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吞了一口护心丹——这之前喊的太医不是派上用场了吗,面色有点苍白地安抚着被他的身体状况再度吓了一跳的宣德朝臣们。 “这次正统在祁钰那孩子身上,他不会牵扯进去这种麻烦的□□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紧紧攥住了衣摆,以使自己面部的表情显得不那么扭曲。 ——他会处理好一切首尾的。 【直到成化三年,宪宗感念商辂当年为自己说话的举动,将他调回了朝廷,继续身居内阁,兼任六部要职。 比起最后愤然辞职的王竑,商辂在成化时期的官路走得就要顺畅的多。 在此期间,他重视并解决了许多民生问题,多次劝谏皇帝修身,努力革除弊政,并且利用自身的名望,继续参与进了许多朝廷大事的解决之中,保住了钱皇后的身后尊荣,稳住了孝宗的太子之位,最后被世人评价为成化时期的一代贤相。 可以说,如果商辂哪怕只做到了这些,他的美名已经足够流传下去了。 但是我们前面提到过,景泰名臣的身上都有点奇妙的理想色彩。】 理想……吗? 商辂呆呆地看着这个词汇,他从天幕开始论述之后就知道自己的主张肯定不能被后世人完全认同,但如今看着这个半含着叹息的名词,心中竟然渐渐涌上的是难以言说的怅惘。 他猜到自己会干些什么了。 但是啊……他忍不住悲叹:到了那种地步,他就算能为他们的身后名奔波一番,所做的又有何裨益呢? 死人是不能复生的啊! 【所以,成化五年,商辂上书为夺门之后受到迫害与污蔑的萧镃、俞士悦、项文曜等人伸冤平反。】 现居刑部尚书而能身处此间的俞士悦看着天幕上已然垂垂老矣的自己,神色复杂地站起了身,对着商辂略一拱手。 年过古稀的人了啊,那时他都该是退休的年纪了吧。结果还被强行送去铁岭戍边——如果不是他身体还算得上能抗,压根等不到商辂这句平反吧。 商辂半让开他的作揖,不敢受全。 【成化六年,商辂上书为曾与他共事许久,接近于景泰的内阁首辅存在的陈循洗冤。】 陈循离商辂更近,两人的交情也更真诚几分。于是此刻无需多言,他只沉默拍了拍商辂的肩。 【成化十一年,商辂上书,“极言王有社稷功”——他到底还是没敢直言,没敢期望能直接恢复景泰的皇帝尊号。 但是,够了吧。这么多年的政治侮辱,难道还不足够吗? 已经六十二岁,白发苍苍的老臣,脑海中回首着当年那个三十六岁就步入内阁,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 在他政治生涯结束之前的最后两年,为当年那个同样年轻着的存在许下了一个甚至称得上渺小的期许。 ——请复郕王徽号。 就算不愿意承认他曾经是个皇帝,也请收回“戾”这个谥号吧。 这对当年的景泰皇帝来说,太羞辱了。】 朱祁钰没有说话,他映着天幕白光的眼眸隐隐闪动着水色的光泽,可到底没有宣泄出来。 【万幸的是,朱见深在这时展现出了一个皇帝该有的宽容风度。 他最终放下了这个叔叔当年为了自保,废除了他太子之位的芥蒂。 给这位为大明江山实际上付出良多的统治者,复上尊号为“恭仁康定景皇帝”】 【历史会证明谁是明君贤臣,谁是昏君奸佞。】!
第36章 天幕的光,此刻是极柔和的,平静地渲染铺开,撒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朱祁钰望着那铁画银钩的行书,后世人将那淡淡的哀悯晕染进笔锋,于是他透过字体隔着时光感触到了那份无声的认可。 历史会证明他的贤明,后世会肯定他的功绩。 于是在这满室盈溢着怅惘与悲哀的气氛之中,朱祁钰却笑出了声。 不是凄厉的嘶嚎,不是痛苦的悲歌,轻盈得竟然仿佛放下了什么大石一般的舒畅。 他擦拭去眼角湿润的水渍,面对着朝臣被他这声出人意料的笑声吸引而来的目光,温声开口: “自古王天下之要有三,曰道,曰德,曰功。” 他问王直、于谦。 “朕继位以来,治国理政,可是遵大道、正道而为?” 两位文官之首没有交流一句,早生华发的老臣语气和缓,坚韧不屈的直臣斩钉截铁: “是。” 景泰颔首,于是他转头,去问胡灐、商辂。 “朕继位以来,是否为政以德,是否恩荫天下?” 礼部的大宗伯俯首作揖,连中三元的正统文人面色复杂: “是。” 朱祁钰于是再笑。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王文的身上,知道皇帝想要问出怎样语句的大臣正色着已然起身,目光熠熠着回望过来,四目相对。 他缓缓而道: “朕继位以来,于国有功焉?于社稷何功也?” 狂悖的大臣,郑重着神色,极庄严地朝他下拜。 “陛下弘济艰难,功可称社稷主,德堪为明天子。” 再问上不知道多少遍,王文依旧会是这个答案。早在土木一役之后他心中就有了抉择,真情实感地,他愿意追随着的是眼前这位陛下。 “不,”但是朱祁钰轻轻地婉拒了臣下的好意,“孤还没有做到。” 他没再用朕这个自称,起身,对着满室朝臣发问。 “孤承祖宗大业,夙夜惓惓于心,亦惟以古圣人之道德功自期。” “道德功具其一,则可称圣人矣。” “孤不敢以圣人之称自比,惟望后世能明吾之心志,意欲效法先王而成道德功之大业。” 他不知道那导致朱祁镇复辟的夺门之变具体的细节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次的未来将会走到哪个方向。 