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戏台上那些奸角为什么都要有长长的念白,努力二十年,一朝成功,不絮叨絮叨,都对不起自己呢! 可我不能说,景华至始至终都是沉默而谨慎的,一切都在自己心里。 我可以在心里回答你,我的确会医术,你的药是我下的,小产也是我自己下的药,你把一个娼妓捧成贵妃,还非要用我母亲曾经的封号,以此羞辱我,你以为你暗自意淫我不知道吗?我不愿意再为你孕育孩子,我觉得恶心。 我关于夫妻是合伙经营铺子的话,你也派人探听了去,为什么还要捧一个一无是处的伙计,侵犯我这个二当家的利益呢?我已经退了一步又一步,愿意让你用妃嫔位置拉拢各方功臣,愿意分润利益给那些为大梁江山做出贡献的人,你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你以为这江山是你一个人的吗?我的舅舅、我的儿子,包括我,都曾为它流血牺牲。 我的儿子,观政监国、屡受称赞,你却横加指责,引朝臣质疑他,动摇他的地位。我辅佐你、支持你,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被弃如敝屣的。 我曾经以为我们能够相敬如宾,即便不能向三弟三弟妹那样倾心以待,至少能携手并进,以利益维持婚姻。我也曾经天真的以为,若是感情善变,利益总是不变的。可我忘了,世上无不变之事,利益更容易改变。 你愤恨背叛你的臣子吗?刘芝修曾想以我为跳板,投效你这位英主。他想要重整肃侯府嫡支的名望,想迎回母亲给母亲荣耀,这些你吝啬给他,我给了。葛敏行本受我知遇之恩,却宁愿优先为你效命,你却因他别国人的身份而犹豫。我比你百倍努力,才能与你争锋,你又有什么可愤怒的呢? 你如今愤怒、不甘、懊恼,可我从你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丝毫对我、对太子的愧疚。你忘了自己当初只是平凡皇子一个,是我嫁给你,带给你声望、金钱和兵力。你也忘了,若非太子早立,你没有御驾亲征的机会。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我不说话,我承认我还怕你还有某些我不知道的安排,不是怕受天谴报应,更不怕你谋算伤害我,我只怕我的儿子陷入两难选择。 就这样吧,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你到了天上自然知道一切。若真不甘心,排队重生吧。 景华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皇帝,皇帝也侧头看着她。皇帝的愤怒本可以排山倒海,可是在药物侵蚀下,只能无力的喘着粗气,犹如老旧的风箱,呼哧——呼哧—— 景华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突然爆发出悲怆的哭声,“陛下——你醒醒啊!” 跪在门外的皇子、宗室、大臣听到声音,纷纷伏地大哭起来,周围的宫人也跪地哀嚎,宫殿被哭声淹没。 ————— 做太后的日子真是清闲啊。原先做皇后的时候,不管景华多受宠,宫人总是绷着一股劲儿,全身力气都用上,随时准备战斗。 可做了太后,整个寿康宫都不一样了,英姿勃发的雄狮收回了捕猎的姿态,懒洋洋晒着太阳,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得扫着稀疏的蚊虫。 “娘娘,慈宁宫来人了。”阿宝穿着朱青色的宫装,端着资深女官的稳重姿态走进来禀告。 太皇太后先送走丈夫,又送走儿子,精神气都垮了。自称不详人,困兽慈宁宫,少现与人前。也不爱与自己这个摄政的太后来往,怎么突然派人过来了。 阿宝在景华身边几十年,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陛下出孝,也该大婚了。” 哦~~~景华恍然大悟,儿子已经十五岁了,该着手选皇后了。 “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 “慈宁宫的人说,太皇太后瞧中几个姑娘,名单在此。”阿宝从袖中掏出一份折子递过去。 景华正在翻看,外面又响起唱喏声,皇帝到了。 时间真是无情,景华经历太祖、太宗两朝,如今再听“陛下驾到”,脑海中却全无两位先帝音容笑貌,只有自己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 “晗儿来了,刚好,瞧瞧你皇祖母送来的名单。你出孝之后就该大婚了,皇祖母也为你操心着呢。”景华笑着招手让皇帝近前来。 皇帝行礼过后,才坐到景华身边,谢道:“令皇祖母和母亲忧心了。” “为你忧心,乐意至极。瞧瞧吧,说个想法。”景华把折子递给他。 少年皇帝双手接过,仔细看上面的名单,也看眉头皱得越紧。指甲掐在江南总督花渊波长孙女的名字旁边用劲,折子都掐出一条白痕来。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太皇太后母家的侄孙女,第三位是惠太妃的侄女,第四位是文太妃的隔房幼妹。先帝在位最后一年选妃,本就从高门贵胄挑选,家世就在那里摆着,如今皇帝选妃好像也能绕不过这些人家。 “皇祖母的心意,孙儿感激不已,只是孙儿还年幼,立后选妃事关重大,想再放一放。” “傻孩子,这样说不对。”景华轻叹一声,挥手让宫婢们退下,把儿子拉到自己旁边,坐得更近些:“你不年幼,做了皇帝就不论年幼与否。你大婚是为亲政做准备,成婚有了后嗣,在世人眼里,才是真正的大人。所以,即便为娘觉得你年纪尚轻,身子还没发育好,也不曾拦着。