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国子监里的学生,那全都是朝廷后起之秀,科举选拔上来的新鲜血液。 再来一个农学院,百官觉得以后朝堂肯定会有大变故。 许多跟着明成帝的老官员,都不喜欢改变,他们或是消极怠工, 或是百般阻拦,将所有心力都放在农学院上了,上官赋从京城出发去往燕门关的事情,都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当天来送上官赋远行的人里,除了上官家的人外, 只有三五个官员,都是上官赋以前交好的发小, 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就是沈灼灼。 之前明明是沈灼灼在朝会上说,要去做随军监督,结果最后这活儿落在了上官赋头上,当时沈灼灼放出的豪言壮志,即要收复西照九城的话, 也一并落在了上官赋头上。 上官赋压力大的不行, 临行之前看见沈灼灼这个罪魁祸首, 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上官大人,我觉得你还是笑一笑好, 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你此去边关,一路都是在赌命,希望你运气好一些。” 两人也算混得比较熟,沈灼灼对上官赋说话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上官赋听惯了前头那一堆祝他一路顺风,前程似锦的话,还有许多送别诗,骤然听到沈灼灼这大白话,还有点儿不适应了。 “承你吉言,沈大人如此说,那在下的运气一定会很不错。沈大人,听闻你在青州颇有诗名,我这一去三年五载可能都回不来了,不送我一首送别诗吗?” 因为沈灼灼没有取字,直呼她的名字也不太妥当,因此上官赋都是管沈灼灼叫沈大人,正式场合称呼她的官职,沈灼灼同样以大人称呼上官赋,两人这样相互称呼,倒是别有一番默契,显然私交不错。 过来送行的其他几个官员对视一眼,他们和沈灼灼联系不多,只听说沈灼灼和上官赋同届,关系不错,原本还想着,一人是新皇新宠,另一人是首辅之子,关系能有多好?怕不是逢场作戏,表面功夫。 现在一见,倒似是有几分真心实意。 “诗句本天成,无奈我这人手短,摸不到几首,送别诗就不作了,上官大人一路珍重,平安到达。” 沈灼灼的祝福非常平淡朴素,别人都在关心上官赋前程,只有她关心上官赋小命。 她真是个非常合格的好友。 上官赋大笑两声,翻身上马,策马而去,背影满是潇洒和快活,这是他第一次出京办事,一去还是大庄最为危险的边陲之地。 只希望他回来时,能依旧保持着现在的乐观吧,别变太多。 边关,那可真是个捶打人的好去处。 沈灼灼望着逐渐消失在天边的身影,想起了七水堂那个和上官赋一样,出身不凡的公子,只不过上官赋长得挺好,那位公子显然先天智障,后天也长歪了。 哦对了,她忘了,司马家已经倒台,司马欢不能算是公子了,他现在是一个罪犯,还是一个要被押到边关当炮灰的罪犯。 既然他和那群出身不凡的“贵人”那么喜欢看血腥场景,觉得血腥场景很刺激,那就送他们上战场,又能完成他们的愿望,又能减少大庄兵力的损失,沈灼灼太佩服自己了,她怎么就能想出如此一举两得的主意呢? 天才,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沈灼灼笑了笑,拉紧缰绳,与其他人拱拱手,算作告别,孤身一人骑马入城去了,见她远走,那几个小官才松口气,纷纷对视一眼,议论了两句。 “不得了,这就是宠臣的气势吗?感觉像是看见了我爹。” “听说她前几天在朝会上怼遍了半个朝堂,估计你爹和我爹都在其中。” “年纪轻轻,长得如花似玉,但是气势如此强盛不说,还是个御史,惯常给人找毛病的主儿,谁敢娶她啊?” “她家中姐妹五人,真要是成亲,估计会招赘吧?” “招赘也不敢去,我怕哪天她一个不高兴,当街给我来个枭首示众。” 想起魏王最后的惨样,几人脖子一凉。 话是这么说,身体也是真的害怕,可他们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沈灼灼,少年慕艾,人又慕强,面对沈灼灼那样艳阳一般明亮的女子,谁能移开眼睛? 沈灼灼自己根本没有半分情爱头脑。 她就是个工作狂,除了工作和建设大庄,没有事情能让她快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京城陷入了忙碌之中,不光是要建设农学院,还要统计夏季的这一轮税,外加注意边关的战事,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在不知不觉中,定好的登基大典到了。 谢秋莳少见的还没天黑,就从议政殿走出来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明日她要与大臣们往祭台去,举办登基大典。 时间还早,谢秋莳打算去看看明成帝和太后。 她已经与两人,有将近两个月没见过面了。 不是不能见,也不是忙到没工夫见,是她不想见到他们。 但是明天要登基了,总不好还不见,新皇登基,明成帝不来倒是无所谓,反正其他皇帝登基,先皇大多数都没了,到的都是灵牌。但是太后还是比较重要的,有的新皇年幼,还要由太后领着走完仪式全程。 所以太后的态度还是挺重要的。 谢秋莳先进了明成帝的寝宫,现在该叫明成帝为太上皇了。 “太上皇今日如何了?” “回陛下,太上皇情况很稳定,就是不知为何,一直醒不过来。” 