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人生在世,谁能真的凭心意过活,龙椅上的陛下还要平衡前朝后宫呢。你的手从没拿过比狼毫更重的东西,你过不了那等苦日子。” 景华灿烂一笑,不再与周夫人争辩那样的日子是苦是甜,只道:“即便是苦日子,我也甘之如饴。” 周夫人还有满肚子过来人的经验,看着她如骄阳的笑容却说不出口了。骄阳天生是要融化冰雪的,她不是江南屋檐下的燕雀,合该是翱翔九天的仙鹤,丹鹤就该朝阳,难道关在四四方方小天地里,她就不是仙鹤了吗?周夫人扪心自问,自己在内宅的日子就真的顺畅吗?自己内心也盼过如此洒脱,自己也羡慕她的勇敢坚定。 “老爷那里,你准备怎么办?”周夫人又问。 “老爷当初纳我,只为繁衍子嗣,如今我也算功成身退。一切还要拜托夫人周旋,为我求来放妾书。”景华很清楚,聂老爷并不看重自己,也许曾经有对一个漂亮花瓶的喜爱,但伴随着自己生病几个月,有限的好感已经耗光了。放走一个不能生育、病体缠身的妾室,对聂老爷而言无关紧要。 “那哥儿呢?你真舍得亲骨肉,他是你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 “做我的儿子,不若做夫人的儿子,一切都拜托夫人了。”景华深施一礼,凑到周夫人身前,为她擦干眼泪。
第218章 宠妾的出路6 芷兰院,周夫人只带了心腹嬷嬷过来,遣退下人,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景华:“这是我托娘家兄长办理的民籍,立了女户,户主蓝景华,用了你的小字,你看可以吗?” 景华收起户籍,笑道:“多谢夫人。” “还有这个,你总缠着我要碧玉笛,我也早就想给你,没想到拖了这么久。这只累丝嵌红宝金凤也留给你做个念想,你若到了想要留下的地方,就给我来个消息,我好歹出生国公府,父兄门生亲友遍布,能给你提供点方便。”周夫人说着,又递过来一个小匣子。 “谢夫人。”景华没有推辞,都要走了,不弄这套虚把戏。景华不用打开,光掂重量也知道里面不止这两样东西,应该还给她带了些金银做盘缠。 “你屋里的东西尽可带走,我与老爷说你病总不好,大约是与家里风水不合,需迁到庙里调养,等调养好了再回来。老爷公务繁忙,就不拿这些琐事烦扰他了。待过个一年半载,报个病亡,消了户籍就是。”周夫人和聂老爷成婚二十载,太了解他了。聂老爷宁愿妾室病死在家里,也不愿她远走高飞,跟遑论再嫁他人,这是对他的羞辱。 景华感激一笑,周夫人是真的明白她。她不想要娘家的姓氏,不想要这段身份,想做彻底分割。 “夫人待我的恩情,说再多谢字都无法表达啊。我给哥儿备了一块玉佩,留了一封信,等他长大了给他。我一走,难免有人编排夫人,我信夫人能教养出忠孝子弟,不过我以生母身份再留一份叮嘱,多个保障。我娘家那边,夫人也不可太过放纵,自古诗书立世久,忠孝传家长,若是兰家能好生教养子弟,日后不需夫人照料。若是不能,夫人再多善心也照料不过来。”景华拉着周夫人的手殷殷叮嘱,其实有哥儿在,兰家和聂府的关系就不会生分,留下一份遗书,是为了保证周夫人的利益,便宜儿子的利益。做正室夫人的儿子,聂家的继承人,总好过被外家、恶仆挑拨,与嫡母离心离德。 “等你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了。”周夫人留下最后叮咛,不忍再看,转头离开。 晚上,朝晖堂。 周夫人轻叹:“我今日又去芷兰院探病了,当真病得起不来身,张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请了上次给老爷看子嗣的老神仙过府,老神仙说兰氏命格有变,想要养好身体,要移到庙里,受佛法熏陶才行。兰氏传嗣有功,总不能坐视她病着,我想送她去,老爷的意思呢?” 聂老爷捋着山羊须,沉吟了一下,道:“你可舍得?你与兰氏相处得不错啊。”聂老爷这是怀疑周夫人想要铲除唯一子嗣的生母呢。 周夫人仿若未察,笑道:“正是因为处得好,才事事为她考虑,养好身子再回来,芷兰院,我一直给她留着。” “内院事宜,一切皆有夫人做主。”聂老爷重申了这个态度,又补充道:“我今晚瞧瞧她去。” 聂老爷到的时候,依旧在门外就听到压抑的咳嗽声,被引到里间,恍惚看到丫鬟急忙收拾到屏风后的水盆里仿佛有血迹。聂老爷不再上前,只是坐在床前的圆桌旁边,问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咳咳,累老爷忧心,好多了,咳咳……”景华尽力压制咳嗽,却怎么也压不住咳了好一会儿才平息。 聂老爷推开放在自己手边的茶盏,病人跟前,他怎么敢喝,这飞沫会溅过来吧?如此一想,聂老爷有些不安,都不太能坐得住。 “今日夫人请老神仙过府做法,言你命格与府上风水不和,要移到寺庙清修静养,你意下如何?” “妾愿意的。咳咳,世间福分都有定数,妾能伺候老爷一场,诞下哥儿,享了大福气,老天就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妾去庙里修养,借佛祖庇佑,说不得能苟延残喘多活几年,看着哥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只是去了外面,再见不得老爷,心中挂念。