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作揖接过,笑道:“没那么多讲究,这才是救命的好东西呢,小老儿多谢了。” 说几句话得一瓶成药,里长老丈十分欢喜,只看这精美的小瓷瓶也值些银子。 景华带着镖队等在路边,这批人过去,路上又恢复了平静。景华他们走的是官道旁边的的小路,官道上没有发生灾害应有的飞马急报、钦差出行,小路上也没有太多百姓走动,此时百姓都被束缚在土地上,许多人一辈子没到过县城。 景华都判断不准发大水的消息准不准,这些日子的确连日降雨,可洪水不像瘟疫,不是能人为控制的,官员封城难道封得住洪水吗?他自个儿也封在城里淹死,洪水早晚冲溃城门,封城的意义在哪里? 若是假的,那些人演技可就太好了,这个时代,谁还弄这么一群群演啊?图什么? 等到中午,路上都没再遇上这种扶老携幼的队伍,景华把镖队的人召集起来,吩咐道:“这事儿古怪,需要先确定真假。这群人若是披着百姓皮子的土匪,在镇子上等着给咱们下套就完了。可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咱们二十几个人去灾区就是送人头。咱们退回刚刚的平地扎营,旁边就有树林、有小河,若真有事撤退也方便。老蒋,你领着大家扎营,若遇不可抵挡之人,或者真发洪水了,不要贪恋财物,直接弃货,性命重要。我、老冯和三弟,咱们三人去前面探路。” “大当家的,要不我跟着去吧。”老蒋有些担心兰三公子不得力。 “不能精锐尽出,得留你镇场子。”景华一句话捧得老蒋心花怒放,也不介意什么了,拍胸脯保证一定守好货物,绝不给大当家的丢人。 景华、老冯和兰三检查了武器,上马飞驰而去。 景华三人一路疾驰到了天黑,路过的村庄都没有人,令景华越来越心惊。一直跑到有城墙的地方,景华才招呼着把马栓到树林里,步行前进,以免打草惊蛇。 景华一身壁虎游墙功了得,在城墙夹角处,利用视线盲区直接往上爬,。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城墙上的士兵也大多睡了,倒让他们三个混了进来。 说来容易做起难,只这一手,老冯就越发觉得自己跟对了人,兰三则又一次刷新了对姐姐的认知。 城中一片死寂,路上黑漆漆一片,此时的平民百姓大多有夜盲症,景华和兰三家境富裕,老冯也是从小练武的,三人刚好都能在黑夜视物。 穿过城区,在天麻麻亮的时候,景华三人看到了一片汪洋。 为什么景华怀疑事情有鬼,就因为洪水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力可以随意约束的,若是上游发洪水,下游总有反应啊,河水是上下联通的,现在又没有水坝。景华本来觉得那队百姓有问题的可能性大,是那个里长在说谎,可当亲眼目睹了,景华才发现又太多事情超乎自己想象。 “还有房顶露在水面上,那边有庄稼,怎么偏偏淹了这一片?”兰三问道。 老冯咬牙切齿,景华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根据地形推算,应该是当地主官炸了防洪堤缺口,把水泄到了这一片。而且不只是这座城,整个支流水域上游下游沆瀣一气,把洪水引到贫苦人家、郊外、良田这些地方泄。至于洪水过去,会淹没多少百姓,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侥幸逃生的百姓没有田产,想要活着只能沦为豪门大族的佃农、隐户,他们说不得还要鼓掌喝彩。 前面的主路有重兵把手,应该是防范上游城市幸存百姓迁徙,其他小路已经被洪水淹没,也走不了。 天空从麻布色变成了鱼肚白,景华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对不对,商量道:“先在城中躲一天,晚上我去探探。” “好,我也去!”兰三一口一个应下,还有些兴奋。 “探什么?大当家的,既然已知真是洪水,咱们快些走吧。这人为把水泄到一边也不可靠,地是漏的,万一这边山都挡不住,直接冲垮了怎么办?弟兄们还等着呢,老冯是见识过洪水移山填湖动静的,还是小心为上。” “若真如咱们推测的那样,这场洪水不知淹没了多少百姓人家,这些狗官为了保全自家官位、财产,相互勾结,数以万计百姓沦为水鬼。咱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这等千古惨事,就不能当没看到。” 兰三这时候才听明白怎么回事儿,巨大的愤怒和恐惧袭来,令他忍不住牙齿打颤。这样的事情不可思议吗?是的。但这是有前科的啊!兰三想起史书上,汉武在位时,他舅舅田蚡为了保全自己的良田,令当地官员掘开河道,淹没三省百姓。史书上短短一行,浸透着万万计百姓的性命鲜血。 “咱们只是跑商的,不是游侠儿,更不是钦差!”老冯强调。老冯常年带着抹额,被人笑话娘们兮兮的,可他的抹额下面挡着一道刺青。他是刺配过的犯人,也是受过迫害的,太清楚这种规模的上下勾结背后隐藏的力量。别说兰家只是一介商贾,就是京城里的大人物,也不能不敢一次性得罪这么多人。 “可咱们是人,那些泡在水里的也是。”景华轻声道。 老冯沉默,他当然不赞同以身范险,他也不是热血上头的少年人,只他们三个,怎么对抗这满城官兵和背后无数人。 兰三夹在两人中间,脑袋和电风扇一样左右摇摆,半响才道:“哥,我跟你去。冯叔在城外接应我们,如此有先锋有断后,不是正好。” 兰三刚被教了些兵书,拿出来活学活用。 老冯苦笑一声,抹了把脸,“大当家的,兰家富豪,你能多给我老婆儿子一百两银子吗?”景华拉起队伍的时候承诺,若是有伤亡,镖行负责丧葬赔偿,保证养育子嗣到十五岁。 景华笑了,区区百两纹银,买不来一个汉字的忠诚,买不来他这一腔热血。 “少讹我,你用不到!”景华笑骂一声,三人躲着官兵视线原路返回,在废弃的城隍庙躲了一天,等着晚上行动。
