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一怔,立刻问:“你知道?何时知道的?如何知道的?为何没和我们说?” 羡容见他这么紧张,有些心虚起来:“也没多久吧,他自己说的啊,是他不让我说的,不想让人知道他出身不好,娘亲身份卑贱……” 皇长子,出身不好?王弼疑心她和自己说的不是一个人,“他说的是,沈昭仪?” 的确,沈昭仪出身掖庭,在后妃中属于身份卑贱的,但她能诞下皇子,哪有什么卑贱不卑贱? 这时羡容却反问:“什么沈昭仪?” 王登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些什么,问她:“你先说,他是怎么和你说的他的身份?” 羡容看看周围这么多人:“不能单独和大伯说吗?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 “你就快说!”王登性急,催促道。 羡容答应过秦阙,不想让他难堪,决定先卖出一个劲爆消息:“对了大伯,红烟可能是回鹘人,而且她是宁王派来的奸细。” “宁王?”王弼一惊,“竟是这样……”随后又自语道:“原来如此……”念叨完又问:“所以薛柯和你是怎么说的?” 羡容没想到话题还是绕回到这儿,只得说道:“就,说他不是嫡出啊,是抱养在嫡母名下的,他生母身份卑贱,就没了。他的户籍档案我都查过,就是庆州濯水镇一个小户。” 王弼这才知道,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他又问:“所以你是一点不知,那你与他相处这段时日,可知他平时有什么可疑之处?” 羡容摇头:“他到底怎么了?”说着担心道:“总不会……他与宁王谋逆案有关吧?” 王弼回道:“大概吧,可能宁王就是他的人杀的,只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今已经成新帝了,但从头至尾,他都没在我们面前透露过他的身份,我们如今竟不知他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屋中一度平静非常,最后王烁道:“父亲说的这个新帝是什么意思?” 王焕则看向王登问:“什么意思?宁王是谁杀的?什么新帝?” 王登便说道:“今日我和你们大伯进宫,却见所有文武大臣都被召见,太后、卫国公当场宣读皇上的禅位诏书,诏书称皇上因宁王谋逆之事急怒攻心,卧床不起,又感叹自己昏庸失德,便决意禅位于皇长子秦阙,这秦阙,就是昨日到今日都没露面的薛柯。”
第48章 又是良久的沉寂, 然后王烁解读道:“三叔的意思是,薛柯是那位送去北狄的皇长子秦阙,他在昨夜……很可能是逼宫, 让皇上写下退位诏书,自己成了新帝?” 王登道:“是。” 王烁又看向王弼,王弼说道:“不知秦阙用什么办法让太后站在了他这边, 目前看来, 卫国公与他策划已久, 而北衙禁军向来就在卫国公手上。” 王焕道:“既然卫国公是皇长子的人, 若北衙禁军围住慈宁宫,怎由得太后答不答应?更何况他是皇长子,名正言顺, 在太后看来, 他还是羡容的夫君,太后没理由反对。” 王烁问:“就没人反对?” 王弼看向他:“有,紫清散人, 被当场拧断了脖子。” “新帝下的令?”王烁问。 王弼回答:“不,新帝自己杀的。” 众人惊住。 拧人脖子并不容易, 要快, 要极强的臂力腕力,也要心狠, 就说王家这些从武的人就没试过这样去杀人, 一次可能根本不会成功。 说新帝,说秦阙,他们觉得是个让人胆寒的人, 但再一想那人就是薛柯,又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觉得恐惧与后怕。 这时王焕将目光投向羡容,其他人看见了,也将目光投向她。 他们觉得如此陌生,因为虽有见到,但毕竟见得不多,但羡容不同,和他是夫妻,平时总会知道一些吧,所以此时不由自主都看向她。 羡容却有些呆呆的,问:“你们的意思是,薛柯的身份是假的,他是皇长子秦阙?可那个皇长子,不是去北狄做人质没回来吗?” 她还停留在身份问题上没接受过来。 王弼道:“是这样,所以大概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回来了,我听闻昨夜宁王便是被一队手持弯刀的异族人取下首级,北狄人就擅使弯刀,这样看来,这队人就是秦阙的人。” 羡容又没了话,王焕忍不住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一点异常?” “我这不是正在想吗?”羡容道,最后突然问:“我的小欢,你们说是被拧脖子死的。” 王焕才想起来这茬,一拍大腿:“所以小欢就是被他杀的!” 王弼与王登没见过小欢,但也听说过羡容房中莫名死了一只鸟的事。 羡容则又想起来那个与自己交过手,还差点杀了自己的黑影,所以那人也是他?难怪身形那么像! “他竟然那时候就想杀我,亏我那么信他,气死我了!”羡容说得咬牙切齿,旁人却听得又惊又惧,王焕问:“你说他想杀你?什么时候的事?” 羡容说起那围墙外的事,王焕问:“可你当时没说他要杀你啊?” 羡容别扭起来:“我那不是怕丢人么?随便来个人,就能杀死我,那你们不得笑我武功差?” 