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机关按下,齿轮转动声响起,有块木板自动移开,露出了里面烛火幽幽的地宫。 君临心中骇然,稍稍握紧拳头表情凛然的踩着木质楼梯逐步深入。 地宫顶部设计很巧妙,众多机关相辅相成,在书房里踩着地面不会生出空心感,迷惑性极强。 地宫也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尽头,君临只是一眼就看见了被粗壮铁链锁住四肢,双膝跪地了无声息,勉强能分辨出是个人形的生物。 枯草般的长发黏在一块,满目的伤日溃烂流脓,衣衫破成碎布片零星挂在身上,疤痕交错的肌肤青紫可怖,那人垂着头,尽管君临特意放开脚步声,也没有引得那人的抬眸。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丑陋的怪物不时喘息,犹如破烂的箱子吹进狂风,呼呼刺耳。 “阁下是何人?” 君临向他走近一步。 “南疆王为何将你囚禁于此?” 又靠近一步。 她嘴中话语不停,似乎想要借此唤醒那人的神智,步步逼近准备抬起他的下巴一睹面容。 轻柔的女声像从九天之外传来,男人同死亡般安静的指尖忽的一颤,他好像在费力抬起眼帘,浑浊不堪的眼球中映照出君临的裙摆,像海浪层层起伏相叠的裙摆。 女人的裙摆中漾起了整片星河,藏起了最为柔软的碎梦。 “卿卿……” 男人破损的嗓音简直是比塑料划过玻璃还要难听刺耳。 “卿卿……” 他神志不清,近乎着魔的盯着女式裙摆,陷入无尽梦魇。
第220章 得以安息 卿卿并不是皇后的名字,而是古代一种亲密的昵称,也是夫妻间的爱称。 亲你爱你谓之卿,珍你恋你谓之卿。 我不称你为卿,谁人称为卿?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卿卿即是我的全部。 “卿卿……” 男人破碎的嗓音竭尽所能的遍遍低喃。 他大概是真的夙愿得以满足,快要高兴的死掉了。 地宫静谧,烛光泼了一地的蜜色,女人站的笔挺,垂眸看向那人乌糟糟的发顶,错将她当成卿卿的男人勾动全身力气努力挣扎,可是他的骨骼如同僵化固定,那颗头颅怎么也抬不起来,朦胧的视线中只能看见叠漾的裙摆和秀气的花鞋。 “卿卿……” 男人撑着最后一日气,执拗的想见爱人一眼。 听不进其他,没理性思考,相思红线绕成团的扎扎实实捆进他的血肉,勒紧森然白骨,恨不得下一秒就溅出骨髓,随着沉郁的苦楚痴缠,叫嚣着让他的灵魂分崩离析。 看我一眼。 摸摸我的面颊。 回应我一声。 怎样都好,请你让我验证你的真实。 她最终还是悲悯的蹲下身,清冽的香气裹挟住男人。 君临探出双手轻轻捧起了男人的面颊,黑夜般的瞳仁在看清他的五官时,如点着的烈火寸寸蔓延,眸色点点加深,心中掀起惊天骇浪。 尽管污迹不堪,但依旧可辨的五官同权倾天下的南疆王一模一样。 男人苍白结痂的嘴唇凄凉的勾起一抹笑,浑浊无神的双眼衬出他此刻的神志不清。 每日见到的都是南疆王,都是男袍,时间太久了,久到他无法再苟延残喘时,好像神明终于怜悯他,派卿卿来接他了。 裙摆很漂亮,和卿卿初遇的那个春日被风吹起的裙摆一样漂亮。 “帝……” 君临轻声:“帝……?” “弟……弟弟说你死了……” “你那么怕疼,为何要……要服毒自尽……” 他长睫颤动,一滴泪滑过侧脸打湿君临的手指。 “卿卿……卿卿,是不是很疼……” 南疆王给予的再多凌辱和鞭笞无法让他落下一滴泪,可是此刻重获至宝的喜悦和怜惜让他像个孩子泣不成声。 君临看得出来,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难以释怀的最后一日气正在慢慢平复。 男人像只会往暖处钻的雏鸟,依恋的蹭着女人温软的掌心。 “卿卿……?” 许久,君临抬起另一只手理了理他杂乱的不成样子的鬓发,软下声:“怎么了?” 男人闭上眼安心的贴在她的掌心,呼吸渐渐轻了下来:“你真的来接我了……” 气若游丝,嘴角的笑安详又满足。 这种人,这种状态,君临放弃了去询问他更多消息的想法,只是不出声任由他依恋的取暖。 已经这样了,便送他一程吧。 受苦的灵魂不该直到最后还不得宁息。 只是阖上眼眸短短的瞬间,男人的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片段。 皇兄将他推上南疆的王座。 勤于朝政,应付臣子充实后宫要了子嗣。 春日游湖对卿卿一见倾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立后,向南疆宣告独一份的偏爱。 被皇兄留在身边一直隐藏暗处的双子弟弟,原来在他还未与卿卿相遇时就已暗恋卿卿多年。 弟弟有了野心,向皇兄表现出了足够的价值,皇兄应允将自已舍弃,只是一夜之间,江山易主,真正的南疆王囚于地宫,爱人被胞弟夺取,南疆子民一无所知。 皇后性子烈,抵死不从,最后服毒自尽,双子弟弟痛不欲生,沉溺邪法巫蛊操控之术,偏执疯狂又阴暗的锁住那副肉身,画地为牢变态又恐怖的占有。 