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叫做“良愕然,欲殴之”吗? 【张良是韩国贵族的后人,他的祖父张开地担任过韩国三朝的宰相,父亲张平辅佐过两任韩君,可以称得上是五世相韩。 这样的世代高位,就算是有世卿世禄的余荫,也可见他们家族与韩王室之间亲密的关系。 韩国灭亡之时,张良已经二十多岁。成长的二十多年,所闻所见,一日日的都是秦军攻城略地,国势日渐衰微的痛苦。他还没来得及进入韩国的政界,就不得不忍受了灭国亡家的仇恨。 对,是仇恨。 刻骨铭心,势不两立,一定要用秦人的鲜血才勉强得以洗刷或者平息的仇恨。】 刘季看着天幕上的人影。 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衣着相貌都透着锦绣膏粱才能养出来的大家气度,只眉眼间自透着时常蹙眉而留下的隐忍与压抑。 这份苦楚,当他目睹着国都被攻破,君王被俘虏的场面之时,刘季看见他眼瞳中映着的战火纷飞,看见他眼底,逐渐沉淀酝酿的阴沉而冷峻的情绪。 那是憎恨,对仇人的憎恨,亦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憎恨。 ——那么韩国的社稷,必须先被恢复。 刘季眨了眨眼,一个念头就那样自然地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不恢复韩国社稷的话,张良是没办法,完全毫无负担地跟他走的。 — 张良的眼神,在天幕说起那句“五世相韩”的时候,忍不住就有些放空。 那是他们家族的荣光,对于曾经的张良来说,甚至更像一份责任,一份使命。 他生来就向着韩国的宰辅这个方向行进,肩头担负着的是家族的期望和国家的兴亡。 可是秦灭韩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做到;始皇帝一统天下的时候,他的刺杀没有结果。 现在…… 张良突然有点想要叹息,他的脑海与心底之中,此刻很难没有一片余地留给着韩王信。 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抛弃自己的韩王之位呢?其余的异姓诸侯王们,对于王位的追求,大多不过是为了财富权力而已,在与自己的身家性命或是这般那样的利益比较之后,很快就能做出权衡。 但韩王,韩王为的还有复国,还有延续韩国的社稷啊! 而此时的张良,对于韩国却只能保持缄默。 年轻时候的张子房,为了复国可以不顾一切。 但而今的他,却怎么能够做到,彻底地抛弃汉呢? 他垂落下眼帘。 【这样的仇恨,尽管史书不曾详写,却使得他有着极充足的理由参与进公元前226年的韩国旧都新郑的大规模反秦叛乱之中。 这场反秦抗争的结果最终是失败的,可却因此牵扯到了最后一任韩王,韩王安被迁至的陈县——对,就是先前张耳投奔过去的陈县。于其爆发了一场更大的反秦抗争,进而演化为秦楚之间的一场激战。 而在这场战争之中涌现出来的楚军将领叫做项燕,他在陈县这个地方大败由李信指挥的二十万秦军,用事实证明了不是所有名字叫信的人都很会打仗。】 不是所有名字叫信的人都很会打仗? 萧何将这话的意思反过来倒:也就是起码有一个名字里有信的人很会打仗了。 韩信。 冥冥之中,他的思绪第一时间把握住的,是那个先前出现过的陌生的名字。 “天幕为什么要特别强调一句项燕?” 刘季耿耿于怀的则是另外一点:他当然认识项燕,可是后世人基本上懒得提和未来没有什么大关联的人物。 于是自然而然,他便联想到先前那位同样姓项的存在。 “那项羽是他的子孙?” 长相看起来挺年轻的。刘季回忆着不久前才见过的那张脸,比较了一下两人的岁数做出了最后的点评:应该是项燕的孙子辈吧。 【也许是楚军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给予了张良足够的信心。当新郑反秦失败之后,他离开了韩国旧地,在各地游学。 而陈县这片永远冲锋在反秦第一线的热土,就成了他最重要的停留地。 可以说,如果秦末那么多地区,一定要选一个宇宙的中心的话,那一定是陈县。 它层累着楚国旧都,韩王迁地,昌平君和项燕的反秦据点等等的身份,收留过魏国的游侠名士张耳和陈馀,是秦末起义的首事者陈胜的故乡,临近着吴广出身的夏县,最后还是张楚政权新的国都。 张良在这里先后结识了不少的豪杰,手上的反秦人脉大多也就是在这里建立起来的。他的复仇决心,也因为这里始终不曾平歇的反秦风土,而愈发的坚定。】 刘季敏锐地从这段话中找到了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 “张楚?张楚是什么政权?” 如果是正常的楚国复国,肯定用不上这个有些不够“正统”的国号。 楚是楚国,张,张是张大的意思吗?张大楚国? “是,”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那陈胜吗?” 首事者的名号啊,多么显眼着,让刘季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可是随着秦成功兼并六国,一统天下之后又采取了军事镇压和法治建设双管齐下的政策以稳固政权,复国的希望在年轻气盛的张良眼中逐渐渺茫。 他还能策动起一场足够盛大规模的叛乱吗?好像有点困难。 但是这份仇恨依旧是无法抹平的伤疤。 于是,“韩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 面容白净的青年人,线条柔和的脸庞,此刻却满是被仇恨与不甘浸染的坚毅与决绝。 难道是他不够爱怜自己的弟弟吗?那么草草地置办葬礼,几近寒酸的安葬,看不出丝毫昔日贵族的哀荣,看不见长兄悉心关怀的痕迹。 天文数目一般的财富泼水般地从指缝间流出,可是他的眼神却不曾有哪怕分毫的停留,只冰冷地遥望西边的方向。 那是咸阳的方向。 ——是因为他身上肩负着更重要的大业啊!!