太医谨慎回答着问题,说到太上皇醒不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害怕,都知道新皇最是孝顺,与太上皇感情也很好,他们治不好太上皇,新皇不会拉他们全部去陪葬吧? 伴君如伴虎,以前谢秋莳是太女的时候,太医们并不会如此怕她。 谢秋莳摆摆手,让太医出去,这个可怜的太医并不知道,没办法让太上皇醒来,并不是他的医术不精,而是新皇就不想让太上皇醒过来。 谢秋莳屏退左右,走到了明成帝的床前。 卧床两个多月,明成帝原本有些微胖的身体,此刻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四肢虽然一直有人帮忙揉捏,但是久不下床,已经萎缩了许多,整个人躺在明黄色的床上,显得格外虚弱,像是披了人皮的骨头。 他这样虚弱,让谢秋莳心中生出几分不忍来。 这样活着,其实远不如直接死去,活着不过是清醒感知到身体逐渐失去生命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死亡的深渊。 谢秋莳觉得,明成帝一定很恨她,他不信任她是正确的,因为她确实是个威胁,她终会走上这条权力倾轧的路。 但是她还是不想下手,她不想打破自己的底线,成为一个令自己厌恶的人,可她也不能让明成帝醒来,所以只能这样互相熬着日子。 “父皇,我明日便要登基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听见,你的女儿,马上就要成为史无前例的女帝。我还记得小时候,父皇每每看见我,总会惋惜我不是一个皇子,现在,我做到了一个皇子能做的事情的顶端,可惜您不能亲眼看见了。” 谢秋莳单膝跪在床边,握住明成帝的手,将额头放在明成帝的手背,感受着那一点点属于人的温度,“真好,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您是爱我的。” 平日里的恩宠也好,他人告诉谢秋莳的特殊也罢,都不能让谢秋莳感觉到一丝来自明成帝的爱,在明成帝没有认清自己只会有一个女儿之前,他本来就不是多么的在乎谢秋莳。 “您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您,等我从祭台回来。” 谢秋莳想,等登基大典后,她或许可以让明成帝醒过来,不用成日里浑浑噩噩的睡觉,反正那个时候,她已经成为新帝,没有人再动摇她的位置了。 只是这种想法,在走出寝宫之后就消失了。 因为她看见有好几个大臣过来了,他们比谢秋莳来得还要勤快,几乎每天都要来看一看。 与那几位大臣说了两句话,谢秋莳往太后居住的凤仪宫而去。 本来太后应该去住梧桐宫,凤仪宫给皇后住,可是谢秋莳也没成家,所以太后暂时没有搬离,等之后明成帝咽气,或者谢秋莳大婚,她就会搬走了。 站在凤仪宫前,曾经无比熟悉,日日都要进的宫门,此刻在谢秋莳眼中,多了几分萧索与陌生。 “陛下驾到!” 苏姚站在凤仪宫前高喊一声,龙撵停下,谢秋莳下了辇车,太后身边的宫女走出宫来迎驾。 谢秋莳本以为太后在里面等着她,谁知她一抬头,就看见太后走了出来,眉眼里有几分焦急,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变作平淡,可是目光触及她身上的皇帝常服后,又带了几分愤恨。 “母后,近来可安好?”谢秋莳拱手做礼,向太后问安。 太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点点头,“嗯,进来吧。” 她转身往里走,这世上可还有比她们更为生疏的母女? 入内之后,两人说着不咸不淡的客套话,问问最近胃口如何,身体如何,随后便相对无言,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了。 气氛凝滞,沉默代替了尴尬的对话,可是谁都不愿意让对方离开,两个多月才又见这一面,除了之前那次黑山镇的分离外,她们从未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过。 明明是至亲至近的关系,偏偏走到了今日这一步,真不知道该责备谁。 太后眼神一厉,要责备谁呢?当然是责备皇帝! “本宫观你最近行事,颇有章程,比你父皇要强得多,以前是本宫误会你了,长安,你莫要怪母后,母后只是不想让你变成你父皇那副冷血无情的模样。” 太后沉默许久,还是选择了开口解释,她希望能修复这段关系,今日皇帝愿意过来,不正是有意缓和矛盾吗? 太后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起之前那种满是攻击和命令的口吻,现在的太后要温和太多太多。 是因为她良心发现,终于想起了她们之间的母女之情吗? 不,不是的。 谢秋莳低头轻笑一声,“母后说的哪里话,朕怎会怪母后呢?母后以前说过,再不能教朕什么了,其实母后这句话说错了。” 太后愣了一下,谢秋莳口中冰冷的自称,如同一盆凉水,将她浇透,让她陡然冷静下来。 第88章 目标 太后看向谢秋莳, 在谢秋莳入凤仪宫后,这是她第一眼,正面看昔日在怀中撒娇欢笑的女儿。 谢秋莳已经长大了, 面上还带了几分孩童的稚气, 可眼神已经透露出常人无法直视的坚韧,她的背脊挺直,如同松柏,支撑着偌大的帝国,瘦弱未曾长开的身躯,肩负着一国兴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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