斯文白净的皮囊下,弟弟的那股狠劲和疯劲也是皇兄最为看中的。 可惜他发现的太迟了。 一切都没有了回头路。 “卿卿……今日外面的天气还好吗?” “很好,是晴天,起了些风不显燥热。” “我们养的并蒂莲……还活着吗?” “活着,来时我还瞧它开了满池。” “那就好……” 他笑着闭上双眼,呼吸渐渐消失。 君临覆下睫羽,脊背线条微微不自然的绷紧。 她说谎了。 今天是没有一点阳光的阴天。 池中的并蒂莲早被南疆王清除栽种了千瓣莲。 她更不是所谓的卿卿。 这对夫妻。 一个被人取代困于不见天日的地宫,潦倒落魄不如乞丐,相思苦楚剜心刮骨,悲哀嘶鸣痛不欲生。 一个哪怕逝去仍被捆绑在痛恨之人身边,肉体腐烂灵魂囚禁,任由恶心的虫子囊囊鼓鼓附在身躯穿梭操控。 太可悲了。 相爱之人如何偕老? 求不得,问不得,守不得。 不得偕老。 “月牙湾……” 男人虚弱垂死的气音微不可闻,一直关注他状态的君临还是第一时间附过耳朵倾听。 “留仙阁……画轴中……” 他的脸颊离开了君临的掌心,总是浑浊的眼睛得以片刻清明。 “谢谢……” 张合的唇瓣吐出最后两个字,男人面色带笑低垂头颅,再也没了生息。 弥留之际的最后,他还是认出来了。 那不是他的卿卿。 君临保持一手探出的姿态沉默了稍许,默不作声站起身离开了地宫。 干净的衣裙沾染一身污秽臭气,她像是一无所觉又或是说毫不在意,清隽的眉目一派坚毅。 景国的王还是蹲下身朝这位名不经传的南疆之主伸出手表达尊重,送了他最后一程。 对方也给出了相应的谢礼。 君临出了地宫直接翻窗离开,凌波微步像踏着月色而来。 宫中有片水榭亭台处名为月牙湾,那里有座皇后生前最爱待着观赏风景的留仙阁,君临拿出铁丝撬开铜锁潜入阁中,抬起脚步直直朝几幅挂画走去。 她把画取下仔细检查却是一无所获,眉头跟着越皱越深,可忽然,处在最边缘的画卷,檀香木画轴侧端不起眼的圆形纹路引起了她的注意,君临摸索一按,机关转动声自檀轴传来,浅红褐色的轴身变化万千,如同现代她珍藏的达芬奇密码筒令人惊叹。 古典的密码筒有五个转盘,每个转盘有零到九共十个数字,拨动转盘只有一次机会输入答案,答案正确即可取出轴中藏有的秘图,答案错误机关自动销毁一切。 君临不知其中到底藏了什么,她不敢轻举妄动,决定找个机会让沈斯年送出去给林君怀试一试。 论起机关术,她的身边没有比林君怀更好的人选了。
第221章 佛法不渡恶行人 今晚的夜色也显得十分阴沉,她踩着轻巧的步伐,悄无声息出了留仙阁将锁重新锁好,护住檀轴赶回寝宫去换了套干净衣物,凑近香炉,那熏烧的浓郁沉香很快取代了身上的异味。 君临立刻提笔在细纸条上写了五个字:抽空来见我。 让沈斯年来宫中把檀轴带走交给林君怀。 细纸条卷起塞在机关鸟的腿部,她从窗口张望谨慎打量四周,确认安全后将机关启动木鸟飞远。 今天的事南疆王很快会发现端倪,所以她不能擅动,最好一直老老实实待在皇后身边不给人留疑心,这才叫沈斯年趁着同玉珠进宫面圣的机会把东西带走。 做完这一切她去打了盆热水,调好温度掀开皇后的帷帽,对那张乌紫斑斑,眼眸瞌阖僵硬恐怖的面庞擦拭起来。 她也许是想为死去的男人多做些事情,偿还檀轴的这份恩情,也许是有些怜惜这对苦命鸳鸯,又也许只是想做足表演防止南疆王突袭。 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可她似乎只在尽力替男人爱惜他的爱人。 这副尸体可怖惊悚又令人作呕,但君临能看出,美人在骨不在皮,皇后的骨相很美,秀气精致,生前应是位温婉贤淑的美人。 丑陋的冷尸,生前又是谁捧在心尖的爱人。 现在想来,那句“卿卿”太沉重了。 无论是身为弟弟的那份阴郁偏执,还是哥哥的爱而不得,都太沉重了。 她专心做着手上事,“吱”的一声门被推开,南疆王看见眼前的场景慢慢勾起唇角。 这春花倒是有点胆量,不像别的宫女都快抖成了筛子。 君临:“陛下。” 南疆王接过上好绸缎制成的光滑方巾,轻轻擦拭皇后的脸颊。 他的眼神像是拉丝的麦芽糖,黏糊糊的带着柔光,近乎病态痴迷的望着那张早没了人样的面庞。 “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方巾擦过她的眼尾。 “没人会比我更爱你了。” 昏暗的烛火下男人肤色冷白,平日看着温和的面容有一种扭曲的疯狂。 “再过几日珠珠和斯年完了婚,你的遗愿便能了结了。” 柔情蜜意,婉转回肠,他低下头虔诚的亲吻青紫的指尖,君临站一旁面无异色的观看。 这么说来栖迟的生父是那位死去的前主,为了应付大臣率先和妃嫔生下的孩子,随后对皇后一见倾心,两人虽然情投意合但这位南疆王可不高兴,弟弟暗恋多年的人一下子被哥哥抢走,再加上皇兄若有若无的调教,弟弟早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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