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了盼晖堂的院门时,一行人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陆英仍是落后半步在圣上右侧,于庆和袁商等宫婢内侍却远远地跟在后头。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陆英接下来说事。 “今年的年头委实不好,但这菊花虽还未到盛放之时,只这几朵却瞧着开得极好。”圣上站于一盆白菊跟前看了片刻,说道。 陆英点点头:“是啊,妾想着再过半月,待到中秋之际,这里的菊花应当都开了吧,有些妾之前都未曾见过。” 圣上闻言笑了:“那是自然,这里有些品种并不是我大安的,是从外头带进来的,花匠着实费了些功夫才养活。” “原来如此。”陆英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那皇后娘娘殿门口的两盆想来也是极为珍贵的吧。” 她即刻提到皇后,就不知他会不会接下话去。 “嗯。”圣上应了一声,忽又扭头看着她,“你近来去过皇后那里了?” 闻言,她略松了口气,圣上果然晓得皇后那里的两盆菊花,如此她便好顺势将话接下去了。 “是,昨日皇后娘娘叫了妾过去说话,算起来,妾还需多谢圣上。若非圣上亲自替妾向皇后娘娘言明此事,只怕皇后娘娘心里还记恨着妾呢。” “娘娘也同妾说了,她亦是受人蒙骗,只是娘娘似乎也误会了,觉着妾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可妾对圣上敬重万分。若非圣上,妾满腹所学也无用武之地。” 圣上原听着她提及皇后处的菊花,继而说到了与皇后结怨之事,再听,那话锋又变了。到了此时,圣上已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但他未出声,只静静听着她说下去。 “妾受圣上器重,得封女官,自是要为圣上鞠躬尽粹,当好这份差事,若有机会,妾还想走遍大江南北,为圣上写好舆志录,才不枉费陛下的恩典。” 陆英说着,目光看似微垂着,但时不时的会偷偷打量圣上一眼。 她未再说话,圣上也未出声,目光定定落在跟前的一朵菊花上,也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赏花入了迷。 正当她开始忐忑不安,以为圣上即将动怒之时,他却突然动了动,而后长吁了口气,淡淡道:“你一个小娘子出远门总是不妥,日后哪个再有什么公差出门的,将你捎上便是。” 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她:“朕让你写舆志录,也未定时限,你慢慢写便是。” 一听这话,她大抵晓得,圣上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未顺着说些旁的,想必是也认同了她的想法。 兴许,圣上曾动过要她的念头,被皇后察觉了出来。所以那日才会将她叫过去拐弯抹角的敲打,兴许那是圣上授意,也或许是皇后的自作主张。 总之今日她将自己的意思尽数表达了出来。虽未言明,想来圣上是听明白了,便是当真有什么心思,眼下也该歇了。 两人都未将此事挑明,一场予陆英而言是险情之事也算无疾而终。毕竟若圣上当真要她做他的后宫女人,自己总不能同他说,她爱上了他儿子,誓死不从他吧。 危机解除,陆英终于能定下心思来处置流民。 又过了十数日,城中疫情散去,陆英便将城南的良田按着人口平均分了,李景清怕流民借机闹事,一直陪着她。 所幸直到将田分完,众人也没什么不满之声。 他们虽是流民,早前也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若不是被天灾人祸逼得无处可去,也不会背井离乡到此。 从城外回来,看着时候还早,马车便拐了个弯,去了善和坊看望母亲。 早几日,她同圣上请旨离宫时顺便探望一下母亲,圣上念及她的孝心,且她又办了不少的差事,特开了先例,给了她一块可随时进出宫门的令片。 往后,她也可以随时出宫去看阿母了,这予后宫的女子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看着马车缓缓驶过庆王府的大门口,行了片刻拐了个弯,便停下了。 “到了。”马车将将停下来,李景清便挪到了车厢门口。 在他的搀扶下,她下了马车,正抬头打量着比周遭宅子要低调,却比他们原先宅子要显得阔气的大门时,车夫已上前叩响了门扉。 须臾便有个小童来开了门,似乎对李景清十分熟识,一见着他就笑眯眯地打开大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彼时浅莹正陪着陆母钱氏在后宅园子散步,听得传话说陆英来了,急奔着出来相见。 “七娘,七娘。”钱氏许久未见女儿,后来儿子又进了宫,再之后丈夫也在宫中多日未归,自己被陆历一家老小欺压。虽后来由李景清安置了,但身边毕竟不见亲人。 此时见到陆英,哪里还忍得住心中的酸楚委屈,眼泪如珠串似的掉下来。 “阿母莫哭,我回来看您了,往后我可以时常出来看你了。”陆英亦忍不住红了眼眶,细细打量母亲的模样。 李景清帮她将母亲照顾的很好,她的气色看上去比住在陆家时好太多了,精神头也好。 母女二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李景清于一旁不远不近的站着,忽然看到雷应快步进来。 “出了何事?”
