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番外1 商,商周 【要从后世的角度,去还原商周革命的全貌,无疑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它必须要从被传统道德叙事粉饰过的文献中去抽丝剥茧,从地下深埋多年沉默陈旧的器物中去探索痕迹,继而将这些繁琐的、断续的线索,通过逻辑、推理,甚至可能文学性的想象进行串联,寄希望于可以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 从这个角度来看,《封神演义》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许仲琳对商周时代的一种遥想——尽管他压根不是从一名历史学者的眼光出发,心里想的也从不是真正还原商周之变的真相。 所以,在没有完全实证的前提下,没有人胆敢声称自己的猜测便是真相。我们在此分享的,当然也只是商周革命的一种揣测。】 朱祁钰笑了。 前不久终于解决了自己的心腹大患,抹着眼泪送走了自己“愧而自缢”的皇兄以告慰土木堡战死官兵在天之灵的景泰皇帝,对着重又出现的天幕谨慎的免责声明,直接笑出了声。 “原来你后世人说话也会有这么谨慎的时候?” 当初信誓旦旦认为他在左顺门之变当中不是一无所知的是谁啊?他被当堂不少大臣私底下暗戳戳投来了不可说的敬畏目光可还真的拜后世人所赐吧? 但是在朝堂的浑水中趟过了几l遭,已然进化成白切黑芝麻汤圆的朱某人对此表示欣然笑纳: 不管当初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在大臣眼中是真的,并因此对他们的皇帝产生了一定的尊重,这个结果无疑是能够让朱祁钰满意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后世人当初确实帮了他一把。 可这也并不妨碍景泰皇帝此时看看它小心谨慎的模样当个乐子。 — 原本快快乐乐喝着小酒,听着天幕侃大山的许仲琳顿住了,杯中的美酒好悬没从他的杯中泼洒出来,弄湿了小说家的手。 他有点错愕地瞪大了眼:“啊?是我写的那劳什子的《封神演义》吗?” ……他从来没想过写这么一本书啊?图个啥?用来挣个名声和那《水浒传》《西游记》的作者齐名,还是用来发表挣钱养家糊口给他二女儿攒嫁妆啊? 他前不久为了大女儿出嫁一事,差不多快散尽家财。为此小女儿虽然面上不显,也没对姐姐说些什么难听话,但他老婆没少忧心忡忡,说看见对方私底下闷闷不乐。 于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事做的不够厚道,难免有厚此薄彼偏心之嫌,心里觉得亏欠了小女儿的许仲琳,下意识还是想起了这事。 ——诶,那这么想想,好像确实有可以操作的地方? 越想,他的眼睛就越明亮几l分。于是酒也不喝了,他随手拨开有些混乱的桌面,抓出一张宣纸和方便速记的炭笔来,目光炯炯精神奕奕看向天幕。 来吧!后世人!多给他爆些猛料!让他写出一本足够畅销养家的小说出来吧! — 陆西星:阿嚏——! 总感觉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莫名其妙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商周革命,我们首先要谈一谈周的起源。 这个问题学术上的争议很大,重点在于采用了姜姓,这个从字形本意来看,指的就是羌人之女的最初族姓的周人,可能来源于羌人族群分布密集的关中地区的周人,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来源于羌人 而与此同时,这个羌人,和被商朝同样蔑称为羌人的夏人又是什么关系?夏周难道真的是同源的吗?毕竟只有商朝的政治文化可以说与二者截然不同,鲜明展现了自己征服者的色彩。 ——我们在这里不展开说很多,因为没有证据,没办法互相说服。我们只指出一个最能得到共识观点: 周和商不是一伙人,或者说,商人从没把周人当做自己人过。】 孔·鲁人·先祖出自宋国国君一脉·商人后裔·周公激推·丘:…… 有种微妙的尴尬感,就好像自己的身份,突然表达自己对西周的好感和对周公本人的景仰都不那么合适了呢? 但那当然是错觉。孔子摇了摇头,把这个突然生出的念头抛之脑后,关注回前面后世人提出的一系列问题。 “我原本还以为三代都是一脉相承,谁知道连夏周同源,后世人都抱有怀疑态度呢?” 商更是被明确表示,绝对不和剩下俩一个祖先——这种多元观念,春秋战国时期的人们尚且可以接受,更往后,已然习惯了一家一姓朝代更迭,但主体都是汉人的文人,才是三观崩裂的。 尤其是宋明两个朝代的文人,很难不幻视一些辽金西夏元的影子——不少人痛苦抱头。 自然有人试图挣脱出这样的局面:“周天子的族姓不是姬姓吗?!姜是太公的姓啊!后世人这是学艺不精吧!” “——因为周人始祖后稷的母亲名唤姜嫄啊!”有熟读《诗经》的人尝试阻止他继续丢脸下去。 “姓氏随父啊?”第一个人倒是理直气壮,甚至嗤笑蔑视:“只能说后稷其父纳了一位夷狄女性吧。” 然后他就被周围所有的饱学之士联合嘲笑,讥讽的目光让他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姓随母,氏随父。周族最初的族姓,不随后稷的母亲还能随谁呢?更何况后稷没有父亲啊!” 