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记住,您的任期很快就会过去,而我们大家也都是正常男性,并不会无休止地陪您胡闹…您该对自身的言行负责。” 话音刚落,克劳狄乌就潇洒地转身离开,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有夜与全程沉默看戏的路德维希。但后者似乎并不想与她过多纠缠,只看向她问了一句好,就也跟着离开了。 诶?什么意思? 是要她对林克负责的意思么? 可林克是女的啊?而且她们是闺蜜呀? 因抓错关键词,而导致整句句子全部解读失败的有夜只能自己悻悻翻篇。 她很快整理好一切,与满脸不舍的杰弗里道别后,依言出发前去皇都。皇都内也有教会设置的魔法传送阵,只要有夜同上周目一样前去附近的神殿,就能直接到达帝国中心,富饶繁华的皇都。 但同上周目一样,就算乘坐马车也需要半日时间才能到达神殿。 有夜便乘此机会与光萼聊起了天,简单了解了下他的日常生活。 光萼自坐上马车后就一直畏手畏脚的,外头一有动静就紧张得身体一跳,表现得像是一只可怜的惊弓之鸟。 可即便如此,他也表现的比一开始好太多了。 有夜能感觉到他正慢慢恢复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生气,那双水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终于不再全是畏惧的泪光,灿亮的神采渐渐浮现其中,气氛轻松时,光萼甚至还能跟着她一起说两句玩笑话。 “说起来,光萼你多少岁了?” 在有夜看来,这是一个很平常,也非常好回答的问题才是。 毕竟光萼是个男孩儿,应该不会在这方面同女孩子一般讲究。而昨天杰弗里提醒她的,她也确实有必要核实。 但她话一出口,刚还明朗笑着的小少年就又立刻垂下脑袋,细声细气地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圣女大人是不是喜欢小孩子多一点?” 事实上,有夜很喜欢小孩子的。 住院部里的孩子们个个懂事乖巧,一起玩时不吵也不闹,十分会看人脸色,没人不喜欢的。可那份乖巧与懂事是被病魔逼出来的,正常孩子会更活泼一些,也许还会调皮到让大人手忙脚乱。 她接触过的孩子大多都活在恐惧之中,高额的医疗费与父母日益疲惫的面容都令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害怕被放弃,令他们在最贪玩调皮的年纪被迫懂事。分明是连绘本上文字都读不全的年岁,却无可奈何地被病魔压着独立,早早就变成乖巧的小大人。 她不敢确认自己对小孩子的喜欢是不是源于同情,又或是感同身受的共情。 但她也确实在看见孩子们的笑容时会被快乐感染,并感觉到温暖。喜欢就是喜欢,她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刻意撒谎。 “我确实喜欢小孩子。” 有夜坦白道。 “他们的笑容会带给我治愈,我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在阳光下肆意奔跑。即便是被抛弃的孤儿,我也想让他们能在教廷的保护下随意玩闹。” 正因为是自己孩童时期做不到的事,才更希望能有人代为完成,才会化为如此强烈的憧憬与为之努力的明确目标。 “阳光…” 许是被说到了痛楚,光萼迅速收回期盼的目光,攥着衣角轻声回应。 “那我、我会为了您,继、继续吃药的。” “…药?” 嘴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泛酸,有夜敏锐捕捉到奇怪的词汇后,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肘弯。 “什么药?” “就是能、能让人停止成长的药…” 光萼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将脑袋埋得更深了。少年人毛茸茸的脑袋低下,脆弱易碎的长颈绷直,微微突起的脊柱骨在单薄皮肉下清晰可见。 “很、很流行的,所以约克侯爵会拿来给我吃,他、他也喜欢小孩子。” 这一刻,有夜竟有一种迎面吃了苍蝇的感觉,恶心得想吐! 她沉默了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只能干巴巴地吩咐光萼不要再吃药了。 “为、为什么呢?圣女大人明明也喜欢小孩子的…” 光萼一下僵硬地坐直了身体,抬首急切发问。 “因为我的喜欢和那人渣的不一样。” 有夜闭了闭眼,尽力压制着怒火。 她不能对着一个受害者撒气,但被与那人渣在某些方面上划等号也着实令她恶心。她只好伸手按上一旁的教典,清凉透彻的魔素一下随之涌入体内,平息所有情绪波动。 无尽的清明浮现在她眼中,一抹极浅淡的紫藤色自瞳孔中升起,连本被怒火撞的支离破碎的语句也连贯起来。 “我想要看见的,是孩子们的快乐,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话到一半,有夜就惊恐地发现自己轻置于教典上的手像是被吸住一般,根本拿不开。 ——“……是可以沐浴阳光,笑着吹拂清风与家人诉说趣事的平淡幸福。我想保护无垢的初生灵魂免于原罪,免于忧愁与悲伤,正直且善良地长成。” 本还清润抚慰心间的魔素一下变得滚烫,不断挤入并推着她自身的魔素被教典吸收。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后半句,要知道正常情况下,大脑一片空白的她是根本无法组织出这般精炼语句的。 