第53章 【最终,散尽家财的张良求得了一名可以挥动一百二十斤铁锥的力士。两人于博浪沙对始皇帝发动了一次苦心谋划的刺杀。 当沉重的铁锥穿透过博浪沙那茫茫遮目,足以使白昼都如夜般的沙尘暴的阻拦,以着近乎力不可挡的威势,向着始皇帝的车架砸去的时候,其上满凝聚着的,是张良作为六国贵族亡国之恨不共戴天的宣泄。】 他特意穿了一身白衣,哪怕从刺杀的角度来看,也许称得上一句不够隐蔽。 可是啊,刘季在心底为他辩驳。 对于此时将反秦已然变成心中执念的张良来说,他难道不是在试图为韩国送上一场极尽盛大的葬礼吗? 【也许对于华夏是件幸事吧,但对于张良来说,却是彻底的不幸了。铁锥刺杀的最后,是误中副车的结局。 刺杀秦王未果的张良从此改名换姓,远遁东迁到了东海郡的下邳县,当起了个任侠。】 刘邦看见下邳的地名,脸上的神色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转头对着张良就露出了笑意。 “这么想来,我和子房,正是在下邳相遇的啊!” 突如其来的想法一瞬间击中了他的内心,于是兴致勃勃的皇帝在桌案上用手指比划出下邳的字样:“那要不干脆用下邳来作为子房你的封邑以作纪念……” 想了想他又皱眉:“不行,下邳侯听起来实在难听,配不太上子房你的气度。” 那选一个韩国旧地?新郑?可那尚且还是韩王、哦不,韩侯信的封地。 尽管刘邦估计,距离他想要造反的时机也不远了。可是眼下就提前封给张良,会不会显得自己的心思太明显了?并且用韩国旧地为封地,会不会反而又勾起张良对韩国的感情? 这样想着,刘邦一时之间竟有些举棋不定,封赏的话语就这样塞在喉口,可是他又不情愿亏待了张良。 而过往的一幕幕同样因此历历在目,跟着刘邦一起回忆起往昔的张良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抬起了头,眉眼微弯,同样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 “那不如,” 神情温和的文臣左手半撩起自己的衣袖,伸出右手,蘸着先前君臣聊天之时留在桌案上的杯中清水,写下了一个字。 “留” 他的声音很轻,写完之后抬头,眼神对上了刘邦注视着他的眼睛。 “臣当初,原本想要前往留地投奔景驹。结果和陛下一路上相谈甚欢,最后到了留地,却放弃了景驹而最终留在了陛下的麾下。” “留地,难道不足够象征着我和陛下之间的情谊吗?” 刘邦于是抚掌而笑,颔首应许。 “好,就用留!” 那就从此只做汉朝的留侯吧。 窗外,有清风拂过的声音。 【如果说陈县是秦末宇宙的中心,那么东海郡,或者为了把刘邦给囊括进来,我们更准确地说,东海泗水两郡,理当就是楚汉世界的起源。 在这一方远离秦朝中心关中地区的楚国东方旧地,秦王朝的统治力相对就很明显的单薄,于是也就成了反秦豪杰们又一处的乐土。 比如韩信出生在东海的淮阴,陈婴出自东海的东阳。此时的张良来到了下邳,而下邳紧邻着隔壁泗水郡,项梁项羽叔侄俩盘踞的下相,与沛县的距离也绝算不上一句遥远。 楚汉最重要的两方势力:项氏西楚集团和刘邦沛县集团,在这个时间维度,竟然意外密集地汇聚在这一片地区,某种意义上也真不愧印证了那句谶言“亡秦必楚”了。】 “韩信在淮阴,张良在下邳?” 刘季坐直了身板。他此刻是全然的欣悦了,美滋滋喜提未来人才方位的他微微满足地眯起了眼,却又在看到项梁项羽两人的时候顿住了。 害。 他叹了口气:说句老实话,推翻秦朝这件事,肯定是一起的人越多越好。 他因此肯定不能说提前去把项家收拾了——更别说,像项家这种本身就是楚国旧贵族,在当地说不准就树大根深的势力,刘季就是有心想提前打压都肯定打压不下去。 那么他就只能坐视着这个未来最大的对手一步步成长起来,进而和他展开一场,对于现在的刘季来说,太过陌生,于是充斥着未知风险而满心不愿的竞争。 谁知道他最后是怎么胜过项羽的呢?这次的对决,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呢? 刘季也只能叹气,并满是怨气地在心中对着光幕念叨起来:你最好能告诉他最后是怎么赢的,给他指条明路吧! 【但可惜的是,张良此时并没有遇上刘邦,反而是和项氏一族的往来更加密切:大家都是六国的旧贵族,相遇谈笑之间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鸿门宴的时候,项伯在知道了项羽要攻打刘邦之后,连夜都要跑到关中内地去找张良,希望能把他带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82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