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黄长植和那边更是吃惊,端午节是分家的时候约定好的送孝敬钱粮的日子,他一早就准备好了放在箩筐里担了过去,到了老宅后他才发现,长房一家居然搬回黄家庄了。 理由其实也不难猜,就是没钱了。 黄寄南一家在巫溪镇上赁了一座二进的宅子,一个月租金二两,一大家子五口人住着,每天衣食住行都是花费。 苏氏想着自己已经是做婆婆的人了,家里活自是要媳妇干的,否则自己这婆婆的威严怎么立得起来。而新媳妇娇贵的很,每天除了做些针线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长女黄大娘从小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就指望着嫁个好人家,自是要仔细保养着的。 这样算下来,家里的活竟是没人干了。想着如今手头宽裕,便找了个婆子负责照顾全家生活起居。 黄寄南这一家的日子那叫一个舒坦呀,女眷在家中闲来无事,便学着周边富家小姐太太,把心思放在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上面,渐渐的也觉得自己能和富户们平起平坐了,在黄家庄的日子仿佛就像是上辈子的事,姜家姑娘更是觉得自己嫁对了人,这婚后的日子别提了多舒坦了。 再说黄长楷父子这边,他两花钱的地方可太多了,笔墨纸砚配置一套好的可要不少钱,学子之间的往来交流,各种诗会清谈、茶会酒会的看着风雅,实际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没钱的时候省省也就过去了,可这手上有了钱,怎么能不把面子挣回来。 五十两银子,对于农家人来说很大一笔钱了,仔细点花个三四年也是宽裕的,可也就三个月的时间黄长楷一家便花的只剩十几两了,想着一个月后就是府试了,黄寄南一盘账才发现家里竟只有十几两了。 这下全家都慌了,十几两对于农家来说还是很多的,但对于有两个读书人的家庭,不过是一场考试的费用而已,府试可是要去府城考的,来回就得五六天,再加上食宿费之类的,银子根本不经花。 姜氏也一下子清醒过来,这可是她的嫁妆银子,以后是要用在自己的小家上的,哪有给公婆和小姑用的道理,前段时间她和黄寄南蜜里调油,也没想这么多,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嫁妆就被花掉了一大半。 不知黄寄南和姜氏晚上说了什么,两人第二天就借口请教功课回姜氏娘家了,顺便带上了那十几两银子和所有值钱的首饰。 黄长楷和苏氏被儿子媳妇的行为气的半死,但又拿他们没办法,熬了半个月还不见两人回来,家里的余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就只能带着长女小梅回到了黄家庄。 黄长楷继续画着大饼,讲着明年自己必中秀才之类的,说的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黄老爹一言不发。 他心疼银子呀,这回长子是真的让他寒心了,五十两到手后一家马上就搬到了镇上享福去了,家里插秧都没回来,几个月时间就把钱花的七七八八不说,还想再问他要钱,这是吃定了自己不会不管他啊,可他都多大的人了呀。 “老大,这么些年,全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也该出去谋个差事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养,以后寄南的考试费用,公中只出一半!”黄老爹狠下心说道。 “爹,你不能不管我呀,我寒窗苦读二十年,不能功亏一篑啊!”黄长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哭诉道。他可不信黄老爹会不管他们,他们可是长房呀,这么多年的付出,黄老爹怎么甘心放弃。 然而黄老爹这次是真的发了狠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即时止损了,他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棺材本赔进去的。 不得不说,这老头子才是这个家里最精明的人。 没从黄老爹那里要到钱,黄长楷愤愤地回到了房间,打算等着苏氏她们回来再做计较。他现在很是庆幸,还好自己没把筹码都压在老头子身上。 事情要从十天前说起。囊中羞涩的黄长楷遇到了好友请自己去喝酒,就欣然赴约了,席间他们就谈起了镇上的首富孙家。 这孙家在巫溪镇上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仅米铺就开了三家,几乎垄断了镇上的米面买卖,可这有钱人家也有烦心事,这不,最近他们家三代单传的宝贝孙子刚刚休了妻,理由是三年无所出。 休妻之事还没过去一个月,这孙家就着急忙慌的给宝贝孙子张罗着娶新媳妇了。 黄长楷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家里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回去了和苏氏稍一合计,就下定了决心,卖掉了苏氏的贵重首饰,用来上下打点,终是成功和孙家攀上了亲事。 夫妻俩就像是被馅饼砸中一般,只觉得未来都有指望了。而苏氏毕竟是女人,兴奋过后很快冷静了下来,她心疼自家女儿,担心若是女儿没办法一举得男,会不会也落得上一任孙少奶奶那个下场,于是她才打上了陪嫁丫鬟的主意。 打点亲事已经花光了他们所有积蓄,买丫鬟是买不起的,这时候,黄二娘就成了她的目标。 再说黄寄北这边,他本想去书肆放下节礼就走的,谁知到了书肆却并没有见到曾先生,他便将粽子和桃子交给了曾先生的老仆,然后急忙赶回茶棚了,他得快些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阿爹阿娘才行。 等黄寄北回去后把事一说,白氏宽慰他道: “你放心,荷花她会娘家了,我立马托人带话去范家村,让你二伯二婶赶紧回来,至于二娘,这孩子回来的路上刚好被我看见了,我已经让小桃先带她回我们家休息了。” 黄寄北听了这才放下心了,嘴里啃着桃子,心里却还是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事情远没有结束。 今天端午,茶棚提前了一个时辰歇业,一家人准备回去过节了,好好的一个节日,竟是搞得风波不断。