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平台用曲面玻璃封了起来。平台中央是一个展示台,黑色天鹅绒上的白色手表,被玻璃镜放大了至少五十倍,老远就能看清。 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自己所托非人的爱表。 不知道城隐有没有问品牌商敲诈广告费,那两台望远镜是不是被当做偸窥神器私藏了……金框四翼水晶旋转门感应到她的接近,缓缓转动起来。待旋转门转过一格,她才闪进去。据转速小心挪步——每次过旋转门,对她都是一种挑战,生怕变成夹心。 依照天-朝的传统,酒店大堂装修得极其奢华,亮瞎人眼。水晶玻璃器皿闪闪发光,簇拥着剔透的翡翠观音像,目测是传说中的玻璃种。半人高的高山流水倒流香炉,散发出缕缕异香,大约也是名贵的香种。 “您好,有请柬吗?” “没有。” “您的姓名?” “祁雪。” 接待员比对一下手中中国红洒金笺的名单,放行:“晚宴在二楼,电梯直行右拐。” 华丽丽地无视了楼梯。 作为一个懒人,祁雪欢快地直奔电梯。 电梯角落置有一箱冰块降温。一面透明,可以观赏A市夜景。从海蓝宝的按钮看,电梯只能到三楼。 电梯门缓缓开启的时候,自门缝中挤入的遥远的喧闹,将她迎入另一个世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水族箱。放在电梯对面的,是一只大型水母箱,数只海月水母幽幽游弋,被箱底变换的灯光映得有如梦寐。 她情不自禁地走到近前,才发现四周还有许多水族箱——确切地说,是养鱼的隔墙,其中生活着多种多样的水生生物。隔墙中间,自助的盛宴已经开场,觥筹交错,往来不绝,谈笑晏晏。 祁雪在水母箱旁边的一张僻静双人桌上坐下,翻转桌牌,表示此桌有人,旋即扑向了美食。 城隐撤下水果区的空盘,换上一盘满满的切成块状的哈密瓜。刚刚放稳,一只不锈钢餐夹便伸了过来。 他侧头望去,果然是祁雪。 祁雪却似把他当成了服务生,一门心思地夹哈密瓜。她的骨瓷盘子里装了各色各样的美食,但每样都只取了一点点。 胃口小的可怜。 祁雪夹完哈密瓜,左右望了望,便回到座位上。 城隐收回目光,随手将空盘搁在红底白字的“已消毒”标识牌下方、待取用的一摞干净餐盘顶端,而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片刻,一只手伸出,取过了那只滥竽充数的盘子。 那是一只白皙而纤细的手,手背青蓝的筋络清晰可见,百合形的指甲突出约一厘米,涂了透明甲油,透出淡淡的粉色光泽。四个指甲均有半月痕,独小指没有。 显而易见,这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年轻女性的手。 “李小姐,不知你喜欢什么菜色?” “我比较喜欢淮扬菜。”手的主人用另一只手随意整理了一下裙摆,薰衣草漆皮绑带细高跟,修身的黑色简约丝质鱼尾裙,玫瑰粉蕾丝小挎包,白金镶水晶天鹅胸针,发尾烫卷的披肩黑发,珍珠头花,齐刘海下一张秀气脸孔。不深不浅一抹笑,不浓不淡一副妆。 正是李莫莫。 “这里正好有淮阳狮子头。”第三个声音插口。 “我喜欢清淡点的菜。”莫莫答道,头花上的颤丝微微抖动。 孟宇飞单手举着盛有红酒的郁金香玻璃杯,微笑:“那我建议你尝尝蔬菜沙拉。” 单排扣圆摆西服,黑鞋黑裤黑领带。其实祁雪也看不出男性西装款型的区别,只知道他穿得很正式。 莫莫微微颔首,两人擦肩而过。 有如落叶和秋风。 孟宇飞走向祁雪的时候,后者正低头专心消灭一块鸡翅中。他举着酒杯在不远处凝望半响,终是转身回了应酬场。 祁雪举起直筒玻璃杯喝了口橙汁,结果竟呛到,咳嗽起来。深吸口气,平稳呼吸。 没有人会注意我的,她对自己说。 水母箱的灯光映在面前的餐桌上,随着水流运动,摇曳生姿。 祁雪用指尖按住一块光斑,然而一个眨眼,光斑便从指下溜走。 收回手,叉了块菠萝。 不咸不涩。待会再拿几块。 记得中学时,学校附近的快餐店有款带凤梨的汉堡卖的极火。 确实好吃。 口中新鲜的盐水菠萝,却似乎并不比记忆中快餐店的罐头凤梨美味。 衣分三色,食分五等。 富人惯吃的食物,不一定适合普通人的口味。 李莫莫用三根手指捏住叉子,随意搅拌着玻璃碗中的沙拉。 这里的自助食品分为两类,常见的菜肴、水果、点心等摆在长桌上任客人自取,比较特殊、需要现做的食物,则要向服务生下单。 “小姐,你的木瓜炖雪蛤到了。” 搅拌的动作停了下来。莫莫身体后仰,瞧着服务生端上的单人份菜品。 “李小姐,你经常吃木瓜吗?” 木瓜是美容圣品。但是,多吃木瓜,真的就能变成天鹅吗? 就像人们常说的勤能补拙。勤奋,真的能补足一切吗? “偶尔吃一次。” “那李小姐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这个问题,很久之前,老三就在Q堂里问过。 “草莓。” 对面的人持续着这种无聊的对话,莫莫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却连他的样貌都未记清。 “小北,你什么时候走?”楚提香往红酒杯中投了两块冰酒石,晃动几下。 “七月吧,论文答辩结束之后。” “回去接管你家的公司吗?” “是啊。” “我暑假打算去那边旅游,招待一下如何?” 孟宇飞用餐刀在吐司上抹好了一层黄油,又开始抹一层橘子果酱。他闭了闭眼睛:“我可能会很忙,你找个酒店住也一样。” “你……” “小北,过来一下。”身着服务生制服的城隐忽而插话。 “失陪一会。”孟宇飞立即起身,抓起吐司便走。 城隐领他走进一个无人角落。 “多谢。”刚站稳,孟宇飞便开口。 “上一辈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顾南风闯进我家时,我躲在衣柜里看了个明白。他是你叔叔吧?” 城隐不语,点头。 “据说他很看重你,为什么把位子传给了顾楼?” “我以为你很清楚我的事情。” “……为什么,不争呢?” “你想接管那家公司吗?” 孟宇飞沉默片刻,微笑:“南风退休前最后一件事,不会是对我家公司下手吧?” 城隐也微微一笑:“如果我接了他的位置,第一件事就是整你家公司。”
第165章 Coda(十九)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祁雪叼着菠萝点点头。于是顾夕烟坐到了她的对面。 灰蓝晚礼裙,粉白发箍,TOUS粉色挎包。 为啥都要带包呢,不怕弄丢了吗? 顾夕烟夹了一盘甜点,然后叫了一份意大利肉酱面。 祁雪对她盘中的长方体提拉米苏虎视眈眈。 胃口小的人真悲剧。 顾夕烟笑眯眯地挖走了提拉米苏的一角,送到嘴边。 “小雪,你准备考研吗?” 祁雪正盯着她的勺子,慌忙别开目光:“恩,是啊。” “在本校吗?” “可能去其他地方,A市就业难。” “那你打算去哪儿,E县吗?” “……E县有大学吗?” 这试探也忒明显了吧?E县不就是孟宇飞的老家吗? 夕烟微笑:“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和孟宇飞并不是情侣关系。”祁雪盯着盘子上的光斑。 “那他至少算是在追求你吧?” 祁雪望了一眼嘈杂的应酬场,轻轻的说:“环境……” 她和他,生长生存的环境,差的太多。 本应毫无交集,是网络将他们联结在一起。 跨越地域,跨越家境,跨越物质。 终归,还是有跨不过去的坎。 已经到极限了,她清楚。 “那,我堂哥呢?” 嗡,顾危楼弹了下水族箱,箱体振动,几只靠近的天堂鱼慌慌远离。片刻之后,又恢复正常,游弋自如。 曾经有句话广为流传,称鱼的记忆只有7秒,后来经科学实验,鱼是有长期记忆的。然而,这样便能够摆脱愚笨吗?人的记忆远胜于鱼,但历史的悲剧总在重演。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地沟油、禽流感、猪流感,如今又有谁提及? 他忽而回过头,说道:“怎么了?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可不会给你发工资。” “不是工资。” 顾城隐站在他身后,黑领带,白衬衫,黑马甲,黑西裤,标准的侍应生打扮,手中还托着一盘菠萝。 危楼禁不住微笑:“莫非你发现了当服务员的乐趣,想要申请转正?” “帮我个忙。” 危楼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角落里的双人桌,心领神会,意味深长:“哦……”随即提高音量,“夕烟,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谢了。”城隐绕了远路,避免和夕烟相撞,慢慢地走向祁雪的桌子。 远远的却见祁雪站起身来,走进了一扇装着安全通道灯的偏门——门后是楼梯,通往顶楼的天台。 祁雪走到天台边缘。 晴朗无云,视野正好。 这种从高处俯瞰的感觉,如此熟悉。 曾几何时,在幻夜楼楼顶,罗雀站在飞檐之上,对她回眸微笑。 罗雀已经“死”去,记录这个NPC的数据大约也已被抹杀,但她依旧存在祁雪的记忆中。和现实中的人物,又有多大区别? 大多数人,生老病死,最终也不过给熟识之人留下一段回忆。 祁雪望着脚下四四方方的楼房建筑,恍如站在无华城中央石碑的顶端,四下散落着高高低低的石碑。 ——仿佛一片坟场。 这一刹,现实与虚幻的界限逐渐模糊,她好像变成了那个身怀绝世轻功的女侠,身轻如燕、踏雪无痕。 玻璃上映出一个扭曲的人影。 她回过头,便看见顾城隐向她走来。 无边无际的夜空,笼着空寂的天台。 楼下的喧嚣那样远。 天地间好似只剩两个人。 城隐在她面前站定,穿着侍应生的制服,显得莫名滑稽。 “我说过会还你一块表。” 他掏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方盒,说道。 祁雪接过,打开,里边弹出了什么东西,险些撞上她的鼻子,酷似多年前用来恶作剧的弹簧小丑礼盒。她差点失手将盒子摔落,定了定神,发现弹簧末端绑着一样东西。 似乎是一只黑色的手表,荧光指针,楼顶光线太暗也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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