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年的劳苦,令岁月的沧桑过早的在这具身体上显现出了痕迹。 所以,阿恬称呼他为李叔,并没有称呼爷爷。 “你快吃,凉了不好吃了。”计蒙见人还在盯着饭发呆,忍不住催促。 多好吃的饭,光看着可怎么行! “哎,好、好。”老李听了话,蒯了一勺西红柿鸡蛋混合着米饭吃进了嘴里。 咀嚼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后,老李的双颊飞速运动,从消瘦的脸颊甚至能看出牙齿咀嚼的痕迹。 他飞速的扒拉着西红柿鸡蛋盖着的那部分饭和菜,红烧肉的那边吃都没吃,偶尔碰到一块肉滚了过来,他都小心翼翼的扒拉到一边。 这人,应该很久没吃到肉了。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西红柿炒鸡蛋的量不算特别多,不过碗底的饭应该沾上了肉汤,老李已经被肉味俘获了。 “李叔,肉也吃呀,这一碗都是你的,你不吃,也没人吃了。浪费了多可惜。”阿恬又道。 老李听完,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的送了一块肉到自己嘴里。 眼睛里的光更亮了一些,他仔仔细细的品尝着,舌尖在口腔里细碎的撵着肉的每一丝肌理,品尝着每一滴油脂和肉皮的酥软弹性。 炊烟笔直的升到半空,绽放出绚烂的烟花。 一块肉、两块肉、三块肉……老李吃饭的速度越来越快,棕红色的米饭配着红烧肉和鹌鹑蛋被扒进嘴里,嘴里的食物多的双颊都鼓了起来,他依然大口的扒着饭。 吃着吃着,只有暴风雨声的店内传来了抽泣声。 四个人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那份饭,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抽泣的声音变大,最终变成了呜咽。 “呜呜呜,真是太好吃了……”老李放下了剩下了三分之一饭的碗,捂住脸,呜呜的哭泣。
第26章 老李哭的太惨了, 手掌遮不住鼻涕眼泪,顺着缝隙流了下来。 阿恬给他拿了纸抽,还抽了几张纸递给他。 “谢、谢谢。”老李接过, 先擦了擦鼻涕, 再擦眼泪的时候, 看着手里的纸忍不住站了起来,“这、这也是纸吗?” “是纸。”阿恬看着他, “用吧,李叔, 这纸不贵。” 怎么可能不贵。 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老李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擦眼泪, 越擦越多。 计蒙看不下去了:“你再哭,就要用更多的纸。” 一句话成功封住了老李的哭腔,沉入泥淖的悲戚被卑微的意志拉扯了出来,他拘谨的用完了一张纸,便再也不肯用第二张了。 阿恬有些责怪的看了计蒙一眼, 举着餐巾纸的手放了下来。 “饭有点凉了,我给你热一热吧。”阿恬说着就要去端碗,却抢先被老李夺了过去。 “不用不用,就这点儿, 马上吃完。”说着,老李重新坐下,扒拉着碗里的饭。 但众人都发现了,这人虽然嘴上说着快吃完了, 但剩下的那几块肉, 他恨不得拆成沫,一粒一粒的慢慢吃掉。 “还有哦, 你吃完了还能再盛。”阿恬善解人意的讲。 老李的脸闷在碗里,摇了摇头。 如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李同碗里的肉,最终也还是要告别的。 不过好在,它们会先安抚好老李念念不舍的味蕾,再进入胃部,为他提供精神上的寄托。 看起来,老李真的吃撑了。 他呼吸都有点困难:“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吃肉和米了,一次性吃不了那么多,这一碗实际上都多了,我只是忍不住,太好吃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隔着墙壁瞅了眼外面,眨眨眼,不太懂。 最后由禾畟发问:“你刚刚还说你的车子上拉着肉,那不是用来吃的吗?” 老李摇了摇头:“那是祭品,虽然剩下的拉了回来,但对于全村人来说还是太少了。” 祭品?什么祭品? 这事儿阿恬最有怀疑的权利,她一个一个从计蒙开始挨个看了过去,结果只要是被阿恬看的人,全都使劲摆着手,示意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 “村子里还有不少孩子,他们长身体,那点肉,都不够他们分的。”老李说着摸到了腰间,结果摸了个空,咂咂嘴,最后喝了口茶。 青森小馆没有烟,再说,就算有,阿恬也不会让他抽。 “那米呢?”禾畟又问,“吃不到肉,粮食总能管饱呀。” “粮食,也快吃不上了。”说完后,老李似乎又老了几岁,“番薯配合着粮食充饥,再过过,可能只剩番薯了。” 阿恬一直没说话,她思讨这老李的穿着打扮,刚刚似是摸烟袋的动作,联想到他提的祭品。 “李叔,外面车上的祭品,难道是祈求丰收的祭品?”阿恬试探性的问。 “是啊。”老李沉重的叹息,“年年祭祀,年年没有好转,但,除了祈求上天,我们什么也做不到。