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反正他也孤僻,说不定就故意躲起来呢,又不是小孩,便不再管他,去与王炯打赌喝酒去了。 …… 夕阳在宫墙下的巷道内铺上一片橘色,此时的秦阙由宫人带着,前往紫宸殿。 这宫人是皇帝身边近侍,此时却是暗暗奇怪,这人似乎第一次进皇宫,却没有半分的紧张,也没有丁点的赞叹与畏惧,他只是默然走着,仿佛在走自家的菜园……不,不是自家的菜园,哪怕自家的菜园也有一种放松和自在,他没有,他只是漠然,就像旅人走在荒野中。 一刻之后,秦阙被带到了紫宸殿,隔着远远的距离,拜见皇帝。 他缓缓朝座上之人拜下,平静道:“儿臣秦阙,拜见父皇。” 皇帝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难以想象这是多年前那个被送去北狄的皇长子。 不只是皇长子,还是皇家的污点与耻辱。 他问:“你果真是秦阙?” “离宫时,儿臣拜别父皇,父皇交待八个字:不可为大齐招来祸端。”秦阙道。 皇帝并不记得他当初说的是不是这句话,但如果此时再说一遍,这的确是他会说的。 他相信了眼前人的身份,语气却带了几分苛责:“那你为何私自回来?你可知北狄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秦阙道:“儿臣回来,是为告诉父皇一件重大的事,不得不回。” “嗯?什么事?” 秦阙缓声道:“宁王欲反,将于今晚起兵。” “什么?”皇帝不信,却又极其在意这件事,立刻问:“你如何知道?” “儿臣在北狄见到一名回鹘商人,意外得知他为宁王秘密运送武器。” 皇帝捋了捋胡须,疑心地瞟一眼他:“运送武器,就是要谋反了?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在今晚起事?”
第46章 秦阙回道:“父皇派人去宁王府一探便知。” 他说得如此笃定, 让皇帝心中打鼓,不由看向一旁的卫国公董修。 董修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假的还好, 是真的则关系到社稷与皇上安危,臣建议立即派兵马前去探查。” “说的是。”皇帝依赖董修,连忙下令:“你赶紧安排人去探查, 若真有异常, 立刻命宁王来见朕。” “是。”董修即刻安排下去, 皇帝离开龙椅, 来回踱步,踱着踱着,只觉体力不支, 问董修:“朕的丹药呢?” “在这里。”董修才进门, 此时立刻过来,从桌上拿起丹药,端来温水, 亲自试了水温,这才呈过来伺候皇帝服下。 他是男人, 做事却比女人还细致, 又不是宦官,没有宦官那种别扭的阴柔气质, 生得眉目如画, 温润如玉,能得圣宠,丝毫不意外。 皇帝服下丹药, 平复着气息,去了明黄色帘子后面的卧榻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 似是才想起来,皇帝在榻上问秦阙:“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什么时候到的京城?为何不与京兆尹、禁卫所,或是其他官员联系,而要找卫国公引荐?” 秦阙回道:“儿臣在路上便听闻宁王与太子之争,不敢轻易透露身份,怕被盯上,卫国公为父皇心腹,必不会有异心。” 皇帝沉默下来,脸上露出几分疑心。 秦阙是长子,甚至在名义上还是嫡长子,他是不是也想争储君之位? 时隔多年,他已经忘记这个儿子的面容,只记得他脸上永远是那样漠然的神色,加之卑贱又特殊的出身,让他对这儿子实在喜欢不起来。 他还有许多疑惑之处,但此时心力不济,懒得多问,只等侍卫传来消息再说。 董修这时吩咐道:“你先起身候着吧。” 秦阙站在了殿中一旁,在他身后是两名御前带刀侍卫,另一旁也有两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至夜色渐浓,殿外传来一阵悲壮而急促的声音:“报——” 皇帝一怔,陡然从榻上坐起身,心头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跑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带着急喘,一人艰难地跨过宫殿的门槛,浑身是血倒在殿内,朝上禀报道:“皇上,宁王……宁王果真反了……” “什么?”皇帝起身从帘后出来,见到侍卫的情形,脸上顿时化为土色。 侍卫无力起身,跪趴在地上道:“臣等过去查探……宁王先前不许臣等进府,臣等一定要进……两相对峙下,宁王知道暴露,便,便命人将臣等团团围住……穿甲带刀的卫队一拥而上,臣等全军覆没,只余臣一人逃回来……” 皇帝大怒,才要说话,却连连咳嗽起来,不由开口道:“丹药……快拿丹药……” 董修提醒:“皇上之前才服过。” “快拿来!”皇帝不由分说。 董修看着皇帝,拿出丹药,似乎是手抖,不慎倒了好几颗在皇帝手中。 皇帝心力不济多年,只有丹药能让他舒适片刻,此时听到宁王谋反的消息,急血攻心,一口气就将掌中那几颗全吃了下去。 随后他才下令道:“带人去捉拿这逆子,快去!”