可是他听见,后世人为他一句句地,从失败的污蔑中剥离出一个接近美好的他。 纯粹的情感让他都不由羞惭,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天幕口口声声说出的那样贤明,而这羞愧之下又带着窃喜,他能听见自己雀跃的心跳声。 那么就尝试着去做吧,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开创一个新的治世吧。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诸君可愿为孤辅弼?” 景泰皇帝如是说道。 【政治的话题我们到此就告一段落,来讲讲经济上的事。 景泰在位期间,对于经济的态度比较遗憾的依旧是主流的保护小农经济,劝课农桑,轻徭薄赋,抑制土地兼并这几大措施。 相对值得肯定的是他设立了专职官员鼓励各地开垦荒田,因地制宜种植经济作物,并且在打击土地兼并这件事上一视同仁,没有对外戚权贵网开一面。】 朱元璋随着天幕的诉说狐疑着皱起了眉:“这后世人,怎么会说保护农民是遗憾的呢?” 老朱用他朴素的价值观思考着这玄孙的行为,感觉分明是很恰当,很正确的中正之举啊? 虽然历代王朝大家都是这么干的,玩不出什么新的花样。但本质上能够稳定国本不就够了吗? 倒是朱棣在这方面更灵活一点,“爹,这后世人之前不是还替我们可惜说有钱的收不上来,最后国库有亏,亡在财政上的吗?” 他对于后世人顺带夸上他的那几点都记得仔细,眼下对于天幕的遗憾能够拓展开来的方向都隐隐有所明悟: “应该说的是,我这曾孙没有整改商税,促进工商业的发展,以及坚持我未来的海洋贸易政策?” 朱元璋这会转过弯来了,一拍大腿,觉得老四这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 “那后世人不是还说过高产作物流入?那叫美洲的地方咱们现在既然还不认识,应该也是你未来下西洋的时候带回来的。” 他现在看这个儿子突然感觉越看越有几分顺眼,平日积威甚重,杀伐果断的洪武陛下难得和颜悦色起来,让受益者朱棣都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朱棣:感觉太子之位是不是在跟我招手……?可是我上头还有俩哥哥啊。 【他在经济上调整的前代弊端主要有两个,一个是马政,一个是粮长制。两者的改革入手之处都是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 朱元璋:? “咱的粮长制又怎么了?” 后世人啊后世人,他在心里稍微有点不平地念叨,你怎么对咱老朱的功绩不怎么提及,反倒总是挑咱政策的刺呢! 可这弊端又确实是实打实的——尽管粮长制还没被细评,朱元璋也多半能猜到一点。 他只是多少感觉有点不知滋味的怅然:老朱是掌控欲极强的人物,恨不得把子孙后代所有的事都定好个规章制度出来,形成一套万世不易之法。 结果呢? 说不让宦官干政,结果到堡宗手上就出现了个权宦;说要废除丞相,结果后来又冒出个阁臣都能被称为贤相的内阁;说商税永不加赋,结果到头来落得个国库空空…… 这世上哪里真的有什么完美无缺的祖宗家法呢! 朱元璋被迫再度认清了这个事实,于是只余一口长叹。 【前者重点在于打击私下勒索养马之家、造成科敛赋重的□□;追究导致养马效果不好的各级官员的责任;对赔补的标准进行了调整;命令用品级较低不敢过于放肆的御史,替代往往大肆索贿的侯伯内官。 但后者的问题就有点复杂了,景泰时期只能说试着逐步处理,结果上来个堡宗,后遗症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变得更为复杂,一直遗留到了正嘉隆万时期。】 朱祁钰:……朱祁镇能不能去死一死啊。 就算他知道后世人对他当世的功绩也能做到客观评说,可是能对王朝延续更好的措施被强行废止了,也真的还是会又恶心又心痛的啊! 【粮长制的初衷,是为了扩大明朝的经济基础,使得明初的财政收入能够有所增加,进而巩固明初统治者对全国统治的加强地位。 粮长除了负责催征、经收和解运这三大收税任务以外,还要负责带领乡民往他处开荒,对百姓进行劝导教化以及检举不法官吏和“顽民”等,甚至还参与进过明初土地丈量,绘制鱼鳞图册的工作中。 但它职能的复杂化也就决定了它先天存在着部分缺陷,将征收任务与编制赋役册籍都交给粮长,天然就便利了粮长中饱私囊。】 对贪污腐败容忍度极低的朱元璋:…… 老朱感觉自个脑门上一阵青筋直跳,拳头已然紧攥起来,随时准备重拳出击了。 【在洪武年间,粮长制初设的时候,规定每区设粮长一人并有若干副粮长,正副粮长轮流充当,实行轮充制。主要的舞弊手段是征多解少。 等到我们永乐大帝朱棣北迁之后,因为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相分离,漕运粮额激增,粮长手里也就控制了更多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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