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兄友弟恭、胸怀大义固然高洁,但萧岚正色明言,“这不是驸马瞒着我利用姑母的理由。” 萧铭患寡归京,朝廷对此颇有异议,眼下都在暗里戏说几嘴。萧岚杏眸的烛火熠熠生辉,“如你所说南宫思远是个狡诈多疑之人,万一他破釜沉舟令孙诓骗我姑母回凉州,再要挟朝廷和我叔父,我姑母便是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远嫁女子不易,身边没有父母兄长撑腰,哪怕是公主,也有会化解不了的伎俩,不会真伤着人,但足以令人恶心。 姑母跋山涉水的回京都,便是在那待不下去,可萧氏与南宫氏的联姻是稳固边疆的线,朝廷不希望它断。 “南宫思远不会!”魏瑾语气笃定:“我有万全之策,不会令大长公主陷于难境。” 静默了一瞬。 “你还算计了什么?”萧岚直言。 再度静默。 “我不会算计岚儿。” 驸马的承诺迎来萧岚一声嗤笑,什么夫妇共赴鸿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魏瑾紧了紧拳峰,面露伤怀却急道:“并非我存心欺瞒利用,若与岚儿说之,长公主知晓后以她出其不意爱猎奇的性情,少不得刻意会漏些风声,甚至会把风平浪静的南宫氏搅的天翻地覆。” 闻此,萧岚烈焰熔浆般的怒火稍稍平缓,可心底的悲怆却如激流勇进。驸马能看清姑母的性子?她唇瓣嫣然一弯,明媚的眸光却是凄惶,“驸马倒是了解姑母。” 却不了解她! 到底是同床异梦! 魏瑾恨不得抽自己几嘴巴!萧铭性情但凡不是个蠢货都能摸索,可他那话却有歧义!前半生除了上战场,了解岚儿的所有成了他唯一的支柱。 对萧岚,他又爱又慌。 爱是男子对女人的渴望,他一度认为自己不配只好深深掩埋,至于他根本不懂如何去爱。 慌亦是他不配,既不愿套着魏鳞的躯壳占有她,又恐惧她知晓了真实身份而…… 矛盾的情动,还见不得光,魏瑾拳峰隐隐做痛,薄唇缓缓吐出掷地有声的字,“岚儿喜欢烟青色的劲装,今日这身碍于进宫才穿。” 萧岚黛眉浅浅蹙了蹙,魏瑾接道,“岚儿不喜应酬,不愿委以虚蛇时就带上面罩、如同今日。” “百官认为岚儿依靠大长公主和皇上,却不知岚儿为了维护亲人不惜豁出性命。” 诸如此类的,驸马陆陆续续说了许多,萧岚明白了,以这种方式罗列他对自己了解的很细心? 她被气笑了,“可我看不明白驸马,你说这些,莫不是认为岚儿吃醋姑母?” “自然不是!”魏瑾也不懂为何越描越黑了。 到这会儿,二人脸上浮现罕统一的倦色。 “公主驸马爷。”门扉传来翠竹疾换:“掌印太监万分火急地候在前厅,说是太后不好。” 魏瑾眼疾手快地给萧岚拿来外衣和面罩,萧岚怔愕一瞬,接过来套上。 掌印太监驾着官轿带二人进了宫,却没往太后宫去,而是停在一处不似皇城里的宅门外。 跳下车,萧岚疾走边道:“祖母不识人,记忆停在父皇登基,叔父就命人打造了间与南州萧氏几乎无差的住处。” 听过这一茬,魏瑾点点头,跟紧。 行至二进院落,听见碎碎嘤嘤的泣声,“儿臣当真是无心的!” 萧岚蹙眉,果然见到跪着的萧茵,她紧紧拉着温皇后的凤袍一角不撒手。 “这话同你父皇去说!”温皇后甩开萧茵的手。 不用问也知道大概,萧岚没心情算账,“叔母,祖母她人呢?” “在……” “昆和云娘回来了!”祖母饱含幽怨的泣声,由宫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靠近,一上来就给了驸马好几击重拳,苛责,“让你带媳妇儿看郎中,怎去了那么久?” 之后,祖母笑眯眯瞅萧岚的小腹,“眼瞅着胎还未坐稳,都没显怀呢!” 萧岚:“……” 魏瑾:“……”
第19章 不识枕边人 ◎你心疼我◎ 戌时的钟声响了,太后却还不累,拉着萧岚和魏瑾喋喋不休的叙话。 议完事,萧恒和俩臣子赶来,萧铭收到消息从宫外折回。姐弟俩向太后行礼,她看了一眼接着说话。 “云娘不急,缘分来了孩子就会来的,还不到时候呢!” 太后将萧岚看成先后上官云。 “岚儿与阿嫂生的有七八分相似,母后认错倒也难免。”看着不可以思议的一幕,萧铭唏嘘:“为何会将魏驸马认做兄长?” 上官宏眉梢扬了扬无声叹息。 萧铭的费解也是众人的疑惑。 萧恒虽未见前情,但他能执掌前朝和后宫,自是怀揣着一颗谨慎洞悉的心,他不动声色地睇了眼萧茵。当下,还有上官宏、荣国公邱赫两外臣在,他不便发作。 为避开父皇鞭策的视线,萧茵默默往萧誉背后躲。 医官给出多年学术心得来解惑,“先皇四处奔破征战,常年不在太后身旁侍孝,便是先后弥补了空缺孝顺太后。兴许在太后的记忆里,看到了和先皇后容貌相似的岚公主,自然就认为岚公主身边的魏驸马是先皇了。” 上官宏缓缓点头,站一旁的邱赫亦然。只不过前者是赞同之态,后者满脸写着原来如此。 萧铭与萧恒听了,神色难掩惭愧,那时他二人跟着先皇四处奔波,萧宅的一切事务皆由先后持横,算上萧氏其他同宗也有几百口人。中愦既是宗妇的权力,更是束缚和责任。 