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年轻臣子排开众人,跪在雪地里高声谏言:“圣人!安禄山,胡人也!胡,蛮夷也!其人生性凶残、难以教化,自古与我中原为敌!《左传》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望圣人先斩安贼,再逐异族,方可保万世太平!”高仙芝低头咬牙,心欲滴血:他是高句丽人,倘若陛下当真要逐异族,他恐怕只能被迫卸甲。他身旁的哥舒翰俨然也想到了这点,身有突厥血统的他亦有些面色黯淡。两人身后的封常清虽是汉人,但他自幼流落安西胡城,此刻也难免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时之间,武将里数人眉头紧锁、咬牙不言。 李隆基缓缓皱起眉,目光有些不善。先不说他身上也流着部分鲜卑血脉,曾被赞为“天可汗”的他光是听到那句“再逐异族”就顿生反感。 就在他思索要如何回复之际,刚才卡顿的水幕此刻又恢复了信号,石潭里再次传来月兮的声音—— 【安史之乱的影响十分深远,可以说,它不仅是唐朝一代的转折点,更是整个中华文明的转折点。浅举民族关系为例,在安史之乱前,长安是世界性的大都会,“四夷大小君长,争遣使入献见”,汉族与周边民族友好往来,少数民族也能在朝中做官,经济文化在这开放包容的唐朝飞速发展。】 【安史之乱后,或许因为叛军首领安禄山是胡人,又或许是为了转移内部矛盾,自此之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开始深入人心,在这种心态的作用下,原本是世界中心的中国开始保守排外,与世界脱轨。乃至到了清朝,“闭关锁国”政策下的中国几乎与世界潮流隔绝。】 【封闭导致自大,自大使人落后,落后就会挨打。清朝末,英国侵略者用大炮轰开了封闭的国门,历史由此进入最黑暗屈辱的时期,国土沦丧、民不聊生,中国从原本的世界中心沦为了被列强瓜分的战利品。】 亭子内外一片寂静,君臣面面相觑。 “什、什么?”哥舒翰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一晃脑袋。 “挨打”、“轰开”、“瓜分” ………这些词在哥舒翰脑子里嗡嗡作响,直逼得他气血上涌,视线所及顿时一片赤红。 一时间,武将们怒目圆睁、发指眦裂。唯有老将郭子仪和李光弼对上目光,低声私语:“你在边镇多年,可曾听过英国?列强?” 李光弼拧眉思索,最后还是摇头叹息:“怕比大食还要更远些。” 与武将们的重点略有不同,文臣们对“政策”更为敏感,最先关注的就是“清朝”和“闭关锁国”。他们先是就“清朝”议论了一番,但改朝换代自古有之,而且他们如今齐聚一堂,不正是在为延续盛唐而忙活吗?如此便也将这不知所谓的“清朝”先丢到了一边,抓着“闭关锁国”争议不休。 “小子何等居心?我看这万世太平就是毁于你手!”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臣显然深有见地,他上前一步,对跪在雪地里的年轻臣子怒目而视:“你看哥舒特进、高特进,哪个不是忠心耿耿?你要圣人驱逐异族,难道是想把大唐的忠将良兵对他国拱手相让吗?” 年轻臣子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考虑不周,而且他官职本就在特进之下,如今见几位武将沉默不语,他的心里顿时发怵。在几位老臣不赞同的目光中,他狼狈起身,掩面遁入人群。 提到“哥舒特进”,李隆基蓦地想起水幕刚才说的潼关战役,他不由得把目光转向哥舒翰——天气尚寒,众人在雪地里不免有些身形瑟缩,唯独哥舒翰腰板笔直、目光炯炯,除却鬓角几缕银丝,根本看不出他已年近五十。 忠君爱国之能将也。李隆基暗自点头,誓要重用哥舒特进。 「清·乾隆五十八年」 「热河避暑山庄」 满面迷茫的马戛尔尼不知道为何周围的中国官员一下子都变了脸色。 他作为外国使臣,带着自己君主精心准备的厚礼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谒见中国皇帝,但这一路上发生了诸多不快,让他现在已经有些精疲力竭、内心烦躁。 他们刚一下船,自家的礼物上便被中国官员不由分说地插上彩旗,上面写着“英吉利贡使”——马戛尔尼也算半个中国通,这明明是平等的交流访问,怎么就成了“上贡”? 就连英王信上的“礼物”一词也没被中国官员放过,愣是被译成了略显卑微的“贡品”。马戛尔尼指出了这个错误,但中国官员却满脸不屑,傲慢异常:“送给皇帝的礼品从来都叫做‘贡’。” 除此之外,他与徵瑞大人、和珅大人就面见皇帝的礼仪也闹得非常不愉快。他是大英帝国的臣民,就算面对自己的君主也不过是单膝下跪,又怎能对中国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他的双膝,只能为上帝同时弯曲,向中国皇帝下跪,绝对不行! 与各位官员大人拉扯了一路,最后中国皇帝总算勉强同意了自己单膝行礼的请求。 但或许是这个原因,中国皇帝见到自己时脸色并不好看,就算自己献上了精心准备的、有64门火炮的狮子号军舰,中国皇帝也神色冷漠、不以为意。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天上似乎又发生了怪事——无论是皇帝官员还是侍女卫兵,他们先是惊恐地骚动,直到皇帝命令众人“保持安静”,人群才逐渐恢复镇定。 马戛尔尼也好奇抬头,可头顶不过就是寻常的蓝天白云,偶尔飞过几只小鸟,看上去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周围人的面色却阴晴不定,时而频频点头、时而满面怒容…… 马戛尔尼用拗口汉语向身边官员询问,但他们都支支吾吾,含糊不语。 