说着看向董修:“让左右羽林军去,务必在今晚将他给朕带来!” 左右羽林军属北衙禁军,为宫禁内禁军,也是皇帝亲兵,最精锐的队伍,如今北衙禁军的鱼符便在卫国公董修手中。 董修瞟一眼秦阙,朝皇帝道:“是。” 董修即刻命人去调兵,皇帝接着下令道:“还有,传令下去……紧闭各处宫门,所有人待命,未有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 “皇上,羽林卫定能将宁王拿下,皇上不要着急。”说着扶皇帝去榻上,皇帝在榻上靠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恼怒地看向秦阙:“你既知宁王欲反,为何今日才来告知?你,你意欲何为?” 回应他的是一抹粉色的残影。 秦阙今日又按羡容的喜好穿上了那身粉衣,此时从腰间抽出一只软剑,跃地而起,倾刻之间便将身后两名侍卫杀死,他对面那两名侍卫仓促间正要拔剑,他却以极快的速度袭至两人身前,寒光一闪,两人便倒地。 皇帝几乎呆住,瞪大眼睛看向他,半晌才欲张口喊人,秦阙已到了他面前。 “父皇,太子遇刺,宁王谋反,皆因父皇昏庸失德,不事朝政,一心享乐所致,不如就此退位,传位于儿臣,从此颐养天年。”秦阙看着他道。 皇帝此时才清楚看见这个儿子长大后的样子。 与小时候的面貌已无半点相似,看着甚至还是个英俊的男子,可那脸上的漠然与冷淡,与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你要谋逆!”皇帝道。 秦阙没说话,似乎是懒得说,只是静静看着他。 董修不知何时离开了卧榻旁,将宫殿厚重的殿门关上。 皇帝看着他,先是纳闷,然后是震惊与愤怒:“你……” 这时秦阙将软剑横在了皇帝颈边:“父皇,退位吧,如此还能做个太上皇,若是冥顽不灵,就别怪儿臣担个弑君的名声,反正儿臣是不介意。” 皇帝何曾被人这样挟持过,既愤怒,却又恐惧,当年那个脸上没有情绪的小孩的面容重新闪现在眼前,他那时便看着不舒服……难怪,他是天生的逆子,天生的怪物! 董修将明黄色的绫锦玉轴放到皇帝面前,开口道:“皇上,拟诏吧。” 半个时辰后,秦阙从紫宸殿出来,由董修身旁的小太监带着进了慈宁宫。 太后向来与董修没什么瓜葛,但董修受尽圣宠,在宫中地位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后多少也要给几分颜面,便接见了董修让见的这个人。 见到秦阙,她端详一会儿,本欲问那小太监,却忍不住问秦阙道:“你是何人?” 秦阙平静回答:“我名秦阙,若太后还有印象,便知我该叫您一声皇祖母。” “你是……”太后大惊,又看向他,看了好半天,问:“你是被送去北狄的……阙儿?你回来了?” 太后与所有皇孙都没有血亲关系,也没有教养过谁,她对所有皇孙都是一样的态度,普普通通,像长辈对晚辈的态度,也包括秦阙。 但正是这份普通,却也是不一样的。 秦阙答非所问:“皇祖母,太子已故,宁王谋逆,父皇已派人去围剿,眼下父皇旧疾又犯,已立诏禅位于孙儿,孙儿即日起为新帝,父皇为太上皇,您赞同么?” 未待太后回话,他继续道:“对了,孙儿还有个名字,叫薛柯,不知皇祖母是否听人提起过。” “薛柯?那不是羡容的……”太后愣了好久,又问:“你是薛柯?” “是。”秦阙道:“若我登基,羡容便是皇后。” 太后入宫已近六十年,哪怕不参与政事,看也看明白了,此时自然是知道秦阙的意思。 她与弟弟王弼一直是同样的态度,不参与夺嫡,并非不想,而是几位皇子论亲疏或论贤德都没有他们能看中的,倒不如袖手旁观。如今这皇长子却突然告诉她,他要谋夺皇位,而且他还是羡容的夫君,要立羡容为后。 那皇后便是她的侄女,能代替她继续守护王家……到她这个年纪,又没有子女,最后的愿望就只是王家能平平安安了,这样的条件,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等秦阙拿了太后懿旨从慈宁宫离开,太后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那侄女羡容,能做皇后?就她那样儿,做得了皇后吗? 太后难以想象,因为她从未见过成天拿个鞭子纵马游街的皇后,这秦阙,是不是在诓她? 羡容此时已经在酒桌上喝得酩酊大醉,连闹洞房都错过了,被丫鬟们背回了房中。 好不容易侍候她到床上躺下,平平问方方:“姑爷还没回来吗?怎么从下午就没见人,哪里去了?” 方方回:“不知道呢,一直就没在啊。” 两人正说着,床上的羡容喊:“我酒呢,谁把我酒拿了?” 平平连忙过去,将一只空杯放到她手上:“在呢,酒在这儿呢。” 羡容拿住空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又睡了过去。 热闹了一天的东阳侯府,至三更后慢慢恢复宁静,所有人各回各房睡去。 王弼在半夜被叫醒,公鸡正打鸣,窗外蒙蒙亮,似乎正好是五更。 亲信来报道:“侯爷,宁王夜里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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