村子里有些人受不了,早早就离开了,还有些人无法承受长途劳顿没有动弹,还有一些离不开这片土地,也就还留在这里。” “他们心里想着啊,或许啊今年就好了吧,今年不好,明年可能就好了吧。”老李说着,眼睛里又闪起了水光,“林子里的动物也越来越少了,再继续旱下去,动物也要跑光喽,到时候,连祭品都找不到了。” 老李打开了话匣子,已经不是回答谁的问题了,更像是漫长的无助中的一种倾诉:“年轻的能跑的都跑了,村子里剩下的全是老人和孩子,故土难离的只是少数,幸亏还有个猎户。” “但吃不饱,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吧?”满脸的皱纹更加深刻,“三年了,我们还能坚持多少个三年。” 计蒙同禾畟还有示土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阿恬看了一圈他们,随后回到操作台上,用可降解的一次性饭盒给老李盛了一份盒饭。 这次没有将红烧肉盖在米饭上,而是一边放一半,红亮与白润泾渭分明,好看又诱人。 她将盒饭放到了老李面前,后者连连摆手:“不吃了不吃了,真吃不下了,而且……我也没那么多钱。” “这叫盒饭,给李叔你带回去。”说着阿恬指了指白米饭,对老李说,“这边,叫五谷丰登。” 老李愕然抬头。 阿恬又指向红烧肉:“这边,叫风调雨顺。” “啊、啊?”老李完全懵了,哪里是五谷?肉又哪里能体现出风调雨顺? “我不管,它们就是五谷丰登和风调雨顺。”阿恬强行冠名,将盒饭盖上打包好,“它们两个合起来,就叫做国泰民安。李叔,我把国泰民安打包给你带回去,希望今年、来年、年年,大家都能平安喜乐,顺遂安康。” 老李的鼻子和眼睛又红了起来,他哽咽着说:“谢、谢谢,谢谢你,阿恬,谢谢你们。” 临走的时候,老李从怀里揪出一个钱袋,在桌子上倒出了里面全部的钱财,一共十六个铜板。 他说:“我只有这些饭钱,不够,我割点鹿肉给你。” 四个人围过去看,随后,阿恬伸出一根手指,捏了一个铜板在手里:“一个就够了。” 老李脸色涨红:“我虽然穷,但不想白吃你们的,板车上的鹿,你们看上那块,尽管割走。” “真一枚就够了李叔,我做生意,自然不会让自己亏本的。”阿恬真诚的看着他,“若是需要十六个铜板,我定会一个不落的收走,若是还需要割肉,我也不会客气。但是,真的只一枚铜板就够了,我不但不吃亏,还能有的赚。” 老李有点儿懵:“真、真够了?” 阿恬的语气和眼神都很真诚,老李相信,她应该没骗他。 “够了,真的够了。”阿恬反复确认,“您快回去吧,到家里把盒饭里的饭倒碗里放锅里蒸热就行。” “好好。”老李使劲点着头,“谢谢你们,那我告辞了。” 步履蹒跚的跨出青森小馆的门口,老李在暴风雨中推起他的板车,按照阿恬的指示,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暴雨里。 “会好的吧。”阿恬似是在问,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会好的。”结果没有想到的是,身边的三人全部做出了回答。 回到座位,店内难得有点儿沉寂。 老李的经历阿恬虽然没经历过,但只想象故土难离却被迫背井离乡,她心里就一抽一抽的难受。 逃出去的人,又有多少能够平安的活下来呢?活下来的话,又能好好的在一个地方定居安家吗?还是就此居无定所的开始漂泊,终生孤苦无依呢? 留在村子里的人,又能够熬过几个三年呢? 希望计蒙他们刚刚的话,并不是对她的慰藉,而是真实的会好。 那边的禾畟也在做一件古怪的事情,她捻起碗底剩的一粒米,放在嘴里仔细咀嚼了很久。 示土和计蒙就在旁边看着她,三个人一句话也不说。 阿恬从自我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便也没有出声打扰。 这位爱较真的姑娘,此时此刻的脑子里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阿恬又烧上一壶水,他们足足喝下去三壶热水,这是阿恬始料未及的。 烧上水之后,阿恬开始戳锅巴,她将锅巴戳碎在锅里,在分成小碟给他们盛过去。 锅巴配热茶,真是在合适不过的组合。 尤其是在这大下雨天,外面狂风暴雨,室内一片静谧,焦香的锅巴和热乎乎的茶水,风雨飘摇的心立刻就安定了下来。 放下锅巴,阿恬准备抽手,却突然被禾畟一把抓住。 “阿恬,对不起!”禾畟突然说道。 阿恬歪着头,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终于明白了,在口味之前,是力量。”禾畟认真的讲,“积蓄足够的力量,努力生长,之后作为强有力的能量被人食用吸收,提供超出本身体积的营养,才是它们生长的最终目的。” 说完这些,禾畟看向示土和计蒙。 “这么说,也对。”示土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你说的没错,为生命提供生命力,才是它们最应该做到的事情。”计蒙认同。 “所以阿恬,口味虽然也很重要,但我可能会在满足积蓄足够的力量之后才能考虑味道了。”禾畟愧疚的讲。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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