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算,不然早就冲过来明抢了。这不是知道自己理亏,想拉着几家人下你的脸面吗?二哥烦得直接跟着开荒队出去了,我和三哥也说好了,这事儿咱们站你这边,四弟走的时候留下话了,只要你不改嫁,钱都留给你养孩子。她要是真敢来硬的,你就去大队哭、去公社哭,你可是得过奖状大红花的人,怕她?哼!” “劳累三嫂替我想着,我知道了。你也别和三哥犟嘴,到底是亲娘。” “那偏心眼儿的娘,别人家都是偏心小儿子,咱家怪了,偏心大儿子。再是亲娘,这么多年三哥的心也寒了。悄摸跟你说,我怀疑咱妈就留下四个儿子,一个闺女没有,不定和王老六家一样呢。看着样子,老大也不是孝顺的,我等着看笑话呢!” 三嫂带来了许多八卦,聊尽兴了才砸吧嘴道:“你生了七丫头,倒是文静不少,下回放工早再来找你聊。” 景华睡饱了,攒足了力气,起床从大地柜里翻出红糖茶叶和黄酒,到厨房升火。他们家用不起煤炭,在灶间堆了许多柴火,又去年冬天修枝减下来的果树枝条,也有到山里捡的干树枝、松针和野草。杨德兵活着的时候,常和村里要好的人去五十公里外的炭厂帮人背炭,可惜自家从来没用过。景华心头瞬间浮现一句诗:遍身绫绮者,不是养蚕人。刚想完,心里又嘀咕,难道是听人家背过几遍就记下来了,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记性这样好。 景华麻利升火,正在熬药,却见一个黄毛小脑袋从厨房门探进来。 “二姐儿,怎么还没睡啊?”景华招手,让建芬到自己身边来。 “妈,饿。”二姐儿建芬也是一头黄毛、四根柴火棍支着个大脑袋,对比之下,眼睛更显惊悚。 “那二姐儿陪娘喝点儿糖水。”景华把还没放热黄酒的红糖茶叶水给二姐儿喝。 二姐儿一口气干了大半碗,看着只剩碗底露出黑色杂质的红糖茶水,才害怕得说:“妈,我吃得太多了,别打我。” 这战战兢兢的表情,景华忍不住心酸,她过往也不是暴躁、吝啬的人,只是条件太差,什么好东西都是留给重劳力和病号的,孩子们以为父母是心疼东西,其实他们更心疼孩子。 景华摇摇头:“二姐喝饱了没有?这是妈的药,兑着这个喝的,等妈病好了,专门给二姐做糖水鸡蛋吃。” 二姐儿闻了闻黄酒刺鼻的味道,连忙点头,“我不抢药吃。” “乖,去喝点儿水,别让她们闻到你喝过糖水。”景华从暖水瓶里给二姐儿倒了半碗水,看着她喝完送她回屋才心酸的回到厨房灶间。难啊,要是家里有够全家吃的红糖,她就不用这样了。 景华发现思考良久的方子依然不够好,等到天一蒙蒙亮,她就带着小篮子,穿着冬天的厚棉袄、带着雷锋帽去采草药。春寒料峭,她还没出月子,本该养着,可家里没娇养的条件,她要是再不好起来,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都是些寻常益母草、车前草、蒲公英、水芹菜之类的,草药和野菜不分家,她起得够早,没人和她抢。看着这些田间杂草,景华立刻反映出它叫什么、治什么、如何配伍,也是神奇。 回家,景华先换了月事带子,微微叹息,听说城里人都用卫生巾,可是贵啊,除了量最大的那几天,她根本舍不得用。 这些话题私密又苦涩,景华羞与人提起。 白天,大姐儿建君、二姐儿建芬、三姐儿建红、四姐儿建莉都去读书了,他们丰厚公社是大公社,有专门的学校,小学初中都有,好多其他公社的学生来附读。四个小姑娘一快上学也有伴儿,家里就只剩下四岁的小五、三岁的小六,景华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光屁股并排躺在床上呢。 景华把草药清洗晾晒,又做了杂粮搅团饭,从腌菜缸里夹了咸菜,这才去叫两个儿子起床。 小五小六的容貌不必再赘述,家里谁不是面黄肌瘦、身无二两肉。 把床上摆着罩衣给两个孩子套上,还没读书的小屁孩儿,不需要穿裤子鞋子,一件长过膝盖的及裸罩衣,就是他们一年四季的衣裳。罩衣也有好几层,冬天穿棉里子的,春秋穿夹层的,夏天就剩面上一层补了又补的罩衣面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年岁小的孩子,基本都捡哥哥姐姐的衣服穿。所以小五、小六明明是男孩子,却穿着洗得褪色的红色罩衣。小五小六光脚就往地上缩,跑到院子里对着菜地撒尿,又呼啸着跑进来,手都不喜就要抓筷子。 景华叹息一声,家里真的什么都缺啊。不仅物资缺,孩子的教育也缺。 景华啪得一巴掌打在小五手背上,板着脸唬他:“妈说过,饭前便后要干什么?” “洗手!”小五和小六拖着长调子道。 “那还不快去!” “妈,水好冷啊~”小六试图讲价还价。 “去洗!好好洗手,等吃了饭,妈给你们烧热水洗澡,能坐在大木盆里洗的那种。”景华诱哄道。 “大木盆!坐进去的大木盆?好啊,好啊,我去洗手,妈我第一个洗,才不要五哥洗过的脏水。”小六跑到水管旁边扭开水龙头,不顾寒冷使劲儿搓手。小五也不甘示弱,跑过去和弟弟抢水。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忘了他们原本的目的,玩起水来。 景华冷哼一声:“把水龙头关了,水不要钱啊!衣服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连个孩子又跑过来,沾满水的手在景华身上擦两下,直扑桌上的饭碗。 