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那群人找的是江州人,后来找江南人,再后来又去找京城人,反正没有将主意打到青州人身上的意思。 司马欢是觉得,青州那地方是个苦寒之地,他做的那些事情,青州的百姓如果知道,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反应。 毕竟对于青州的百姓来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活到下一个冬天,就是他们每一年最大的目标,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不管是叛国也好,通敌也罢,跟他们都没有关系。 他们不会顶着丢命的风险,去做危险的事。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周三娘愈发确定自己不会遇到危险了,随之而来的感觉,便是无聊。 真的是太无聊了,每天只能被关在小小的屋子里,最多是到厕所去一趟,吃饭喝水都有人专门送上来,衣服也有人拿去洗,还给她们准备了新的衣裳。 她们就像是被人养起来了一样,每天只需要思考今天会送什么饭,对于不少老百姓来说,这种日子简直跟做梦一样美。 周三娘本来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可是时间久了,她开始挂念外面的两个女儿,同时也很担心跟在她身边的三个女儿。 她在哪儿都行,被关起来一辈子也无所谓,可是她的女儿们不行。 她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被关在一处,然后一步都不走出去,就和以前那个她一样。 “阿娘,不用担心,我觉得快了,江州距离京城很远,但快马三五天也能跑个来回,大姐和二姐她们肯定已经开始努力救咱们了。” 沈善和安慰周三娘道,自从出了事之后,她一直表现的非常冷静,因此周三娘对她产生了一丝依赖。 周三娘自己都没察觉到,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去依靠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但是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她自己的女儿,一个被沈灼灼盖章过的天才。 正是因为有了这点儿依赖心理,所以周三娘才会直接将自己内心的不安说出来,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强逼着自己强大起来,好保护她的女儿们。 “我知道,她们一定会来,可是我害怕,你们拿了那个东西,真的不会出事吗?” 周三娘看向被沈善和随手放在书案上的诗集,她像是视线被诗集烫到一样,看见后,立马转过头来,不敢多看一眼。 “不会有事的,阿娘,那不过是一本普通的诗集,而且还很有名,书舍里有许许多多类似的诗集,我不过是拿过来看看而已,又能犯什么忌讳?” 沈善和其实心里也忐忑,但她不会表现出来,一旦她表现出来了,她们会失去主心骨,陷入迷茫无措的境地,任人摆布。 “普通的诗集,你会主动要过来?” 周三娘不够聪明,她学不会大道理,认不清那些方方正正的字,但是她了解她的女儿,沈善和可不是个手不释卷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要一本书。 她确实了解自己的女儿,沈善和笑了笑没说话。 正在此时,有人敲响了门,屋内所有人都看向那扇木门,等待外面的命运开口。 三天后,沈灼灼到了七水堂。 在路上的时候,她收到了谢秋莳的信,谢秋莳说,司马欢已经将周三娘母女四人安顿好了,还给了她一处院落的地址,沈灼灼若是不放心,到了七水堂,可以先去那地方看看。 因为拿到了这个保障,所以后来沈灼灼没有急忙赶路,她现在顶着朝廷命官的头衔,不适合日夜不停赶路。 在陆路和水路之间,沈灼灼选择了更快的水路,理由是路上颠簸,不如水上安稳。 从翰林院和御史台出来,跟着她一起去江南巡查的其他官员,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沈灼灼说得对,路上真的好颠簸。 不是所有文人都和沈灼灼一样,文武皆修,大多数文人那都是非常纯粹的文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怎么碰过刀枪剑戟,骑马的次数也不多,虽说君子六艺要求他们能骑马射箭,但现在大庄境内还算太平,朝堂上出现了不少普通出身的官员,没有了练武的需求和财力。 所以不去骑马,而是坐船,符合大多数文官的需求。 练武可不是随随便便练,没钱的话,养不起马,买不起弓箭,没有练习弓箭的场地,怎么学? 况且现在朝廷上文武之争愈发严重,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文官能不碰武力,就不会碰武力。 养出来一堆大腹便便的白斩鸡。 沈灼灼走到甲板上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位御史过来,挺着个大肚子,脖子和脸都特别白,一看就没吃过苦,也没怎么晒过太阳。 “沈巡按,巡按也被晃得头疼,来甲板上透气?” “曾御史,是啊,上一次坐船还是从青州到京城,有一段时间了,现在突然再坐船,确实有些不适应。” “咱们青州山多沙地多,确实没几条河,我也不适应,对了,还没问过沈巡按是青州哪儿的人啊?” “老家是平县,后来定居在黑山镇了。” 沈灼灼话音落下,这位曾御史猛地一拍手,发出兴奋地声音,“巧了不是!我与沈巡按乃是同乡!” “曾御史老家是平县?” “不不不,我老家是风沙湾,距离平县和黑山镇都不算远。” 沈灼灼的笑容停滞了一瞬,这人是觉得她没看见过大庄地图不成? 风沙湾在靠近青州边界的地方,从“靠边”程度来看,它和黑山镇确实是挺像,如果不是一个靠在西北边,一个靠在东南边的话。 离了四万八千里,怎么还能说同乡?不过若是单论青州,确实是同乡。 “还真是不远。”沈灼灼说了一句听不出好话的话,随后闭口不言,有意结束这段对话。 结果曾御史可能是实在闲得慌,想找个人唠嗑,又接着说道:“要说同乡,沈巡按和曹御史才真是有缘分,都是出自平县,听说曹御史的本家在平县大兴文教,教导许多人读书,沈巡按怎么没留在平县啊?” “当时有其他打算,就去了黑山镇,平县实在是人才太多,我若是留在平县,也不好出头。” 沈灼灼见曾御史从头到尾都笑眯眯,看不出什么意思,索性跟他唠下去,她倒要看看,这位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确实,听说曹御史的本家,向来是只收天分高的读书人,而且还以门第论高低,即使沈巡按有状元之才,恐怕也难入他们眼啊,现如今陛下大兴文教,鼓励贫民子弟入学,曹家若真是想学周氏教化一地,那也该一视同仁才对,连学子都要以门第分个三六九等,未免太过狂妄了,曹家也不过是出了一名御史罢了,又不是多么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真不知道司马大人怎么看得上曹家这小家子做派。” 这位曾御史,是来吐苦水了? 沈灼灼可真是大开眼界了,曾御史话里话外的酸气,都传到她鼻子里了。 看来司马庆真的非常看重曹家,爱屋及乌于曹御史。 历史上,曹家和魏王之间早就勾勾搭搭,穿一条裤子了,而曹御史在上次魏王大婚的时候,站出来弹劾魏王铺张奢靡,看似是站在了魏王的对立面,但后来魏王大婚,朝中民间无不感叹魏王勤俭大方,这场大婚并没有耗费颇多,最大的开销,是沿街撒钱。 没错,魏王将大笔钱撒了出去,以此来换取名声。 不得不说这招真的很好用,尤其是有曹御史前面的弹劾做对比,民间和朝中的人,一下子都心疼起魏王来。 觉得魏王闷声做好事,心怀仁慈,这样的人一定会感恩。 虽然沈灼灼是完全看不出当街撒币和心怀仁慈之间的关系,但魏王那一脉吹得很欢,声音也很响亮,从这件事里可以看出,曹家果然和魏王早就穿一条裤子了。 曹御史既然是板上钉钉的魏王党,那么司马庆赏识曹家人,甚至到作为同僚的曾御史已经积怨在心,随便拉个人都要畅谈一次,不吐不快的程度,那么司马庆的底子还干净吗? 沈灼灼没有从历史书上找到答案,因为一直到谢秋莳登基,司马家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不知道是司马庆藏的好,还是司马庆和上官文一样,不过是四处投注,不管做什么,都以家族为先。 “沈巡按,咱们要去的七水堂食司马大人四子所在,依我看啊,这七水堂人美景美,近些年来被司马县令治理的井井有条,咱们过去就是游玩一番,是妥妥的肥差,沈巡按的意思呢?” 一边抱怨上司不做人,一碗水端不平,一边又拍上司马屁,甚至是隔空拍在上司儿子身上,这位曾御史可真有意思。 沈灼灼当即笑着点点头,“曾御史说的不错,这一趟公差,咱们算是赚到了,又能赏景交朋友,又能为朝廷效力!曾御史大概不知道吧?这位司马欢县令,师从周家狂士,与太女殿下关系向来不错,这次去七水堂,殿下也说了,好好玩,不必有太大压力。” 听到这儿,曾御史脸上的笑容带了三分真切,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亲戚关系,曾御史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京城那么多世家,世家之间的姻亲关系别提多复杂了,大家谁不是沾亲带故,要说亲戚关系,谢秋莳和谢友怀关系才近呐!影响他们天天在朝廷上针尖对麦芒吗? 利益关系,才是曾御史最看重的点。 周家和太女之间的关系很奇怪,周家没有明目张胆的支持过太女,但是周家的二小姐和三公子,可都在太女麾下效力,两位嫡系加起来,也能调动周家不少人脉了。 不少朝臣都认为,周家表面上不支持谢秋莳,是为了避嫌,毕竟周家不是普通的皇亲国戚,到了周家这一步,再往前走,就会让皇帝无比忌惮,不如按兵不动,不叫皇帝生出戒备之心,能保自身无恙。 只要周家在一天,谢秋莳的太女身份就能稳如泰山一天。 魏王不管怎么折腾,嫡出公主,周太女的身份,都能压住魏王,魏王上位,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司马欢和周家走得近,太女认为司马欢是个好的,不愿意动他,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曾御史一听就信了。 沈灼灼笑而不语,这些人太不了解谢秋莳了,谢秋莳可不是自吹自擂的魏王,她的仁慈与爱民,天生刻在骨子里。 有些事情,现在谢秋莳还做不到,可只要给她机会,她迟早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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