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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是热的，手掌心感受到了上天的温度，阿恬将它们收集好，放入一个敞口酒杯, 放到了蜉蝣标本的旁边。 一阵风吹了过来, 摆在旁边的几朵小野花晃动了几下。 她再也没有看到过如阿纸一般的人了，这是不是说明, 哪怕在蜉蝣这个种群里，阿纸也是特殊的存在呢？ 这个问题当然没有人会回答她，是与不是，全看阿恬自己的心情了。 散不掉的热气加上雨水的湿气令身上黏黏糊糊，阿恬想了想，反正也没客人，不如开空调吧。 她走到窗边，正准备将窗子关上，又看到了在大雨中的铁炉和铁锅。 因近期使用频繁，阿恬就没有再把它们放回去了，但外面也没有棚子什么的，在多雨的季节，这个铁家伙就成了可怜虫。 要不，找木匠在外面再造个什么东西吧，正好把铁炉塞到里面，取用也方便一些。 想到这儿，阿恬又看了看灰扑扑的天，默认铁家伙可能还得多淋几天的雨。 倒好，省的她里里外外的洗刷了。 关上所有的窗子和门，打开中央空调，顺道按了抽湿。 店里一下子感觉凉森森的，清爽的不得了。 阿恬舒服的叹息一声，回到二楼冲了个澡。 夏天，胃口也不是特别好，她吃过早餐，到了下午也只是饿但并不想吃东西，于是冰镇的果汁就成了消暑神器。 百香果凤梨果汁，在这个闷热的夏天，喝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阿恬嘬着吸管吸溜吸溜，打开笔记本，拿起板子继续画图。 她接了几个Q版的设子，都是简单易画的那种，挣不了几个钱但却能当个消遣。 此时画的正好和水有关系，漫天的雨幕在她脑海里冲刷，提起笔来有如神助。 用一点灰色，再用一点蓝色，将大海深邃的颜色渐渐描绘在了可可爱爱的小人身上。 正投入，叮铃铃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计蒙吗？阿恬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猜测。 又一声叮铃铃，来者是计蒙这个想法瞬间从脑海中抹去了。 虽然都是铃响，但，这个声音听起来好像很温柔的样子。 不要问她是怎样从一模一样的铃声中听出来来的人不是计蒙的，问就是直觉。 她跑过去开门，身穿橘色卫衣的女子，单脚站立，腋下拄着拐。 “我可以进来吗？”女子的声音很轻，像混合着雨声飘进来似的。 “当然，请进。”阿恬让开了路。 阿恬从后面打量她，发现她不但缺了一条腿，另外一条腿也很细，看起来像随时都会断掉似的。 那女子坐到了吧台前，松了口气：“这样挺难走的。” 是啊，可不是挺难走的。 雨那么大，积水加泥泞，拄着拐，也不知道这人是打哪儿来的。 不过和计蒙一样，这人虽然没带雨具，却没淋湿分毫，就连鞋底也是干干净净的。 “想吃什么？”阿恬问。 女子抬头看了一圈：“想喝汤，会不方便吗？” 阿恬想了想，随后想到了什么问她：“鳗鱼汤可以吗？” 女子淡淡的灰蓝色眸子亮了：“那简直再好不过啦~” 是的，她还有鳗鱼的库存，后院的大木盆里面，三条鳗鱼被蚯蚓养的好极了。 阿恬戴上手套和雨具，抓了一条回来，摔晕之后开始宰杀。 粘液是最难去除的部分，阿恬倒了好多盐在水龙头下奋力搓洗。洗的皮都发白了，才收手。 抬手用胳膊一抹脑袋，她又出汗了。 这时，她才想起来，店里还开着空调呢，于是问：“客人您吹空调还习惯吗？” 喝着百香果凤梨果汁的女子一愣，随后疯狂点头：“习惯，很舒服。” 阿恬松了口气，转头继续取内脏。 “你叫我羊羊吧，我和美在也很熟的。”女子报出了自己名字，随后叹息一声，“青森小馆能够再营业真好，我都听说了，美在去世的消息，但没想到她的孙女又回来了。” 她一头灰蓝色长发随着脑袋的晃动摇晃着，仿若海浪在她发丝间起舞。 阿恬看着她，突然BIU的又冒出一个灵感！ 啊，想快点熬上鱼汤开始画画啊！ “羊羊，谢谢你还记得我奶奶。”阿恬心里软软的，“也谢谢你喜欢这里。” “害，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羊羊轻轻的说。 她的声音一直很轻，不是故意怕惊扰了什么的轻，而是本身就是这样轻。 感觉哪怕发起脾气来，她声音都不会变得尖锐，依旧如水一样潺潺流淌。 阿恬一边这样想，一边把鳗鱼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 这种鱼，内脏去除的不干净，会腥。尤其是她还要用它来做汤，要不是吕冰送过来的，她才不敢这样用它。 洗干净的鳗鱼切成段，再将大量的葱姜切好备用，就可以起锅烧油了。 待油烧热，将葱姜扔到锅里爆香，之后下入鳗鱼段煎成表面染上金黄色。 在锅里加入热水，再加入白酒，盖上盖子，等水再度沸腾，放入当归，大火开始熬煮。 熬汤的功夫，阿恬问羊羊：“只喝汤吗？还想吃点别的吗？” 