景华看得额头青筋直跳,深呼吸几次,在心里不停念叨:亲生的、亲生的! 小五和小六是极其好带的孩子,这个年代就没有不好带的。大孩子领着小孩子,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大托小养成了,大人们操心吃住就行,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玩法。 吃过早饭,院门外就有小孩儿在门口喊他们出去玩儿,被景华押着穿上草鞋,两个孩子才哒哒跑出去。他们的小伙伴大多是不穿鞋子的,外面都是泥巴路,又软有好玩儿,穿着草鞋反而滑,骨头渣、玻璃瓶都是能卖给收废品的,路上没这些扎脚的东西,连石头都被捡干净了。 孩子们都不在家,景华才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少有的几件农具在柴火间摆的整整齐齐,如今劳动工具也是集体所有,这三把锄头、两把镰刀和一套木工家伙事,是杨德兵能干的证明之一。把所有屋子都打扫一遍,一共五间连成一排的房子,景华一间、女孩儿一间、男孩儿一间、柴火杂物一间、灶台厨房一间。以前只有三间房,后来小五、小六出生,杨德兵又起了两间才住得开。 可杨家的院子是正方形的,以联排五间房为边,圈出一个大院子,中间留了路把院子分成四块,一块儿养鸡,剩下三块儿都种菜,中间拉一根草绳就是晾衣绳。 幸亏家里条件差,没多少家具需要擦。即便这样,景华也累得直不起腰来,想想自己还在月子里就要忙这些也是可悲,不是不爱惜身体,真的没有讲究的条件。 把家里收拾干净了,景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大衣柜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个绣花布包,里面装着家里所有的重要票证和钱财。
第120章 不是农家小可怜2 ?两千块钱、三丈的布票、一百面额的工业品购买劵、八十七块钱的生活用品劵,结婚证、出生证、户口本……所有票据证件被喜鹊登梅手帕包起来,规规矩矩放回小抽屉里,锁牢了,又把钥匙放回裤兜里。 一家八口,加上去世丈夫的慰问金,居然两千块钱,这个家庭是何等捉襟见肘。 景华沉默得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心里渐渐有了主意。景华换上旧衣服,去灶间烧水,等小五和小六跑累了回来,正好洗澡。 洗衣服的大木盆足够两个小家伙坐进去,洗澡也不安生,你戳我一下,我摸你一把,一会儿就把灶间地面都弄湿了,景华是怎么说也说不听。只能拿着毛巾吸满水,一人按一把,水从头上淋下来,下意识闭眼不闹了。这两个泥孩子,一冬天没洗澡,第一回 先洗泥巴灰尘之类明显脏东西,第二回才能从泡软的皮肤上搓下泥丸来,第三回洗过勉强是清水,两个孩子皮肤也泡皱了。 “妈,不洗啦?我还想洗澡,还想洗。”小五拉着景华的衣摆撒娇。 “脱开你的爪子,把我衣裳弄湿了,谁给你洗澡~”景华笑点小五的脑袋,顺手把他从澡盆里捞出来,一边给他擦头发、身子,一边道:“看看外面,太阳都快落山了,再洗,不感冒啊!” 小五羡慕得看着还在澡盆里玩水儿的弟弟,“有火呢,不冷。” “今天烧火用了多少柴,想洗澡?明天捡柴去?不许拉人家地里的枯枝,不许过了开荒队今年新开的地,只要你捡三斤柴回来,明天妈还给你洗。” “小六也去不?我们俩都去捡柴!”小五三头身,志气却不小。 景华不过是哄他们玩儿,就她规定的条件之下,两人肯定只能捡些细小枯枝,都在村里人的视线范围内,不会有什么危险。 “行,只要捡回来,就给你们洗澡。”景华斩钉截铁道。 把两个调皮鬼收拾整齐,景华又洗了他们换下来的脏衣裳。去四个姑娘的房间收脏衣服时,却看见写着建君名字的课本留在家里,也不知道回来拿,今天的课听天书吗? 等把家里收拾干净,饭做好,四姐妹才风风火火的回来。建君作为大姐,领着妹妹们回来,放下书包立刻来灶间帮忙。 景华笑着让她去院子里玩儿,“读书一天也累,饭妈做就行,你摆碗筷。” 饭桌上,小五和小六炫耀今天洗澡的美事儿,一遍不够说三遍,口水四溅,坐在他旁边的四姐儿嫌弃得端着碗侧到旁边。景华笑着看他们兄弟姊妹相互玩闹,只当帮两个小的练习说话了。 “想洗澡也行啊,咱家柴火多,你们姐妹一个一个洗,今天大姐儿先洗吧。大姐儿,刷了碗帮忙烧火,我提水去。”景华直接安排,没给大姐儿拒绝的机会。 景华把灶间的门从里面插好,又检查了窗户,才让大姐儿坐在澡盆里。十二岁的小姑娘,头发又黄又软,仿佛新出壳的小鸡仔。经常教他们洗脸,耳背、脖子却是洗不到的,背上也没法儿自己搓。 重复白天的步骤,大姐儿比小五小六两个泥猴子好些,也洗了两道水。 “大姐儿啊,学校里老师对你好不好?教的东西你能听懂不?” “挺好的,但老师夸我能干的。值日我打扫卫生最干净,还帮同学擦桌子,老师说我勤劳。妈,等我小学毕业了就回来给你帮忙,咱爸没了,咱家也不必别人差。”建君一边自己搓身上的泥,一边微微低头方便景华给她擦洗。 “读书多轻松啊,怎么想回来?割麦子、打谷子的时候你也跟着下地,差点儿晒晕在田里,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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