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隔壁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隔壁正是二房的院子。 “黄长棣!你女儿都要被逼的去做陪嫁丫鬟了,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范荷花的嘶吼中带着绝望。 对此黄长棣丝毫不为所动,只觉得自己妻子无理取闹。 “荷花,你不要再闹了,你没听大嫂说吗,做丫鬟有什么不好,有吃有穿,每个月还有二钱银子的月钱,若不是大嫂照顾我家,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得上我们家二娘。” “黄长棣,你是猪吗?这么多年我们可有从长房那里占到一丝便宜?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送去给人家当奴才,你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二娘的亲大伯、亲大伯母,总不会害二娘的,你就消停点吧。”黄长棣不耐烦的说道。 范荷花气急反笑,一瞬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扔掉了手上正择的菜,站起来用围裙擦干净了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朝着柴房走去。 范荷花拎起了墙角的一把斧子,对着黄长棣说道: “你这窝囊废不管,我管!她苏氏不让我娘俩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安生的!” 说完,范荷花拿着斧子,朝着老宅走去。 黄寄北一家也被范荷花这阵仗吓到了,赶紧追了上去,生怕她一个人吃亏了。 范氏抢先一步进了老宅,随手把黄寄北他们关在了外面,她不想连累三房。 大家都想错了,范荷花这不是要去跟人干仗的,她是去砸东西的。 老宅里面,老俩口和长房三人正在用晚食,因着另外三房今天都送来了节礼,晚食很是丰盛。 正吃着他们突然听到了厢房里传来了“哐哐哐”的敲打声。 “怎么回事,小梅你去看看。”黄老爹吩咐道。 “啊——!” 黄小梅没出去多久,厢房里就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这一家人再也坐不住了,立马冲了过去。 抬眼望去,厢房里面已是一片狼藉,黄小梅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满眼的绝望。 范荷花把黄小梅的嫁妆全部都砸了。 苏氏是第二个发疯的,这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这些嫁妆,可是她从黄小梅出生之日起就开始攒的,一笔笔,一件件,她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全部嫁妆,如今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她竟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范氏,你疯了吗!我要让老二休了你!”黄老爹也被气的直哆嗦。 范荷花并不理会黄老爹,而是举起斧头指着黄长楷说道: “敢算计我女儿,就看这后果你们承不承受的起了,以后你们再动一次坏心思,我就砸一次,你们不让我好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范荷花说完扛起斧头就往外走去,黄长楷还想追上去,只见范荷花反手一斧子砍在了院中的葡萄架上,轰的一声,整个架子都倒了。 黄长楷愣住了,一时不敢上前。 等范荷花打开门出去,黄寄北他们才得以进了院子,看着厢房里的惨状和黄老爹濒临爆发的情绪,一家人面面相觑,赶紧溜了。 范荷花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但至少现在,她不后悔,她所拥有的的东西太少,能为女儿们做的也只有拼命了。 第二天一早,白氏不放心范荷花,就和四娘留在了家里,黄寄北和黄长植两人去了茶棚。 没想到,这么早,茶棚外就已经有人在等着了,看样子还来头不小,只那豪华马车,就可以看出是大户人家才有的排场,而候在马车外的正是县里禾芳斋的郭掌柜。 车帘掀开,出来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贵公子,一派富贵逼人的模样,郭掌柜看到黄长植父子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介绍道: “黄老板,这是我们禾芳斋的少东家,郭公子。” 终于来了,黄寄北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露神色,跟在黄长植后面道: “见过郭公子。” 这禾芳斋是大渊数一数二的糕点铺,总店在京城,分店遍布大渊各个府县,可谓是家大业大。其东家姓郭,正是大渊首富郭家,可不是那什么镇上首富孙家可比的,郭家那可真算的上是富可敌国了,禾芳斋只是他们众多产业之一而已。 别看这郭公子年纪不大,却已经是这郭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只是这郭家子孙繁盛,目前他的地位尚算不得稳固,是以他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 近来他来到苍梧县巡视分店,得知了这蛋黄酥的事情,敏锐的嗅到了商机,却不想这蛋黄酥竟是出自于一个小茶棚,出自于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而这小茶棚里不仅仅有蛋黄酥,则蛋黄肉粽更是一绝。 几人落座,黄寄北倒茶。 “黄兄弟真是少年英才,小小年纪就能做出如此美味的蛋黄酥。”郭培风说道。 “郭公子客气了,山野村物,大家图个新鲜而已。”黄寄北说道。 “黄兄弟谦虚了,想必我家掌柜此前也和你提过,我们禾芳斋对这蛋黄酥的方子很感兴趣。”郭培风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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