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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满垂眸俯视着他，眼低暗涌而过的，是他看不懂的复杂深意。 “小景，你希望这里是真的，还是假的？” 景黎呼吸一滞，顿觉惶恐无措。 因为在被问的瞬间，他险些脱口而出的答案与他心底的声音是完全相悖的。 魏满似乎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他靠回椅背，举目看向窗外，天边的鱼眼处，不知何时布满了裂隙，红如血筋，虬结狰狞。 “快了，就快好了...” 景黎不知道他的低语所指为何，懵懂的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瞳孔蓦然睁大。 ‘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那颗鱼眼诡异骇人...... ...... 系统空间内，小祂漂浮在浩瀚的数据之海，滚圆的身体垂直而立，短藕四肢沿着生长方向伸展着，唯有头颅微微昂起。 它的面前是一颗辨不清形状的光团，色如琉璃，质如水晶。 一束光流从小祂的前额释放而出，莹白淡蓝，柔和而澄澈。 光流顺着自有的轨迹渐渐重合汇聚，进入那颗看不清形状的光团，渐渐地，光团开始了若有似无的跳动...... ...... 李昂终于从外环挤进了城区，刚开到鲸域街，就接到了陈是的电话。 【陈是（VO）：“我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你那边可以准备了。”】 李昂：“妥，交给我吧！” 经过李昂的远程窥探，M.Horizon 以重改消防通道为由，给全体员工放了一周的假，且不许任何人在公司滞留，所以此刻，那幢百层高楼空空如也，不过一个小时前，的确有辆全白的医疗车开入地下车库。 李昂还检测到医疗车进入不久后，整栋楼的电力系统就被切断了，也就是说，电梯在罢工。 他一发现这个问题，就通知了陈是，让对方在快到目的地时知会自己一声，他好给他开个外挂。 “对了，这电梯一次只能维持五分钟，沈女侠是不是也快到了，要么你俩一起？” 对面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叹气。 【陈是（VO）：“看情况吧，你先准备着。”】 “行叭。” 李昂不明所以，他也没精力想那么多，心里正记挂着自家狗子呢。 ...... 陈是挂断电话，侧目瞥了眼小郭方才发来的信息，眉眼和嘴角压得极低。 【......队长，我没拦住......大约五分钟后到......】 他也没指望小郭能管用，但他是没想到景黎更不管用，大概也就给沈熹微注射了几滴镇静剂，要不人怎么醒这么快！ ...... 不过他似乎忘了，沈熹微的车速也是一个 buff。 所以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停在了唐氏旧址前。 沈熹微没有理会陈是，下了车便直奔楼门。 陈是紧追三两步拉住她。 “你要拦我？”沈熹微冷脸回头，执拗地瞪着对方。 “你来都来了，我还浪费那体力干什么。”陈是无奈地解释，“等等，李昂在搞电梯，好了会通知我们。” 沈熹微这才收回视线，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 顶端的平层，魏满始终凝视着鱼眼轮廓，直至那些狰狞的裂痕横贯刺入旭日目珠，他忽而扬起嘴角，露出欣然怡悦。 景黎一直注视着他，显然对这抹笑难以理解。 魏满倏然回望，直视着景黎的双眼，轻声道：“小景，对不住了，有件事，需要你完成。” 随即，他在景黎疑惑的目光下，举起一把袖珍手枪，对准了他的眉心。 景黎的表情由疑惑霎时转为震惊。 不过魏满并未给他反应时间。 砰—— 子弹击穿了景黎，在仰面倒下的瞬间，看到魏满再次举枪，这次的目标，确是他自己... 这未免...太过荒唐了...... 意识陷入了黑暗，飘向不明之地...... ...... 电梯上行至顶层，还不待门开，就听到一声枪响，沈熹微和陈是瞠目相视，门开瞬间，两人闪身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扇连接平层内厅的侧门。 砰—— 第二颗子弹射出，穿透了魏满的额角，他歪身倒下的刹那，视线掠过了出现在门口的人。 啊，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她不该看到这一幕的...... ...... “不要——” 陈是的半只脚掌刚过门槛地线，沈熹微猝然顿住，愕然望向倒在血泊中的两人。 那一刻，她似乎被锤如了深海，轰然间，世界坍塌...... 陈是则如同蜡像一般怔愣在原地，一时难以做出反应。 沈熹微四肢不住的颤抖，跌跌撞撞地冲进去，想要确认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一场。 然而她的奔赴被迫停在了几步之遥，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忽然凭空而现，骤然将她弹开。 本就步履踉跄的沈熹微被撞得倒退几步，仰面摔倒在地。 “熹微！”陈是终于回过神。 只见此时，屏障后的空间，被缓缓割裂开来，光影错置，扭曲变形，一阵难以描述的混沌后，血泊中心的两人，似是陷入了某个异度空间，身体像被焚燃的画像，斑驳不断扩散，化作齑粉飘散，直至消失殆尽... 沈熹微的悲鸣被禁锢在喉咙深处，近似窒息。 