第220章 宠妾的出路8 景华武功最好,出去城里找吃的,兰三和老冯躲在城隍庙塌了半边的塑像后面,见景华回来,急忙迎出来,问道:“可还顺利?” 景华也不答这句废话,把饼子、酱肉递过去,两人接过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跑了一夜的马,又看到那种人间惨剧,消耗实在太大。 景华收起包食物的麻布,从腰包里翻出一个针线包,开始缝那块麻布。 “咳咳……”兰三一口饼子卡在喉咙里,咳得胀红脸颊,指着景华说不出话来。 老冯哈哈大笑,过去帮他拍背顺气,兰三半响才止住咳嗽。 “哈哈,三公子不知大当家的还会这一手吧?老冯第一次见也差点儿吓掉眼珠子。怪不得是咱大当家的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医卜刑工、奇门遁甲,除了生孩子,没有咱们大当家不会的!”老冯边说边竖起大拇指,与有荣焉。 不,她连生孩子都会!兰三脸色古怪的看着老冯,这也是声如洪钟、臂上跑马的好汉,怎么眼睛瘸成这样?当面做女工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老冯却误会了兰三的眼神,解释道:“某是说不出这等有学问的话,这是大当家原话!不过可没一点儿吹嘘,咱们大当家的虽不能生孩子,但能让人生孩子啊!”说完还挤眉弄眼,熟稔得开点儿荤腔。 “闭嘴吧,有吃的都堵不上。”景华笑骂一句,针线依旧稳稳拿在手里。 老冯毫不在意,自觉打是亲骂是爱,大当家的这是和他亲近呢,不然怎么二十几个好手,就点了他一个人? 兰三痛苦得闭上眼睛,以后老冯要是知道了真相,得多想死啊? 景华手里的麻布是比较劣质的那种,经纬织得不紧密,新布还有些硬。现在的旧布已经从亚麻色变成的灰黑色,缝起来十分容易。景华三五下就改造出三个头套,罩在脑袋上,只留俩眼睛、一嘴巴那种。 “把头发盘顺溜,都包在头套里。放心,这麻布劣质,呼吸还是顺畅的。这趟进去,是真的龙潭虎穴,不能有丝毫大义。我不想见谁粗心大意衣服勾着架子、失手打碎花瓶之类的,咱最好一根头发都别留下,懂吗?” “大当家放心,都是老手,保证没问题。”老冯当即就把头套戴上,适应了一下,果然不妨碍行动。 景华这是关心则乱,行动前的焦虑症,此时除了大家公子、深闺贵女,谁会留古装剧里那种半披散的头发,一甩扫开方圆一米的,都规规矩矩束在头上,平民百姓用麻布头巾,读书人有书生巾,贵人有玉冠,很多时候,头饰都是辨别人身份的佐证。 在城隍庙等到晚上,三人束紧衣袖、裤脚,带上头套,腰挎兵器,趁着夜色摸到了县衙。自来衙门格局都差不多,前衙后宅,以中轴线为标准,分东西两院外加后头的罩房,坐落在中轴线上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主人家的起居坐卧也该在这里。 这样标准样式的官邸景华见得多了,不用人引路,自己看着屋脊房檐都能判断出哪里是哪里,再躲着些守门的家丁、仆从,轻易就摸到了书房。 不过一个县衙,守卫十分疏松,别说成群结队的巡逻士兵,有些角门看守的奴仆,还缩在角落偷偷喝酒呢。 三人潜入得十分顺利,入了书房,老冯放风,景华和兰三分头去找证据。 在这方面,景华太有经验了,这些人藏东西都是一个思路。玩儿灯下黑的,明目张胆在桌子上摆书匣;玩儿浑水摸鱼的,藏在书架一堆书中间;玩密室的,随手一敲会有回音;最高端的就是书架上摆一个拿不动的花瓶,只需轻轻转动,密室大门就开了。真的太简单了。 景华搬开几部书脊颜色不对的大部头,发现书架背板后面有个密格,从格子里取出一叠书信账本。景华招呼老冯和兰三给她挡光,自己躲到书桌下面,从袖子里摸出火折子吹旺,点了书房的油灯,借着豆大灯火辨认上边的文字。 很好,找对了,上面记录着上官来信,吩咐他如何哄骗民夫掘开河堤,淹没百姓房屋良田,如何处置知情民众,如何镇压反抗百姓。也有同僚的劝解,阐明利害关系,“上头有人”“法不责众”的词句明目张胆写在上面,签名落款十分清晰。 景华正在核对书信,却突然听到外面有喧哗声。 “走!”没有一个字废话,景华把书信账本塞进怀里,吹熄油灯重新摆回桌上。老冯和兰三迅速跟上,三人背对,各自顾着一边。 走到窗边,发现喧哗声是从衙门那边传过来的,不是他们引来的人。可不论谁引起衙门的注意,书房都该是县令第一个查验的地方。 “跳窗!”景华命令落下,她夺路,兰三紧跟着出来,老冯断后。 顺着墙根和有花木的地方走,没走出内宅,火把就亮起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往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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