可这些异样不过就一句话功夫,在分不清究竟是她说完了这句话,还是她的深层意识代她说完这句话后,她被吸在教典上的手终于能够自由活动,一切都趋于正常。 这份异样只有有夜自己知道,光萼在听完她的话后,只咬着下唇,双手不停抓握着膝上的布料,半响才内心挣扎地颤着嗓音发问。 “圣女大人,是不是只要像您,像维克多少爷那样拥有信仰…我就不会被教廷再卖、唔……” 他用力到已然咬破了自己的唇瓣,可后半句话却仍迟迟说不出口。 忽地,马车跳起颠簸,光萼细弱的期冀与车外林克提示即将进入传送阵的话语几乎重合,随后便没入令人头脑发昏的眩晕中。 从未使用过传送魔法的“年幼”侍从难受地抱头,蜷在座位上难受地哼哼。 但很快,舒缓而清凉的微风就将他包裹,胀痛的脑袋接受着温热的抚摸,竟慢慢舒展了紧绷情绪,于渐渐散去的眩晕感中止住疼痛。 光萼能感觉到自己颊边的雀斑被温润细腻的指尖缓缓触过,还未来得及感知痒意,那处的软肉就被一下捏起。 “唔…!” 他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却看见圣女大人正用珍贵的原初教典为他扇着风,一手捏着他的腮肉,颇为困惑地说。 “不要只在不幸的时候才攀上信仰与神明。” 她扇着教典,为他送出清风。 光萼曾听维克多说过,作为信仰之证,修士们手上的教典是不可以受到任何损伤与污损的…更不会有人用教典扇风。 但作为教廷信仰中枢的圣女大人正在这么做,甚至还用得…颇为得心应手,那熟练的动作令他不难怀疑,平时这本教典的待遇是否也一直如此。 “你要靠你自己才行,信仰能成为你的源动力,但它注定不会是救赎。” 有夜看光萼终于缓过神来,才慢慢收手,敛下眼睫快速结束了这个话题。 “教廷不强求信仰,你完全可以跟随自己的本心。” 光萼一知半解地愣愣点头,在适应传送魔法后才慢慢捂着莫名发胀的胸口起身坐好。见他脸色和缓一些的有夜则顺手打开了马车的车窗通风。 窗外的景色已由帝国西部的一片葱郁转变为商店林立的繁华街道,行人们都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无论是西装革履的绅士,还是打扮精致的淑女,哪怕是行走在街上布教的修士们都无一例外地探头探脑,想要透过最后一层纱幔看清马车内坐着的人,那热衷八卦的样子未免有些滑稽,有夜只好赶紧又关上了窗。 其实他们好奇的理由很简单,这部马车是从公馆借的,外漆面上的家徽属于血族亲王,而有关西部事件的一切都正在元老院进行审判,不产生好奇心或许才有些奇怪。 教廷在皇都内设置的传送阵本就在城市中心,要不了几分钟有夜就抵达了目的地。 可惜不巧的是,她来的有些晚了,有关西部的审理已经开庭,她这个时候再闯进去实在不合规。 一队人只能就这么等在元老院的门外,与门口站岗的卫兵大眼瞪小眼。 正午时分的阳光又毒又烈,林克只等了小半会儿,就跑来催促有夜干脆亮明身份,直接横插进审判厅旁听,省得在外头傻等。 有夜也正在犹豫,她带光萼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能让他代表那些侍从们上台作证。可这样利用身份贸贸然闯进去又十分不礼貌,甚至会因此在审判长面前落下一个坏印象,使费诺落入不利局面。 但林克才不管那些,她不知为何尤其看不得有夜在阳光下等待。 这么烈的阳光,就连她都有些睁不开眼,阿尔忒弥斯一定……一定什么?林克不清楚,她只敲敲脑袋,伸手抓着有夜的手臂,就把她往马车里推。 只是在她们两人身体接触的一瞬,有夜感觉自己手臂像是被刺痛了一般,阵阵得疼,作男装扮相的林克也在她眼里逐渐扭曲成头戴小黄鸭头巾的粉色护士装小姑娘。 “琳琳……” 她用力眨了眨眼,可影像依旧。 赶来帮忙的光萼又一次被她看作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而远处正担忧望来的克劳狄乌头盔缝隙里,原本漂亮的碧眼也变成空洞的颧骨。 就连空气中那些细小的尘埃也化作浅紫色的破碎字符,随着气流旋转上升,于天与地之间拉出一道道诡异的紫光。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此刻变成一串串流沙般滚动的数据字符,悬浮滞空,尽职尽责地演绎着自己所被赋予的使命。 呼吸都被这幅光景狠狠扼住,难以言喻的眩晕感随之袭来。 即便有夜已将手按上教典,也无法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跳,手脚发麻的冰寒蓦然袭来,让她在这阳光最烈的午后颤抖着蒸出一身冷汗。 “阿尔忒弥斯!” 林克焦急地喊她。 摇晃的视野里,唯有粉色护士服胸前持续摇晃的姓名牌不停拍在她的眼前,【沈月琳】三字像是有着特殊的魔力一般,清晰无比地照入游戏世界。 就在有夜以为自己可能又要掉线之时,林克后方,属于元老院的厚实门扉缓缓打开,面容沉静的圣子缓缓走出,却在望见她的瞬间敛下微笑,快步赶到她的跟前。 在这所有人都会被她误认的扭曲视界里,唯有圣子卢米埃尔的面容依旧。 闪耀如金子般的短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跳动,快速翻飞的手指同无声划开的软唇一齐配合地道出她此刻不适的缘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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