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总要叫人敬两分的。 山下热闹,卖小零嘴的,香品蜡烛的,山货的,比比皆是,而在观里,同是如此。 祖师爷换金身开光是大事,又是重阳登高节,清平观自半夜就已经亮了灯火,早早熬上了药茶和药粥,连空气都飘着淡淡药香味,使人精神一震。 这都是秦流西配的方子,用的药材都是能驱寒怯燥,有病无病都能吃得。 灶房有在观多年的厨娘和一些热心信众帮忙,其余的殿门和居院,在观中的道人都早早拿着扫帚各处挥洒。 赤元老道看着观内忙碌的样子,捋着胡子十分满意,眼里无比欣慰。 多少年了,清平观如此热闹还是玄门沉寂之前,重新启观十年,也是头一回有这热闹和盛事。 以后会更热闹的吧。 假如某个逆徒上进一点。 赤元老道瞥向某个打着呵欠吊儿郎当出来的某人,胡子扯断了一根,忍了气道:“今日好歹是祖师爷换金身的大事,你就不能正经些,你好歹是清平观的少观主。” 秦流西眼皮一抽,问:“啥少观主?” “你啊。”赤元老道指着她:“你是为师的第一大弟子,将来为师飞升了,清平观不得交给你,为师决定了,趁着今日法典,就向信众宣布。你,道号不求,是为师大弟子,也是清平观的少观主。”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手放在她的肩上,声音略显沉重:“徒儿,任重而道远,你以后可要争气啊。” 秦流西轻轻的拨开他的手,露出一个笑容,又敛了:“您做梦!”她指着道观:“您看看,这小小的道观,需要什么少观主,一眼都看到头了。您还给我画那么大个饼,咋的,饼里不加点肉馅儿就要人干啃?” “清平观以往也是信众无数香火旺盛的,你既入为师门下,自然得肩负恢复它昔日荣光的重任。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不接受狡辩。为师去正殿看看,你快些熨平你的道袍过来,别误了吉时。”赤元老道说完这一句,生怕秦流西当场就要炸毛撂挑子,飞快地跑了。 秦流西呵呵哼笑,又摇头叹气。 这老头真是。 “不求。” 秦流西刚要回屋,却听一声叫唤,她转过头,见玉长空穿了一身月白长袍,头发以青玉簪挽成髻,好似玉人来。 她向玉长空拱了拱手行礼:“素日只见你穿黑,想不到这月白更衬你,当真如玉人一般。” 淡蓝色的长袍,袖子领子衣摆均是绣着祥云纹,腰间束着一条银色腰带,挂着一个羊脂白玉佩,十分矜贵。 玉长空也拱手向她回了一礼,道:“今日参加法典,自然得敬重些。” “你这么早来,离法典还有点时辰呢。”秦流西道:“可吃了早点?让道童给你拿点药粥包子?” 玉长空说道:“早些过来,也想给父母的长明灯添点香油,再上柱香。” “也对,今日也是重阳呢。”秦流西笑着道:“那你自便?我还得熨一下道袍,不然我那师傅得在耳边念经说我不敬祖师爷了。” “好。”玉长空含笑点头。 秦流西这才背着手进了屋。 玉长空也转过身,往正殿去,一入殿,就看到了赤元道长,连忙上前拱手行礼:“赤元观主。” 赤元老道笑吟吟地回了一礼,看到他的人时,眼中异色一闪而过,道:“如无猜错,这便是玉公子了。” “没瞒过您的法眼。” 赤元老道笑容更盛,道:“你捐的祖师爷金身才使得观中今日有此盛事,祖师爷定会通知老道开眼认人的。玉公子不日是要远行?” 玉长空愣了一下,说道:“家中祖父病下,打算明日回族中尽孝。” 赤元老道点头:“既如此,公子走水路会更畅顺一些。” 玉长空眸色一深,敛了神色,拱了拱手道:“多谢观主赠言。” 赤元老道笑着取了些灯油递给他:“给你父母的长明灯添油吧。” 玉长空双手接过来,颔首致礼,刚要走,赤元老道又说了一句话。 “公子眼里有了光,可能达心里?” 玉长空敛容不语。 “因果自有报应,公子既是我清平观的信众,当记得这话才好。”赤元老道抬头看着祖师爷的旧身像,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是。”玉长空深深作了一揖。 赤元老道挥挥手,看着他转身走往长明灯前添油,拨亮了灯芯,挪开了视线。 光若至,则清明,若不达,则无明。 玉氏长空,是站在正邪中心的人。