做得不好会说偏袒,做的好最多落个贤惠的美名。 闻言,萧岚清澈的杏眼覆了层薄薄的雾。父皇走后半年而已母后便油尽灯枯,一方面是伤心过度,另一面也是积劳成疾。 一个大家族的兴盛繁荣,往往有许多流血流泪的先辈前仆后继地做了奠基石。父皇的贡献,整个大齐无人不晓、无人不赞,他能名垂千史,让后生晚辈敬仰效仿,代代传颂。 可母后的辛酸和付出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一抹雪帕进入萧岚眼帘,是驸马递来的,他悉心为她拭去蒙雾,眸中清明复返。 见状太后乐不思蜀,嘴上却责怪驸马:“别光顾着你的宏图大业,让云娘一人承当起子嗣多不合适!为娘今日就托回长辈拿乔你一回,下回你出去之前务必要给为娘留个孙子女才成!” 别瞧太后糊涂不识人,可清明心志胜过世间无数的宗妇。 她从不因男女厚此薄彼,萧铭虽是女子,得的关爱半分不少于兄弟。太后最宠爱萧岚,也因她父皇不在身边而多几分怜惜。 众人心怀敬仰。 有萧岚和魏驸马的安抚,太后配合医官诊断身体无恙,就是糊涂了。上官宏邱赫不再逗留,一同告退。 没插嘴的机会,众人各自散去。萧岚魏瑾就不成了,夫妇俩非但走不了,还被太后逼着同床共枕。 “小别胜新婚,哪儿有刚重逢的夫妻分床睡得!”太后板着脸训借口担心睡压着萧岚的驸马,“不像话!” “云娘在后宅能否过的顺心如意,倚仗是你的态度。你回来了却不与她同床,她少不得会被妯娌笑话!” 萧岚心旋温热,她得祖母全心全意的宠爱,亦有母后的渊源。 驸马连连点头应是,侧目向萧岚求助。 躲不过了,萧岚先放下二人的隔阂,“驸……夫君快去洗沐吧。” 太后比驸马还应的快,“这就去。” 而后笑推着人去净室。 寝室照先帝后登基前住所的样子所仿,陈设精简,但矜贵超然。 室内唯有一床一被褥,萧岚早早躺下。有了上回的教训,魏瑾丝毫不犹豫,出了净室就上拔步床。 萧岚感觉身旁床面微微下陷,她缓缓睁眼,借着暗淡的烛火,余光可观他阖眸一言不发。 他表现的自然镇定,萧岚亦没什么紧张的,睡一张床而已!虽这般安抚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却灌入耳中。 几个时辰前二人分崩离析的争执,现在却相安无事地躺一起,真是荒唐的骤变! 驸马配合演戏,萧岚既感激又别扭。她既期望驸马能敞开沉闷的心扉,又因气愤不想再和他牵绊。 可祖母时好时坏,也不知这样的戏要维持多久。 胡思乱想中,萧岚身子僵硬如钢板,脑中是一日的缩影回放,侧眸发觉男人胸脯微微起伏,呼吸平稳,他竟睡了过去! 一时气恼不是、烦闷不是、憋屈不是。 “岚儿。”沉哑的男声在黑寂地寝室响起。 萧岚心猛然震了震,用还算和善的语气,“不睡了?” 不满之意,傻子都听得出。 “我和你一样。”魏瑾缓缓侧过身,并未睁眼,只是被褥下的手徐徐探了过来,轻挨着萧岚的手一瞬,便停住不再动,克制而隐忍的不敢亵渎神明一般。 “紧张的睡不着。” 他微哑的嗓音透着浓淡难掩的疲惫,驸马几乎没见过父皇,但祖母问及父皇相关事宜,他都应付的妥帖自然,哄的祖母充实欣慰。 近在咫尺的气息是乌木墨香,灼热的体魄充斥着跳动的心跳,在暗夜里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知觉他试图靠近,萧岚慌乱无措亦徘徊煎熬。 “岚儿,瞒着你实非我愿。南宫氏庞大错综的势力黑白交融,我选择让南宫思远发觉再给大长公主写信试探,亦是想将她的两位嫡公子择出去。” 萧岚杏眸流溢朦胧的烛光,驸马的话在理。 倘若告知,姑母护子心切,定会早早和两位公子通气,他二人心性浅,藏不住端倪,一打探就搅入乱局。南宫思远显然是想在暗路上解决,见不得光的自不会主动去和嫡孙说。 想着,指间微微一热,是驸马来牵她的手,下意识要抽出,却反被驸马握住。 “你说就说,别动手。” “好。” 等了几息,见他没松手的迹象,萧岚手摇了摇,“还不松开?” “你说别动。” “……” 萧岚是这个意思么?明知故傻!他装,她便来蛮的。 “岚儿,我以亡父名义起誓,不论我蓄谋何事、算计何人,绝不伤害你与你的至亲。” 萧岚顿住抽手听他道:“若有违背,就让我战死……” “行了!”她急打断。 父皇最后一战走之前同母后起誓,说打完这一场再也不去了。结果父皇重伤不治而殁,再也上不了疆场。 那半年,母后不止一次在深夜默默痛哭,萧岚虽年幼,却看得出母后自责父皇的死。 “以后不准如此起誓!”萧岚紧紧掐了掐驸马手的虎口,即便他不以性命起誓,她也信他的为人,只是气他什么都不说! 记得册封公主的那日,母后对她说,从前父皇是岚儿的父亲,如今父皇更是百姓的天子,许多事无法像从前那样纯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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