不要轻易自谦年幼,四辅臣本就正直壮年,若你常如此说,朝臣也会看轻你。” “是,孩儿知道了,多谢母亲教诲。” “那你再说说,这份名单如何?”景华又问。 皇帝不好意思驳长辈的面子,小声道:“不太妥当。” “是太不妥当!”景华轻轻把折子拿过来,长长展开:“你舅爷已经是江南总督了,这个职位闻所未闻,专为他而设,足以酬他的功劳。若再立他的孙女为后,荣宠太过,容易让权柄集中,于你不利。太皇太后的母家是同样的道理。我做皇后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身后有神仙站台,等我自己挑儿媳,却妄想她能全心全意辅佐你、照顾你,果然人都是偏心眼儿。” “母妃如此妄自菲薄,让儿子如何自处?儿子知道您都是为我好。” “嗯。依我的想法,皇后最好不要出自我的母家、太皇太后的母家和太妃们的家族。最好先立皇后,等皇后诞育嫡子,嫡子站稳了,才考虑妃妾。后宅争斗从来不是玩笑,妻妾太多易生祸端,你父皇就是前车之鉴。外面人只知道你父皇是病逝的,你清楚若不是他色令智昏,不该去得这样早,你也还该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妹。” “母后不要伤怀,儿子听母后的,定然敬重嫡妻,严守嫡庶礼法,不至再生祸患。只是连太妃们的家族都不选,是不是不好过朝臣们那关。” “这就要看怎么做了。来,今日,为娘再教你一回。”景华最自豪的是儿子完全继承了自己的执政理念,自己也非恋权之人,母子之间融洽和睦。 景华留皇帝在自己宫里吃午膳,用过午膳后不久,文妃就带着自己做的绣品过来请安了。 “自家人,不必多礼,坐。”景华温和叫起,与教导儿子时候宽严相济不同,面对这些青年守寡的妃嫔,景华十分宽和。 文妃笑着奉上绣品,从绣品聊到天气,从天气说道节令,铺垫得差不多了,才道:“嫔妾最近常想起旧事,今日猛然记起,先帝驾鹤西游时,娘娘曾说,先好好守孝,车到山前必有路。嫔妾愚昧,想来请教娘娘。” “你谦虚了,后来进宫的这些人里,我最喜欢你。”景华夸人就是这么直接,听得文妃耳朵都红了,景华长文妃这批后进宫的妃嫔一轮有余,成亲早的话足够做她们的母亲。所以,景华并不与她绕弯子,笑道:“听说闭宫守孝的日子里,你教宫婢內侍们念书,宫中一片朗朗读书声。自古家仆通诗书都是美谈,宫里有一位这样的贤妃,也是皇家的脸面和光彩。我说要好好守孝,你是真听进去且照着办的。” “娘娘谬赞。”文妃羞红一张脸,眼神却紧紧盯着景华,她鼓足勇气亲上寿康宫询问,并不是来听夸奖的。 “先帝去得突然,你们这样高位妃嫔还好些,如你表妹那般分位低的,还没入侍,先帝就去了。如今民间需要丁口,朝廷不再颁发贞节牌坊,宫中正该做表率。” 文妃猛得站起来:“娘娘此言当真!”她们这批妃妾,入宫的大约只过了几个月正常日子,开始是俪贵妃专宠霸道,后来陛下病倒在床直接变天。姑父官职低,表妹如今还是女儿身,文妃已经接受了为家族奉献的命运,可总是心疼表妹的。自己已经走不出牢笼了,为什么不把别人送到光明里,自己的心也跟着敞亮起来。说实话,文妃对先帝也没什么感情,没入宫之前,听着先帝的丰功伟绩,心中充满幻想,入宫后才知道什么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沉溺于美色的寻常男子,真的是无数传说中英明神武的陛下吗? 景华继续给她放惊雷:“没有入侍的宫妃,送她们回娘家,本宫再赠一份嫁妆,想必愿意求娶的不在少数。只是文妃你才情出众,本宫不忍明珠蒙尘,你愿意去本宫的藏书楼做个女校书吗?” “娘娘……”文妃真的惊讶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会不会是自己太患得患失出现幻觉了? 景华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嘘——多做少说、只做不说。昔年杨贵妃入道观做真人,便摆脱了世俗身份,本宫藏书楼也一样。” 只是反向操作,想入宫的人跳出五行外,便成了新人得了新生。想出宫的人,也去刷一刷名声,自然水到渠成。 文妃激动得大礼参拜,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解脱的一天。母亲每每进宫说起,总要为自己伤心流泪,宫中还有无数姐妹为清苦无依的生活困顿颓废。太后娘娘这番话,真是救命金玉良言啊! 景华扶起文妃,叮嘱道:“事缓则圆,慢慢办。长辈们开始不太能接受,可真心疼爱你们,慢慢也会回转过来的。” 意思是若是家中反对,太后娘娘愿意为她们撑腰吗?文妃激动得又要下拜,景华连忙扶住,“本宫总要为你们考虑周详,才不负母仪天下。” 这批才情出众、见识不凡的女性暂时与家族脱离,走到前台,权力场、读书会上慢慢出现女人的身影,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风向标。施恩于先帝后妃,足以安抚其背后的家族。不愿意女儿脱离太妃这尊贵身份的家族,皇家保留身份待遇,保持礼遇,做新帝后宫不知能否挣扎上岸的妃妾,为何不直接做胜利者的太妃,他们难道不会选吗? 景华笑着向阿宝点头示意,让她把今天的一切告诉皇帝。太祖在的时候,景华只能婉转影响皇帝,继而影响朝政,力量微乎其微。太宗在世的时候,景华分了一半的权力,天下开始按照她的理念改变。如今,景华做了摄政太后,日后,皇帝继承她的施政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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