾修远站起身来,难得地把汤盆接过来,平易近人地帮着上菜。 桌子上的菜太多,几乎没有位置,顾修远挪来挪去,在薛竹隐身前倒腾出一点空间,他走过去,稳当地把芋肉羹摆在那里。 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熟悉的气息袭来,薛竹隐抬眼扫视一圈,陈迈沉迷剥虾,高积云和温峰有说有笑,没人注意到顾修远的小心思。 还好还好 顾修远拿起她的碗,颇为自然地给她盛了一碗芋肉羹。 芋头先被蒸过,软糯的芋块和鲜甜的羊肉混在一起,青菜切得碎碎的,点缀其间,增加一丝清甜,尝起来格外美味。 他记得这道菜上次出现在桌上的时候她多吃了两口。 顾修远刻意强调:“薛监军是诛杀何必的大功臣,现下又兼着两份差遣,实在辛苦,理应多吃一点。” 陈迈看到,撇了撇嘴,不满意地问道:“为什么只给竹隐姐盛,我做的火器这次也发挥了大作用,我也立了大功!” 顾修远无可奈何,给陈迈也盛了一碗,他接过来,心满意足地说了句:“还是顾大哥对我最好!” 高积云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碗也递过去,陈迈有的,他也要有一份! 桌上只剩温峰一个人还没喝上,冷落了他也不好,顾修远冲他扬了扬下巴,温峰受宠若惊,躬着身子把自己的碗捧过去,感激涕零地道了句谢。 薛竹隐淡眼看他忙活的样子,舀了一勺芋肉羹递到嘴边,掩饰唇边的笑意。 顾修远余光瞥到薛竹隐极力憋笑的样子,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一会吃完饭薛大人来我的营帐吧,有些事务需要和薛大人共同商量。”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薛竹隐也不能说不行,她故意问道:“各位将军不来吗?” 顾修远:“何将军和马将军要准备拔营回程的事宜,积云要去巡营。” 高积云被粉粉糯糯的芋块噎了一口,他抬起头来,提醒顾修远:“巡营不是隔天一巡吗?我昨儿才巡过。” 顾修远愣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改成一天一巡。” 陈迈嗷一声,痛快地拍了拍高积云的肩膀:“那我今日就不和你逛夜市去了,我回府衙一趟。” 高积云神情懊丧,早知道他就不提这茬了,顾修远这样一说,他以后干活的量就要翻一番。 一顿饭吃完,顾修远起身,走前在薛竹隐身边叩了叩桌子,提醒她还有些“事务”等着商量。 到底有些心虚,为了掩人耳目,薛竹隐故意吃得慢吞吞的,最后那小半碗饭足足吃了有一刻钟。等到他们都走光了,她才收拾好,往营帐走。 顾修远的营帐点起了灯,她顿了顿脚步,想到自己自己今日暑热落汗,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过去。 一掀开营帐的帘子,一只手拽她手腕,薛竹隐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修远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洋洋得意:“就知道你不会过来,所以我来这里逮你!”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吓她,好在薛竹隐已经习惯他的亲近,掰他锢在自己腰上的手,无奈道:“要过去的,身上出了汗不大舒服,想先换个衣服。” 方才顾修远在她身边坐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草木香气还夹着一丝清新的水汽和皂荚的味道,他似乎每日操练完就去冲凉。 相比之下,她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岭南实在太过闷热,里衣被汗湿透,软软地粘在身上,被汗浸湿的碎发窝在脖颈,看起来邋里邋遢的。 顾修远一天没见她了,只想好好地抱一抱竹隐,但知她一向喜洁,闻言慢慢松开她:“那我去那边等你。” 薛竹隐拉住他的手,轻声说道:“你别回去了,跑来跑去的,让守卫看到了,像什么话?” 她看一眼窝在角落的屏风,咬唇道:“我换个衣裳,你略坐一坐。” 薛竹隐在军中用的物件置办得仓促,这扇屏风形制简陋,是用竹片络成的,摆在营帐的角落里,隔绝出一个供她换衣的小天地去。 顾修远自来熟地在桌边坐下,闲闲支着头,目光跟随她的身影从衣箱到屏风,连她在屏风后露出的一截衣角也不愿放过。 