王焕看着她,胆战心惊:他一直在想,薛柯就是秦阙,那这秦阙做皇帝,对他们是好是坏?他与他们王家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是家人,还是仇敌?这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他和羡容的关系,结果现在知道了,他竟然曾准备杀羡容。 羡容见大家都不说话,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暴怒的状态好像忘了一件事,要杀她的是不是薛柯,而是秦阙。 前者,她不会放过他,后者……完了她该怎么办呢? 王烁这时问:“这段日子,你们有和好吗?” 羡容想了想,想到了前夜他亲她……不由觉得脸颊发热,胡乱点点头:“应该算和好吧。” 但他没和她透露一丝自己的事,这种好到底算不算好呢? 见一家人都面露惊惧与不安,王弼道:“也没什么好怕的,他就算有雷霆手段,也是才回京,根基未稳,他还需要太后,需要王家,就算不需要,也不会轻易与我们为敌。” 一句话,倒是稳定了军心。 王家怕被新帝记恨,但新帝也需要王家的支持。 王弼继续道:“眼下我们在立场上是支持新帝的,但实际行动上却是静观其变,今日我们没见到太后,待后面见着太后、看清新帝的态度后再说。只有一点你们要谨记——” 王弼说着,重点看一眼王焕,然后看向羡容:“不管新帝对我们王家态度如何,他绝不会愿意提起扮作薛柯、在王家为赘婿的日子,你们切记,不可提及旧事,也不可在外张扬,若有人问起,不知说什么就闭口不言,以免祸从口出,招来怨恨。” 众人都点点头。 王弼见羡容没动,问她:“羡容,你是首要一个,他日见到新帝,也最好小心谨慎,恭敬顺从,我们不必害怕,但也不能张狂。” 羡容失神“哦”了一声。 她很不适应眼下的情况,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觉得自己对薛柯也没有很不好,她又不知道他是皇子的身份,而且他干的那些事……不也没好的哪儿去吗,她罚他可都是有原因的! 外面据说还在善后宁王谋逆的事,下午羡容都待在家里,到第二天,又听说太上皇与太后都搬到了玉春宫,南衙十六卫长官大面积调动,玄真观被清查……总的来说,新帝很忙。 到下午,外院竟来人和她报,长公主与辛夫人到了府上,说是来见一见她。 羡容在家正待得无聊,立刻就去迎长公主,她们关系虽好,但羡容也会尽一尽礼数,哪想到才到外院,正要行礼,长公主就急忙扶起她,一脸惶恐道:“不不不,我哪里担得起……” 羡容一脸意外:“你怎么担不起?” 长公主看看四周,轻声道:“你不是……要做皇后了么?” 羡容都惊住了,为什么王焕看她,是一副他们都要倒大霉的样子,而长公主竟说她要当皇后? 最后一想,她也明白过来:因为长公主和辛夫人以为他们王家有从龙之功。 唉,那还真没有……她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拖后腿呢…… 羡容将二人请进房中,盏茶之后,长公主说明了来意,倒不只是纯粹来奉承一下,而是真的有事相求。长公主道:“实话说,这皇上吧,虽说是我弟弟,又在我母后身旁养大,可我实在和他没什么情分,而且……我小时候不懂事,常欺负他来着,我就怕……” 羡容忍不住道:“那时候你不是十几岁了吗?哪还算小时候?” 长公主尴尬地一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真得罪过皇上,我母后呢,那是得罪得更狠,我前夜和昨夜愣是两整宿没睡着,一闭眼就看见我被赐白绫三尺或是鹤顶红,实在是怕。想来想去,能求的只有你了,就盼你念着些往日的情分,帮我吹吹枕边风也好。” 羡容在心里暗暗心虚,竟不知回什么好。 一转眼,看见辛夫人也眼巴巴望着自己,便问:“辛姐姐是怎么了?” 辛夫人道:“我倒没长公主急,我是顺便……就你能不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替我夫君美言几句,让他往上升一升?” 羡容吃惊道:“你平时不是骂他老不死吗?还说他在外面养了至少五房小妾,你只在兰琴阁养了两个小郎君,他说不着你,怎么现在又……” “这不是一回事,他是养小妾,我是养小白脸,可我们还是夫妻啊,他还是我一双儿女的爹,我肯定是盼着他好,他好我才能好、才能有钱再去兰琴阁是不是?”辛夫人道。 羡容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无言以对。 这时长公主却突然道:“话说起来,皇上他不知道你去过兰琴阁吧?” 羡容回答:“知道啊,就上次我下注青霜那回,那儿不是死人了么,他正好也去了,就撞到我了,不过那时他正好和我大伯……”说到一半,羡容想起来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一句两句又解释不清,便停住了,只说道:“总之就是,他知道,但我行得端坐得正,才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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