第93章 明眼识破 雷应还未开口,便听得李景清问道。 他看了眼一旁的两个女子,凑到李景清身旁:“大齐那边的消息,老皇帝没了,宇文召登基,陶娘子被封安妃。” 李景清闻言呆了呆,没想到不足三个月的光景,大齐的老皇帝就死了,思及那时他的神态,似乎也不像是这么快会没命的模样,怕是另有隐情。 “我晓得了。”他淡淡说了一句,冲雷应使了个眼色,他就匆匆离开了。 一旁的陆英虽同母亲说着话,但眼神却留意着他们这边,自然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待一离开宅子上了马车,她便问他。 “雷应同你说了什么事,我瞧着你的脸色都变了?” 在此事上头,李景清没有瞒她,如实说了。 “那这事,咱们是否要告之三王妃,还或是让三殿下转告?”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刘芸,如今这世上最后一个关心她的亲人也没了,她就只有李景明这个夫婿了。 李景清略一沉思,叹息一声:“看有无机会吧,最好还是由你同她说。” 她默默点头,寻思着他前两日还提及过,太后不日便要回宫了,届时她们总有机会见面的。 两人依偎着,她的目光落在时不时扬起的窗帘子上,忽然想到阿母住得那间三进宅子。虽说对他们而言大了些,但瞧阿母住着似乎很习惯了,她不免动了心思。 “七郎,我阿母住的那间宅子是你的吧?”她坐直身子看着他问。 他愣了愣,似乎这是她头一回唤自己七郎,他一时间反倒有些不习惯,呆了呆才点头:“是。” “时疫过去,我阿耶便可离宫了,陆家将咱们赶了出来,我倒觉得不回去反而还安耽些,寻思着,你吃亏些,不如将宅子卖予我家吧。” 她说着说着,不好意思起来,这总觉得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占了他天大的便宜。 他听罢笑了起来:“这哪里还需你花钱,你们住着便是,就当是我日后送的聘礼之一。” 这回,换她愣住了,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你,你这让我怎么同阿耶阿母讲。无论多少银钱,你必须开个价,不然,我让阿耶重新找宅子去。” 他抿唇无奈的摇头,而后叹了口气:“好,待我回去算算,总不叫你吃亏,我也不亏,行了吧。” 听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言语,她才满意地点头应下。 如此一来,他们住着也就安心了,至于那宅子里还请了不少奴仆,待她慢慢再将这钱补上吧。 如今她的俸银虽算不得多,但与外的男子所比又只多不少,再加上圣上和各个贵人所赠及赏赐。如今也算是手有余钱的富贵人儿了。 进了宫,李景清去凤宜宫,她则去了太医署,自她阿耶升官后,她在太医署内可谓是能横着走了,不过她不曾罢了。 她进去时,陆远山正握着她上回带去的医书津津有味的看着。直到她走到近前咳了一声,他才回神抬头:“你怎么来了,可是又有谁得了疫症?” 宫中已连着四五日未有新病人了,只余下几个还未痊愈的,说也奇怪,这场疫情来得快,去得倒也快。除了最初倒霉丢了性命的两个内侍,未再有因疫病离世的。 自然,如誉儿那样的,不算。 “没有,阿耶放心吧,如歹是过去了,我就是过来同阿耶说一声,早前您一直心系疫病之事未曾归家,阿母被陆历他们欺压赶出了陆家...” “什么?”陆远山一听急了,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拎着药箱准备出宫,哪里还念叨着,“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下才同我说。” 陆英哭笑不得,阿耶都急得六神无主了,但这个药箱却永远不会忘记。 她拦下陆远山:“我那时便是同您说了,您也不能离宫啊,您放心,阿母那里七殿下已帮我安置宅当了,就在善和坊,庆王府东侧的巷子里。” “我今日去瞧过她了,一切都好,有人陪着,气急瞧着也比在陆家时好多了,就是有些记挂咱们,我怕您到时找不到回家的门,特意过来同您说一声的。” 说话间,她夺过他手里的药箱放了回去。 “我还同七殿下说好了,他吃亏些,就将那间宅子卖给咱们,也省得咱们再去别处寻地方,我瞧着那间宅子挺好的,阿母似乎很喜欢。” 她忍着没有将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来,那便是李景清肯定不会要价太贵。 陆远山宽下心,缓缓点着头,而后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似踌躇了片刻,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轻声问她:“七娘,你与七殿下很是亲近?我那日瞧着你与他的眼神,似乎不比寻常啊。” 他很想问七殿下可是看上了她,不然无缘无故的,一个帮着找宅子安置她母亲,一个又急匆匆来同他说贤妃病重,亦是为了他母亲。 虽说陆英是自己的女儿,但他怎么看他们二人也不像是清白的样子。 陆英没想到素日对自己很少关注的阿耶竟看出了她与七殿下的不同,心里有片刻错愕,但没有瞒他。 “我与七殿下两情相悦,阿耶你知道吗,原来我与他幼时便曾见过,他就是我小时候同你说得,那个背我回家的大哥哥。”她说着,笑得很开心。 陆远山想起来幼时确实有一次他回家后,娘子同他提及白日里女儿跟着他去了宫门口,后来是被个小郎君背回来的。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小郎君竟然是七殿下。 这倒底是何等的缘分啊。 “只是七娘,他是皇子,恐怕你们日后情路艰难啊。”饶是如此,陆远山也清醒的认识到女儿与李景清之间的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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