屏风后有些黑,薛竹隐点燃置在角落的灯,旁边还有一盆清水,是供她每日换衣的时候擦身用的。 她迫不及待地解开衣带,扣子,脱下外袍,接着是里衣,她把换下的衣裳整齐地在椸架上挂好,又取了一块巾子用水打湿细细擦拭身体。 柔软的棉帕吸满清水,带着潮气滑过她的肌肤,带走她身上的汗水。薛竹隐擦拭着自己的脖颈,享受水汽蒸发带来的清爽,仿佛一天的疲倦也随汗痕尽数被洗去。 岭南产的棉帕似乎很不错,柔软亲肤,她慢吞吞地继续往下,漫不经心地想,而且棉这种布料在岭南随处可见,连老百姓都能用得起。 京都民间百姓穿的大多都是麻布衣裳,若能将棉这种布料推而广之,那岂不是造福百姓? 屏风后燃起一盏灯的时候,顾修远正百无聊赖,随手取了桌上的毛笔,想在纸上写点什么,在她这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顾修远偶一抬头,竹制的屏风编得并不十分严实,她的身形影影绰绰的,顾修远甚至还能看到她伶仃的脊背上,翩翩欲飞的蝴蝶骨凸起,在衣服上留下的痕迹。 薛竹隐的身影像皮影戏里的小人似的,映在了屏风之上,虚虚地笼罩着她的身形,微微放大的影子和朦朦胧胧的身形重叠在一起, 她本就清瘦,这三年似乎又清减不少,随着外袍褪下,烛火映出她那窈窕的身形,那抹细腰仿佛盈盈一握,不堪束素。 顾修远顿住,握在手上的毛笔蘸满了墨汁,随他的手腕悬在空中,墨汁从毫毛的末端缓缓往下滑,在笔尖聚成浓重的一滴,重重地落到纸上。 薛竹隐无知无觉,专心地换着自己的衣裳。她侧过身子,把衣袍挂在椸架上,或许是衣袍的衣角拂过空气带起一阵细风,烛火微微摇晃,连带着她的影子也微微摇晃。 她脱了里衣,侧面的轮廓映在屏风上,身子薄得像纸片一样,显得身形更加凹凸有致。 顾修远握紧了手中的毛笔,眼神晦暗几分,喉结不自觉滚了滚,一些零碎又激烈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一股燥意直上心头。 脖间生了细汗,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想让凉风灌进衣内吹去燥意,可是在这营帐之中,连空气都是炙热又粘滞的。 屏风后传来细碎的水声,在他的心头溅起千层浪,顾修远的想象自己是那一滩水,被竹隐的一双素手撩拨泼溅。 他的喉咙有些干涩,很想去倒杯茶来润润自己的喉咙,但脚底像被粘住了,终究没有动。 那盏灯熄了,薛竹隐收拾好,从屏风后走出。 顾修远回过神来,慌忙把目光落回到纸上。 雪白的宣纸上,不知什么时候滴了两滴墨,在纸上洇开很大的一团,墨迹已经干了,而他一个字都未写。 顾修远看着那两团墨迹,再看看已经快干的毛笔,他刚刚手上一直抓着这支笔。 他竟没发现。 薛竹隐抱着换下的衣服走过来,顺手丢在椅子旁的衣筐里,不好意思地对顾修远说了句:“让你久等了。” 顾修远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到自己腿上,薛竹隐歪倒在她怀里,她下意识撑着他腿,挣扎着要起来。 顾修远按住她的腰,声音有些干哑:“别动,想抱抱你。”
第94章 薛竹隐满心在想, 她和顾修远现在还是和离的前夫妻,这样搂抱似乎不妥,但抛开礼节, 她其实也很享受。 享受无间的亲密,享受离经叛道的刺激。 她提着一颗心, 尝试着放松自己的身子, 肩膀侧身贴着他的胸膛,头靠在他肩膀上。 安全落地,顾修远没有拒绝她,搂住她腰的手又收紧几分。 仿佛两人的亲密合该这样自然。 真傻,顾修远怎么会拒绝她呢。 薛竹隐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的隐忧,或许是她太害怕被拒绝了, 又或许是不大熟练, 即使是十分有把握的事情,她也会生出没来由的担心。 顾修远的心跳像一阵逐渐清晰的鼓声,身体与他紧密相贴,即便隔着胸腔,她能感受到顾修远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与她的心跳无限趋近。 她的心底像是有什么被填满了,一种飘零已久终于落地的踏实感,但很快她就委屈起来。 昨日下午, 她像是被他下了降头, 不明不白,鬼使神差的, 就想和他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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