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平的往事, 这些年朝中一直讳莫如深, 姜竹也只是因家中有人曾与姬平的一位旧臣有些交情,所以才知道些许内幕。 如此看来, 放出这歌谣的人, 像是为了针对当今太子姬月, 不惜把二十年jsg前的事给翻了出来。 她在车内冥思苦想半晌,忽然车头一转, 车辆行驶的地面瞬间变得平滑安静,她知道这是长乐公主府门前的青龙街到了,遂收起思绪,整整衣襟。 等片刻后车辆停稳,姜竹抱着胸前一沓文书,在西侧门外下了车,走近了公主府内。 姬云在府中收到这些文书,认真看了半日,正准备再派人去确认些细节,却被姒皇后突然从宫中打发来的人制止,只因宫中腊八节庆快要到了。 姒皇后在懿旨中称,圣人身体才刚大愈,又正赶上年节,而这件案子查到如今疑点却是越查越多,因此不可大意,遂要求大理寺暂时封存一切证物,等过完了年,再重启调查。 这日,姬婴正在自家园中剪红梅插瓶,她坐在前院西暖阁的软榻上,正拿着把剪刀修剪花枝,面前榻桌上摆着一只邢窑梅瓶,榻桌的另一边,还虚坐着一个人,正是上回从察合汗国给她送信的那名姞安手下的暗卫。 屋内只她二人在此,并没有留其余执事在内,那暗卫最近留在景园休整了几日,正巧碰上这件无头悬案和诡异歌谣,便替她打探了些消息回来。 “大理寺正在审理的这件案子,因人头俱未找到,受害人身份只能按服饰推测,将头取走,应该是为了混淆死者身份,但京中这几个月并未听说有人口失踪。” 姬婴认真听她说着,低头想了想,忽然问道:“那些指向太子的线索,能看出跟梁王有什么关系么?” “这倒看不出来,梁王因嬴禄的事,也受了些影响,这几个月十分低调,除了宫中指派给他的公务,按部就班地做着,其余时间他都在府中弄花养鱼,门客也都基本不见。” 姬婴听罢微微点头,这个梁王姬星倒是个十分识时务的,想来是他这些年,夹在京城各方势力中成长起来,所惯有的自保方式。 开景帝的三个皇子里,只有他不是姒皇后所出,是在开景帝登基后第二年,逢他生母病逝,才被认回宫中来的,当时朝堂上因前番政变,时事仍有些不稳,姒皇后为大局起见并未说什么,照例封了亲王,并追封其亡母为贵妃。 据姬婴回京以来从各处打听观察到的,这些年姒皇后对梁王姬星虽算不上十分关爱,却也未有苛待,只要是他亲王规制内应有的,也是样样不缺。 只是从前些年太子开府为开景帝办差开始,朝中众臣发现姬月才干平平,办事浮躁,又见紧跟着开府的梁王做起事来,倒是更有条例一些,于是部分在太子党里够不到前面的人,开始打起了梁王的主意,渐渐形成了一股势力。 在姬婴还是柔然王后那几年,朝中党争因田税改革演变得有些激烈,梁王姬星那几年又因时常被派到两湖一带出公差,几桩事办得很是漂亮,得了些加封,更让梁王党一度有些张扬。 但没等梁王党得意多久,便被姒皇后出手警告了一番,开景帝又借此贬了几位言官,姬星见状连忙进宫谢罪,又在家闭门思过了大半年才出来,自此后也低调起来,只是攀附他的人,并未因此散去,只是行事收敛了许多。 直到去年,嬴禄遭贬,又有姒丰进爵,又跟着燕北回归等一桩桩事,太子党众人陆续在朝中加封升官,梁王党才真正安静了下来,姬星本人也愈发避世,近一年都不曾再替开景帝出京办差,只是不时受命办些寻常公务。 姬婴细细想了一会儿,又问了几句关于姬月和姬星这些日子都曾去过哪些地方,随后只说:“你先去吧,这里面的事,的确有些复杂,我要再想想。” “那年后我还要如常往西去吗?还是留下来,为殿下把这件事情打探明白?” 按照姬婴原本的计划,这暗卫应该要在年后先去凉州替她给妫易带话,然后再回到科布多城外的细作据点,继续打探西域及漠北各国动向。 姬婴思忖片刻,抬头说道:“不要紧,你还是照去,这边的事想来没有那么快水落石出,我另外找人打探就是了。” 随后她又吩咐了几句年后往凉州去的事,直到窗外金乌西坠,又有连翘打发人来请她都后院用晚膳,她才叫那暗卫回去,独自抱着插好红梅的瓶儿,穿上斗篷往后院走来。 姬嫖和图台雅已经在厅上等了一会儿了,姬婴走进后院偏厅时,有几个执事人走上来替她脱了斗篷,姬嫖见她回来了,忙走出来迎接,姬婴拿起花瓶给她看:“好看吗?我自己插的。” 姬嫖左右认真看了看那花儿,笑道:“好看,怎么看怎么好看。” 这时才满一岁的图台雅,刚被执事人抱到旁边高椅上准备用膳,见她们都在那里看花儿,急得直拍手。 众人一见都笑了,姬婴忙将花拿过去也给她摸了摸,随后吩咐人传菜,同她两个一起用完了膳,之后吩咐人将那瓶红梅放去姬嫖的房中赏玩。 又过两日,正到腊月初八,满朝例休,合宫庆节。 这腊八节也称“成道会”,本是个佛家庆典日,当今圣上虽说是信道,但因先皇是信佛的,所以宫中也保留了许多礼佛殿,还包括腊八节由宫中开内库出资在民间施粥,并开庆贺典礼的传统,也一年年流传了下来,并未因开景帝信道而中断。 姬婴这日一早起来,换上冬蟒袍,正等着长乐公主府上人回话,准备跟姬云一块儿早些进宫给开景帝和姒皇后请安。 