要是后世人在此,指不定得翻个大白眼:你当母系社会谁在乎生身父亲是谁呐? 光是《诗经》里头对姜嫄因为未婚生子的恐惧,就可以看出来经过一轮后来成为男性社会的周人的改写了。 后稷之所以叫弃,和他是私生子估计没多大关系——它不吝于用调侃的话语开个地狱笑话:因为他是个儿子不是姑娘,所以才被抛弃名叫弃,这样还差不多吧? 【因为商王册封周的时候,给它的称呼是周“伯”,而非周“侯”。 西周以降,以周天子为代表的周人,对于这两个称呼是逐渐混用的。尤其是前者,更多会被他们用以和“叔”形成年龄上的对比,逐渐成为一种对特定年长强大诸侯的称谓。 周天子会称呼他们同姓的诸侯为伯父、叔父,称异姓诸侯为他们的伯舅、叔舅,利用这样血缘亲戚的关系称谓,将整个诸侯体系纳入进他们的宗法制中,试图维系“封建亲戚,以藩屏周”的愿景。 而我们讲春秋时候,齐桓公开启了他那“尊王攘夷”的举措,用的名词是齐桓霸业——但“霸”这个字,本意其实只是月相的含义,在霸业这个词中最初出现的时候,我们实际上讨论的是“伯”。因为武王称王两年后便去世,继位的成王年龄尚幼无法主政,于是在当时形成了以周公召公为主的伯长制。在这种伯长制中,哪怕后人为了周公的美誉,一直坚称他只是辅政的臣子,周旦依旧事实上承担起了周王的职责。 在周颂,也就是成王亲政之前。他将负责处理一切的事务,拥有王的全部权力,使用王的全套礼仪,乃至于臣僚们也都可以称呼他为王。】 王莽眼前一亮。 风度翩翩、谦逊有礼的“新时代周公”,在听到后世人这番话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全然要飘飘欲仙了。 周公当初能够事实上坐上了周王的王位——他为何就不能代汉天子执政呢! 他难道不就是汉天子的周公吗? 心头一阵火热,但王莽的脸上还是一派温和内敛的神色。 他只回首,和刘向对上了一个目光。后者心领神会,顿悟了他想要自己做些什么事情。 对于一个正重新编纂古史系统,掌握了全国学术文化话语权的人来说,通过舆论攻势为一位篡位者造势,实在是太过轻松。 于是他欣然点头:是,周公做得,王公为何做不得呢? ——周旦听了恐怕恨不得眼前一黑,拉着亲哥侄子一起去找你们算账吧。 【正是因为这样特殊的国家记忆,在春秋时期,周天子的权威还没完全沦丧的时候,齐桓公才会选择这样一条特殊的“伯业”之路。毕竟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那毫无疑问是一条最轻松,收获的抵抗力度最小的道路。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操作早有先例,以至于桓公可以成功构建周天子失势条件下新的春秋诸侯秩序,维护了一时的平衡,他才会被孔子评价为“正而不谲”。 比起“谲而不正”的晋文公,位置不够稳定的秦穆公楚庄王宋襄公吴王阖闾越王勾践……这些人来说,齐桓这占据了铁打不动的春秋五霸之首地位,风评还微妙最好。 只能说管仲真不愧是管仲啊!(大力鼓掌)桓公先后遇上鲍管真的是他的福气啊!一洗齐国国君不靠谱神经刀风采! 公子无知虽然把齐国搞得一团乱,还刀了齐襄公。但是成功把作为弟弟,本来继位可能没多大的齐桓一把送上王位。 这不也得给他封个齐国铁血忠臣的称号啊!(震声)(地狱笑话) ——好,话说回来。 但商人眼中的伯,和西周往后对于伯的解读是完全不一样的。 商人封侯,外邦封伯——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直白地分类。】!
第145章 番外1 春秋,商周 孙权被那一句“齐国铁血忠臣”刺激得直接被嘴里的酒液呛到了。 绿着一张脸,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的吴王依旧不依不饶,坚持要表达自己的意见:“不是,公孙无知都算齐国忠臣?” “那司马家就是大大的魏国忠臣啊!” 孙权理直气壮地大声嚷嚷,看起别家的热闹来压根不会手软。 吴国朝堂向来流行着一种嘲戏之风,尤其以年轻的两代吴主为首。孙权甚至干得出来当着诸葛恪的面命人牵头驴来内涵他亲爹,孙权本人亲爱的“神交知己”大管家诸葛瑾长了张驴脸的事情。 简单点说:吴国上下差不多全员乐子人,孙权功不可没。 所以一旁的周瑜自然也笑着应和他的发言:“公孙无知弑君自立,那位司马昭弑魏帝篡位,确实颇有共通之处。” “至于神经刀——”虽然不懂这个词汇的真实含义是什么,联想一下齐襄公本人,周瑜也是大概能懂后世人想要表达些什么:“嗯,僖公疼爱侄子,让公孙无知和太子襄公地位相同,待遇无二,使得堂兄弟反目。” “襄公本人更是——” 周瑜想了想都忍不住尴尬起来,毕竟这位某种意义上挺能耐的齐国国君,在私生活方面,属实是让经历过两汉,伦理道德有所发展的三国人为之汗颜: 因为他和自己的亲妹妹文姜——文是她自己的谥号,并不来自于她兄长或者丈夫——私通,并且被文姜的丈夫鲁桓公当场捉获。 按理说这种场面,作为苦主的那个人本该最为恼火。结果由于齐国势大,鲁桓公本人不得不忍气吞声,齐襄公自己却觉得丢脸想要保密。 同时,为了防止鲁桓公回去动摇文姜之子太子同的地位,维持齐鲁同盟的稳定性,襄公便主动出击找来了壮士彭生,让他在鲁桓公被襄公灌醉之后,借着送桓公回去的时机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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