第241章 祖师爷开光 凡神像塑成后,都要举行开光仪式,也就是供奉致礼,经由仪式告知天地,把天地无边灵气注入神像,使得神像有灵性,才算是正式把神敬请到了宫观中,护一方水土,佑一方黎民。 否则,没经过开光仪式的神像,都只是一个泥人像,如艺术品,若是随意丢弃,又会被一些魑魅魍魉附像身,若再被无知百姓供奉,便会成邪神,反误了众生。 所以,换金身像,仪式肃穆而敬重,祖师爷的金身像,由得道观主亲自主持仪式,请信众观礼示意郑重。 开光吉时至,正殿里,一片肃静。 赤元老道一身神圣的法衣,上有金丝银线绣成的各种道教吉祥图案,头戴法帽,身侧均是穿着黄色经衣的道人。 而殿内正中,新的金身像已经摆了上去,用红布遮盖,用一根红线与旁边神像相连,一直引到殿门外两根旗杆,头与头接连缠绕,成为一个整体。 殿门旗杆中间,放了一把椅子,无为拿着一面镜子紧贴红线,镜面对着殿门,而在殿门口分别站着清明和一个叫清心的老道,他们手中也各拿着一面镜子,清心负责把殿门外那面镜子的光接过来,清明则是负责把这束折射进来的光线投射到新的神像身上。 这便是开光。 就是把天地自然间的日月星三神灵光接引到观中来,使得神像承接天地之灵气,造化万民之福祉。 秦流西同样一身紫色法衣,以金银丝线绣着日月星辰,八卦宝塔的图案,头发用法冠别着,略显削薄的脸不苟言笑,乖巧地站在赤元老道身边。 彼时,辰时正,有光而至,通过镜面直射殿内盖着红布的金身像上,金光炫目。 赤元老道口中默念净天地神咒,边念边在罡单上踏罡步斗,又点了秦流西:“愿请弟子不求,清平观少观主为祖师爷开窍点灵。” 少观主吗? 玉长空看向姿容似仙的秦流西,双眸明亮,眸色深沉。 殿内安静观礼的信徒也都顺着赤元老道的手指看过去,看清秦流西的脸时,暗叹这位少观主竟如此年轻,比这观内许多道人都要年轻许多呢。 秦流西成为了祖师爷之外的全场焦点,却不敢跑,而是乖巧地接过清远递过来干净毛巾,从梯子攀上,为金身像擦拭灰尘,再持针在神像的七窍及手脚点一下,意为开窍。 在她开窍时,赤元老道手持令牌一击,嘴上念着:“神开三千六百骨节,八万四千毛窍,节节相连,窍窍相通。开光之后,神无不应,万道光明普照天下众生。” 秦流西在他说话时,又接过清远呈递上来的毛笔,在眼耳鼻等点一下,此为送灵气,事毕才把红布和红线解下。 灵光一闪入神胎。 彼时,金光大盛,本来尚且平平的祖师爷神像像是忽然被赋予灵气,变得鲜活有灵性,笑容也盛了。 “祖,祖师爷显灵啦!”有人在金光闪过之后,忍不住大叫一声,然后跪了下来。 所有信众都跪下,口中喃喃有词。 秦流西把红布丝线叠好放在一旁供桌,再看一眼咧嘴的祖师爷,忍住没嗤声,有金身加持了,这嘴都咧到耳后根去了,好不现实。 祖师爷:今有金身塑体,不和逆徒一般计较,忍她。 开光完毕,钟鼓齐鸣,似有仙乐绕梁。 秦流西负手看去,满殿信众跪在拜登上,双手合十,时而静默,时而俯首,口中诵念经文,神情肃穆而虔诚。 俯仰之间,人间事事如青烟,所求皆期盼如愿。 玉长空也俯首祈愿,他只盼,能使父母得以昭雪。 至此,开光仪式完毕,清远含笑道:“诸位信众,殿外备有药茶药粥,诸位可去喝上一碗,沾神光避百病。另外,想要请了护身牌或小像回去供奉的,可前来贫道此处。” 他指的是祖师爷跟前的一溜小神像和护身牌,都是沾了灵气的,有信徒会请了回去供奉。 于丘才第一个窜到秦流西面前,笑着拱手行礼道喜。 “想不到于大人也有空来观礼。”秦流西笑着回了一礼。 于丘才道:“得知贵观换金身像,我家夫人就每日叮嘱我正日要来,你也知道,内子身怀六甲,不日生产。我想求了这红布回去,再请一尊小像,保个家宅平安,母子平安。” “于大人心中有神,神无不应,您请。”秦流西笑着招呼清远,让他把叠好的红布给于丘才。 于丘才也十分识趣,几张百两等额的银票落入香油箱中,小心翼翼地接过神像。 “大人回去,敬沉香云香安息香都是可以的。”秦流西提醒一句。 “好好好。” 于丘才又小声说:“上回我说的那老友,兴许又会前来请您,到时候……他们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姑娘都有些不清楚了。” 秦流西说道:“看你份上,到时候我若有空档,可走一趟。” “那敢情好。”于丘才松了一口气,说了几句话,又和赤元道长行过礼,就告辞走了。 他公务繁忙,来观礼也是因为家中夫人所催,加上自己也重视,又有沈家那边所托,所以才会亲自来一趟,如今事了,自然不多逗留。 于丘才求走了红布,红线也有人上前求,毕竟开过光的物件都是有灵性的,求了带走保平安也妥,清远便剪了几节,让信众或系在手上,或系在头发上。 玉长空则是求了一面镜子走。 “我以为你会求祖师爷的小像呢。”秦流西轻笑。 玉长空说道:“族中更为信奉佛门,而我,心中有道。” “大善。”秦流西把镜子交给他,又取了一节红线系在他手腕上,道:“你捐金身身系功德,祖师爷会佑你一路平安的。” 玉长空看着手中红线,双眸明亮:“你也知道我要走。” 秦流西下巴微抬:“我相面,也是可以的,看不全你的面相,总也能看到一些近日的,自然看得出你将远行。” “那我祖父病下?” “放心,并无吊客入堂。” 玉长空吁了一口气,默了一瞬,道:“我明日便走,我这双眼日后如何运用,你说教我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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