随着空间的波动，那层屏障再也无法承载能量的激涌，发出刺耳的信号撕扯声，紧接着，轰然崩塌，震碎了整面的落地窗。 陈是扑身挡在沈熹微面前，原以为会被冲击掀翻的两人，却只感受到一阵强风越过，仅此而已。 ...... 不远处的李昂，被这声惊雷似的爆裂声吓得猛然踩住刹车，抬头望向那百层建筑的尖顶，看着飞射而出的碎片，被阳光折射出刺目的银光...... 守在一楼大堂的小郭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大片的玻璃坠下，然而在即将触地的瞬间，戛然停住。 【眼睛瞪得像、铜铃】 【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耳朵、竖得象天线——听的一切可疑的声~音】 【你磨、快、了尖齿利爪 】 ...... 黑猫警长的 BGM 奏响，只不过这一次，旋律断断续续，就像走了音调的唱片机。 鲸城大陆，又陷入了凝滞，只有天边的鱼眼，波动不停，猩红可怖...... ...... ...... 白色可以是沁心暖，让人想起柔软嘭弹的云被，也可以是透骨寒，让人看见死亡的预兆。 裂隙空间的白便属于后者。 此刻，这里唯一可以称得上生命体的存在，正沉浸在诡异的蛋壳罩子里，能量以一种令人不适的方式流向祂。 忽然，蛋壳滋滋作响，原本光滑的表面出现了数不清的纹裂，逐渐明显，愈加狰狞。 紧接着，嘭地震碎。 大大小小的碎片四散而下，再触及瓷白的地面时，似是沉入了水中，消失不见。 生命体惊醒，宽大的兜帽里传出沉重的喘息，黑袍上的蠕动变得断断续续，甚至出现了一块块透明的斑驳，像被腐蚀后的蚕tຊ茧。 祂抬起僵硬而颤抖的手指，调出巨幕，画面里，是搁浅的鲸岛，而象征着能量的红色 bug，正在成片陷落。 主神发出阴森森的诟詈。 “还真是小瞧你了，原来你早就恢复自主意识了...” 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同这座城一起埋葬吧...... ...... 一阵尖厉的杂音划破天际，这首变了调的唤醒铃声戛然息止。 沈熹微和陈是目光微恍，渐渐苏醒，恢复了意识。 然而，视线一扫而过，却发现他们仍停留在鲸城大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进入了凝滞状态，寂静无声。 两人疑惑对视。 想起上次进入前发生的事，他们意识到小祂是利用自毁程序将众人送进游戏，可他们在这个时候被唤醒，难道是意味着任务已经失败了？ 沈熹微眼角的余光触及到地上的血迹，忽而开口。 “不对，如果真的是任务失败，那我们即便不是在安全空间苏醒，也是要自动去到传出空间的，那里才是主神能完全掌控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这回还是系统唤醒？可小祂并未出现。”陈是实则很担忧小祂的情况。 “不，我们应该是被 M 唤醒的。”沈熹微肃然忖道，“这里叫 M.Horizon，魏满做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是因为他保留着现实世界的意识，他在提醒我们，他的确是有计划的。” 无法坦然直说，只能以这种方式是吗？ 陈是：“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就这么等下去？也不知道他和景黎去了哪里。” 沈熹微看向已经没有了遮挡的落地窗，几百米的高度，连丝微风都不见，系统当真停运的彻底。 “我们先去找——”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呼唤声。 “喂——沈姑娘——老陈——你们在不在——” 陈是愣了下，“李昂？” 沈熹微：“应该是，我们下去吧，先跟大家汇合。” “对，还得去医院，找小非！”陈是瞬间一脸紧张，“他应该也醒了，但身体不知道能不能动。” 沈熹微站起来，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动了动手臂四肢，“身体暂时应该没变，小非大概行动受限，我们得抓紧去找他。” 陈是立马往外走，忽然想起被切断的电梯，回过头，一脸复杂地看着同伴，“要爬一百层，M 可真够坑的...” 沈熹微一言难尽地叹口气，“走吧。” ...... 好在是下楼不是上楼，好在是两人仍旧保持着这个世界的身体素质，否则出楼门时，就不会只是扶腰气喘了。 李昂小跑着迎上来，看着跟跑完拉力赛似的两人，满脸愧疚道：“真不是我不帮忙，但这停网停电的，我连配电室的门都打不开，没法儿修电梯...” 陈是摆手示意无妨。 李昂左右探头，问道：“景黎和 M 呢？他们俩怎么回事？” 陈是喘着粗气，“不清楚，M 可能有计划，我们先去找小非。” 李昂张了张嘴，对眼下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熹微指着停在门外的几两车问道，“车还能开吧？” 李昂：“能，我试了。” 陈是将钥匙递给沈熹微，“开我那辆吧，你来。”速度快... 说罢，几人朝陈是的那辆越野走去，李昂回头看了眼静立在大堂的小郭，心底生出几分异样，他甩了甩头，跟上两人。 刚走出去几步，天空的那颗鲸鱼眼忽然频闪个不停，发出滋滋啦啦的故障信号，三人蓦地停在原地，动作一致的朝鱼眼望去。 只见那原本该是旭日目珠的地方整个凹陷沉沦，像是漩涡一般旋转着，泛着黑红的光，紧接着，那漩涡中心，传来一个嘶哑可怖的声音，粗粝得如同礁石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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