马戛尔尼一边暗自记下情况,一边从众抬头,试图从空白的天幕中看出些秘密。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当马戛尔尼的脖子开始酸疼之际,周围的中国人终于有了新的反应。 他们的目光从天幕缓缓下落,先是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不约而同望向—— 马戛尔尼:大家看我干嘛? 乾隆端坐于龙椅,他伸出手,大太监李玉心领神会地把马戛尔尼带来的贡单递到万岁爷的手上。 他眯着眼扫过礼单上那一列的榴弹炮、迫击炮、卡宾|枪……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最下方的来使国署名:英吉利。
第10章 【纪实诗】杜甫兵车行 「清·乾隆五十八年」 「热河避暑山庄」 乾隆的动作底下人都看在眼里,福康安见万岁爷面色冷凝,当即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马戛尔尼:“马特使,你来自哪里?” 马戛尔尼觉得自己被深深冒犯了。 第一,他不姓马。 第二,他被晾在一旁已经很久了。 第三,他礼物都送完了,这群傲慢的中国官员居然还没搞明白他来自哪里?! 但最终,马戛尔尼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我来自大不列颠王国。” “哦……不是英国?” “用你们中国人的喊法,可以叫英吉利帝国、大英帝国。” 福康安眼神渐柔,刚想松一口气,就见马戛尔尼一挺胸膛,骄傲补充: “叫英国也行。” 听到“英国”两字,满朝文武几乎同时眼神一厉。 马戛尔尼顿时感到有一股诡谲的暗流在人群间涌动,令他有些毛骨悚然。他明明站在人群中间,但身边温度却骤然下降,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和身边的中国人分成两边——中国官员目光交错,眼底藏着他读不懂的意味深长。 福康安狠狠瞪了马戛尔尼一眼,转身对乾隆深深行礼: “万岁!这红毛国果然来者不善,暗藏祸心!臣建议……” “福康安!” 乾隆出人意料地打断了福康安的话。他挥手示意福康安站到一旁,又将英吉利的贡单轻轻压到膝头。 做完这一切,乾隆垂眸望向惶恐不安的马戛尔尼,缓缓开口: “英使臣,朕对这贡单上的贡礼有些兴趣……这榴弹炮与迫击炮是为何物?威力如何?” 见刚才还兴致缺缺的中国皇帝终于对礼物有了兴趣,马戛尔尼自然喜不自胜。他上前一步,骄傲地介绍:“这是我们大不列颠陆军部向您献上的礼物,这榴弹炮是军队惯用的武器,一次可以填装数十发炮弹,每一枚炮弹,约莫可以打出一千米。” “一千米?” 马戛尔尼环顾四周,比划了下宫殿的长度:“打穿这个宫殿不成问题。”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那威力如何?”武将们焦急追问。 看到中国军官对大炮颇感兴趣,马戛尔尼颇有些骄傲。他摸了摸脑袋,试图寻找一个便于理解的例子:“我之前是在天津上岸,进入城市前曾路过一扇非常高、非常厚的门。” “你是说城门?” “就是这个!”马戛尔尼一合掌,很高兴中国官员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我曾仔细留意过你们天津的城门。那门是由木头做的,外面包了几层铁皮,很沉重,需要三个士兵一起推才能推动。” “是极!”有官员骄傲地应声,他瞥了一眼马戛尔尼,似乎觉得他少见多怪:“城门上还会嵌上铆钉和防火层,非常坚固!” “no!no!no!”马戛尔尼头摇的像拨浪鼓,戏剧化地连连摆手。 他眼含笑意环视全场,神情无比得意:“对普通的士兵来说,这样的城门非常坚固。但对我们的陆军来说,这样厚实的城门其实脆得就像一张纸,只需要三五发榴弹炮,就能将它彻底打穿!”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对上了!和天幕说的都对上了! 英国侵略者会用大炮轰开大清的国门! 有一老臣看不惯马戛尔尼那副嚣张嘴脸,气血上涌间,一个箭步冲出朝臣队伍。迎着马戛尔尼惊诧又迷茫的脸庞,他探头噘嘴,喉咙里“嗬嗬”作响,一口黄痰“炮弹”俨然就要从他嘴里发射…… “唔!” 福康安蒲扇般的巴掌落下,瞬间将他的下半张脸盖得严严实实。 一口老痰被堵在喉咙眼,这文臣又是气急又是郁闷,瞪着眼挣扎不休。福康安不耐烦地把他的脑袋转向龙椅,对上乾隆阴郁的眼神,这文臣才陡然一静。 “他、他这是怎么了?”马戛尔尼挠了挠头。 中国官员当真奇怪,一会儿面若寒霜、爱搭不理,一会儿又热情似火,殷勤万分,还总是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暗语,现在就连行为都奇奇怪怪…… 福康安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如何与马戛尔尼解释。找借口这种事,他实在不擅长,不过他知道有一个人必定能信手拈来…… “哦,他啊……” 和珅笑眯眯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白胖的脸上挂着让人心生好感的温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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