羊羊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没有了，若想吃，顶多在汤里下点面，今日只喝汤就行。” 这样的想法和阿恬碰撞到了一起，想着若是再吃点什么，鱼汤面是个不错的选择，也就没再琢磨别的吃食了。 于是她又打开了笔记本，将之前的配色推翻，开始重新上色。 羊羊好奇的探了个脑袋过去：“这小人好可爱啊，你画的吗？” “嗯。”阿恬点点头，随后看了眼羊羊的瞳孔和发色，“我想取用一点来自于你的灵感，不介意吧？” 羊羊灰蓝色的眼睛仿若照进了阳光，她惊喜的问：“我能帮助到你吗？” “当然。”阿恬说着，手底下开始刷刷刷。 画面里，叉着脚的小女孩像被海浪托举着飘在半空中，瞳孔和头发是和羊羊一样的灰蓝色，只不过要偏蓝一些，还有阳光洒在上面的瑰丽感。 她穿着白色的贝壳状公主裙，四周漂浮着五彩的泡泡和金色的海星。 画完之后看了看，又修了一些细节，打开企鹅将一稿丢给了甲方。 “真可爱啊。”羊羊赞美，随后问阿恬，“你见过贝贝吗？” 阿恬：？ 阿恬：“真有这人啊？” 羊羊眨眨眼：“有，不过她住太远了，不经常来。头发颜色也和我不一样，是泛着浅灰的白。” “真希望见一见啊……”阿恬神往。 “那，等她来了，我带她来找你玩。”羊羊说道。 阿恬一双眼睛晶亮的看着她，欢快的说：“那可太好了！” 画画聊天的功夫，鳗鱼汤熬好了。 其实香气已经飘了出来，与其他鱼汤不同的是，葱姜的味道要浓烈一些。 阿恬拿出两个小瓶子放到羊羊面前，里面装着盐和胡椒。 用宽敞的碗给羊羊盛了汤外加几块鱼肉，里面还散落着她出锅时候洒的葱花。 “有刺哦，你吃的时候注意。”阿恬提醒。 鳗鱼细小的刺，这样的烹煮大概是无法全部煮软的，还是小心一些最好。 最近的医院是青森村条件简陋的卫生院，真要扎出个好歹，可能又要连夜让快递加个班？ “鱼汤一点味道都没有调是吧？”羊羊迫不及待的问。 “对。”阿恬点头，“其实可以先空口尝尝味道，不过不知道这个味道你能不能习惯。” 听了阿恬的话，羊羊低头看自己眼前的碗。 鳗鱼汤汤汁奶白，白嫩的鱼肉在奶白色的汤汁中若隐若现，葱花因尚未消失的波动来回飘荡，像在亲吻雪白的鱼肉。 就算不习惯白味的鳗鱼汤也没关系吧。羊羊不由这样想到。
第39章 凝脂浸润了土壤, 青草汁和土壤里的水分交融在一起，清香悠然，延展出广阔的天际之路。 毫无调味的汤, 加了葱姜和酒去腥后, 鳗鱼鲜嫩的白色仿若坠落人间的云朵, 如临人间梦幻。 羊羊从来没有喝过鳗鱼汤，从未想过会是这般味道。 她喝完了汤, 又在里面加了盐和胡椒，直落的云朵里面仿佛洒满了跳跳糖, 从外面都能看到白色的闪光。 “好好喝。”羊羊闭上的眼睛睁开, 真挚的看向阿恬, “好好喝，谢谢你。” 阿恬抿唇笑了：“是材料新鲜，我借了吕冰的东风。” “原来如此。”羊羊点了点头，“不过，若是处理不好也无法激发出这样的美味, 所以，还是谢谢你。” 阿恬被夸的心里甜滋滋的。 接下来是鳗鱼肉。 白嫩的鳗鱼肉在奶白色的汤汁里显得特别可爱，若不是汤汁更能凸显味道，第一筷子一定要奉献给熬煮细烂的鳗鱼。 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 像吸入一口炒熟的冰沙。 绵软鲜甜到一抿就在嘴里化开，细嫩这个词，在这条鳗鱼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细小的刺被煮的酥了，只剩少数顽固的需要吐出来, 也正因为这样, 品味鲜味的方式与时间被延长。 羊羊和阿恬两人，就这样在青森的大雨之中安静的品味鲜美的鳗鱼, 时间好像停止了，连粗壮的雨水都温柔了许多。 一份鳗鱼汤吃完喝完，羊羊单手扶着拐，一条腿蹬在椅子下面的横杠上，靠在椅背上仰头闭目。 阿恬则将剩下的一块鳗鱼盛到了小小的白瓷碟子里，替换了阿纸的雨水。 “你还有信仰啊？”羊羊问她。 “信仰算不上，但是我的阿纸呢。”阿恬没有过多解释。 一天的时间太短了，就当她给自己的慰藉吧。 羊羊看了一会儿阿恬，随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片羽毛摆在了桌上：“结账了。” 阿恬走过去拿起来看，入手有玉质的感觉，冰凉如水，里面有好看的絮状物。 “多谢惠顾！”看来，保险柜里的收藏又能多一个了。 “阿恬，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吧，为了感谢你独一无二的鳗鱼汤。”说着，羊羊起身，拄着拐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入雨幕之中，“你打开窗子看就行。” 阿恬好奇的打开窗，发现羊羊扔掉了拐杖一只脚站在了青森小馆前面的空地上。 她缓缓的抬起双手，双臂摆动成翅膀的样子，单腿在雨中转圈。 羊羊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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