果然不多时,便有那边府上执事来请,她走出园来,在门口上了车,先到姬云府上,再换她的车,一起进宫。 这日因休朝,只有宗亲进宫请安,姬婴和姬云算是来得最早的,先到两仪殿给帝后请了安,姬婴见开景帝这日面色红润,声音浑厚,果然是大愈了。 她们请完安出来时,又正碰到前来请安的太子姬月和梁王姬星,他二人虽是一路来的,却未见交谈,姬星一直落在姬月身后两步远走着,后面还跟着几个旁支宗亲。 等众人都请完安,又在宫中参加了年末祭礼,一直持续到晚间合宫大宴。 这一整日,太子姬月都一直神色凝重,看上去应该已经知道近日民间传出的歌谣,但其余人却都是神色自若,席间也没人提起这桩数月无果的悬案。 腊八节庆过后,紧跟着又是好几处府衙的年末筵席,包括国子监的,还有鸿胪寺的,姬婴都作为宗室皇亲前去参加了,一连忙了数日,直到大年初一参加完群臣朝贺,才算是空闲下来。 因年下事多,姬婴也少有时间能静下来,仔细再想想那件无头案,但偶尔脑中闪过那一句歌谣,看来这件事发展到这里,不仅把矛头指向了太子,也是有意把她也挂带上了。 毕竟母亲姬平的旧事,在开景帝心中是个忌讳,民间突然传起这件事来,叫宫中知道了,她在京城的境况,一定不会好。 她本想着等自己在京中稍稍站稳脚跟,再想法子暗地里打探旧事,不想却被这桩案子提前把二十年前的事又搬到了众人面前,不过好在年下京城事多繁忙,众人都不理论此事,又有执金吾日日巡查警告,这歌谣也慢慢销声匿迹了。 这日,姬婴才送走往凉州去的暗卫,下午又收到了妘策和姚灼从景州给她发来的拜年贴,内中夹层里带着一封信,写的是漠北近况。 自从去年秋天,金帐汗国眼看着察合汗国吞并了乌孙,其兵马之强劲,让木合黎汗一度警惕起来,于是她派了重军到边境线,提防着阿勒颜整好内政,又要转身往东,企图收回旧日柔然帝国的地盘。 但阿勒颜自从灭完乌孙国回到科布多城,便再也没有要往东去的架势,主力兵马也都东西分驻,看上去并不准备再度征伐,但金帐汗国在边境的兵马并没有因此而放松。 姬婴读完信,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的飞雪,去年的这一天,她还在可汗庭,短短一年,真正物是人非。 与此同时,远在洛阳千里之外的科布多城王宫内,阿勒颜坐在书房窗边,手中拿着一杯酒,也正在看窗外飘雪。 这一年他真正是孤家寡人了,这比去年睡在子棺中稀里糊涂地过了个年,要难熬许多,所以他今年自打入冬以来,夜间常常与酒为伴,否则难以入眠。 此刻他jsg正喝到半酣,想起从前过年时姬婴用彩纸折过几枝红梅,后来被他收在匣中,她应该是没有带走的,于是他站起身,踉跄走到案边侧柜中翻找,不想却有个黑色锦匣被他碰掉了下来。 他拿起来看了看,这黑匣是他母亲的遗物,自从她去世,他没敢再打开她留下来的任何东西。 但此刻似乎是酒意作祟,他将那匣子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锁扣,只见里面是一沓整齐叠放的书信,因年代久远,信封边缘已有些泛黄,封面边缘有一行小字,不是汉字也不是柔然文字,是他母亲自创的密文,从前也曾教过给他和察苏。 他拿起那几封信来,先看了看封面,发现前面几封信的边缘都是同样的一句话: “皇太子姬平亲启。”
第71章 霜花腴 阿勒颜看着那几个字, 怔了许久,随后缓缓打开最上面的那封信,读完接着又打开了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这匣中一共装了有二十余封信, 前面几封信都是他母亲寄往中原的,不知为何后来又回到了他母亲的匣内, 后面的十余封信才是姬平写给他母亲的,每个信封底边也是用同样的密文写着他母亲的名字:妘宫亲启。 他打开看信封里面的内容, 姬平的来信抬头,基本上都是同一句话:妘宫吾妹, 展信如晤。 他将那二十余封信都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震惊,等全部看完时,酒已醒了大半。 关于母亲的许多回忆, 也在醉意散去的瞬间,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许多他从前看不明白的事,想不通的行为,到此刻才有了答案。 他想了半晌,又将其中几封内容关键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直到天边破晓, 才缓缓将那些信装回信封,一一收回匣中。 起身时, 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 推开书房门, 他的亲随在外面候了整夜,此刻见他出来, 忙走上来问:“东侧驻军仍未撤走,大汗是否要下调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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