妾必定每日抄经祈福,求佛祖保佑老爷夫人和哥儿,平安喜乐,事事如意。” “你看得开就好。我会交待夫人,你去清修,供奉一如往常,府里不会亏待你,兰家为夫也会关照。” “多谢老爷。”景华坐在床上,深深弯腰,以表敬意。 聂老爷看她脸色蜡黄,嘴唇是一种不详的紫红色,那种暗淡的颜色,仿佛还蒙了一层白,实在不像健康人。有十分美貌,也被病容折腾的憔悴消瘦,只剩三分了。 “你好好歇着,养好身体就接你回来。” “是,老爷千万记得,妾日夜盼候。”景华坐在床上不便起身,却仍旧目送聂老爷的身影离开芷兰院。 云娘端着药碗直落泪,“姨娘好歹给聂家生了唯一的哥儿,就这么被打发到庙里青灯古佛吗?” 月娘拉她袖子示意禁声,云娘心里的委屈却止也止不住。 景华又轻咳几声,叹道:“我去庙里修养已成定局,老爷夫人都来送行了,不必再提。只是庙里清苦,我也不愿让你们跟着受苦,我已经禀告过夫人,芷兰院的人都不跟我去。” 月娘、云娘连忙跪下磕头,都说自己生死相随。 “傻姑娘,你们这样年轻,又有家人在府上,何必跟着我去。我去的寺庙是专供官宦富贵人家女眷礼佛的,也有比丘尼照顾,若要丫鬟,买两个年纪小的慢慢调教也来得及。你们跟了我一场,不能带着你们过好日子,也不能连累你们受苦。我给你们各备了一份添妆,等日后出嫁,也带着我的心意。” “姨娘!奴婢有愧,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您去庙里。”云娘痛哭流涕,十分不舍,但已经不说要追随的话了。 “好姑娘,你的心意我知道,心领了。月娘,你呢?” “奴婢不是家生子,是外头买来的,忠仆不事二主,既然跟了主子,不论主子去哪里,奴婢都跟着。奴婢没有家小拖累,求主子不要赶奴婢,奴婢什么苦都吃得,您去庙里也要人伺候,奴婢跟着去!” “夫人疼爱我,爱屋及乌惠及你们,我已经和夫人说好了,以后你们还继续领大丫鬟的例,只是转到夫人身边听用。” 云娘喜出望外,月娘却仍旧摇头,“奴婢就跟着您。” 劝了几句劝不动,景华现在是病人,不能有这么好的精神,只得叮嘱云娘,“你私底下也劝劝她。” 三月春寒料峭,今年倒春寒还下了雪,聂府的兰姨娘低调得坐着一两青篷马车离开。 周夫人抱着哥儿站在院子里,望着高飞在天上的仙鹤风筝,逗怀里的哥儿:“顺风,顺风,哥儿,说顺风。” 县衙大牢里,那些去年判了流配的犯人,也要趁着天气转暖,抓紧上路。 两位衙役骑着驴子,手上牵着绳子,绳子另一头绑在一个戴枷犯人手上,“兰三啊,咱们哥俩不白拿你家银子,等到了野外无人的地方,就给你解开,自己痛痛快快走。只在去沿路的衙门画押时才把你绑上,够意思吧?” 另一个差役道:“你要是有余钱,也买头驴子,靠双脚走,得走到六七月才能到地方,咱哥俩还得回来呢!一趟公差出去半年,家里老婆孩子都看不上一眼,造孽啊。所以说,还得脚程快,你可要动作麻利……嗨,才说了要麻利,怎么就停下了?” 兰三定定站着,眼神发直,只因不远处有一队骑马的镖师等在路边,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出现这么一大队骑士,两个差役都有些慌张。听闻兰家富豪,不会是雇人劫囚了吧? 只见为首一名男子,身材欣长,面如冠玉,穿着一身窄袖俏气衣裳,利落下马向他们走来,拱手一礼:“两位大哥请了,在下蓝某,来送我这不争气的弟弟,劳累两位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碎银递过去,然后去接其中一位差役手中的绳子。 有银子就好办事,景华接过绑在兰三双手上的绳子,走到他跟前笑道:“怎么?傻了?真以为家里放心你一个人千里迢迢去北疆?” “你,你……”兰三吓得结巴,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差役笑道:“兰三兄弟别结巴了,看你哥哥这份千里送的情义,还不赶紧谢过。只是兰家大公子某也见过,不知公子是?” “两位大哥别笑话他,我是三儿的堂兄,主宗两位兄长要帮衬伯父料理家业,只我这个常年跑江湖的,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陪着这不争气的闯祸蛋走一趟。”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长兄如父啊!兰公子有情有义,某也佩服。” “这位大哥客气,以后少说还要一路走三个月,在下草字景华,您称呼我字就行了。不知二位大哥尊姓大名,小弟没少受您二位照顾,景华多谢了。”景华抱拳,熟练打招呼。 说着,就有镖行的人过来帮两个差役牵驴子,请他们到旁边说话,喝点酒,吃些干粮。 景华解开兰三手上的绳子,听他做贼似的用气声问:“姐?你怎么来了?爹娘哥哥们知道吗?聂家怎么办?外甥怎么办?” “闭嘴!做错事的人还敢这么多话,好好呆着,晚上再和你算账。”景华不客气给兰三一个毛栗子,大声回应,看得不远处的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起哄,说这等年轻气盛的小子,就是欠教训!
第219章 宠妾的出路7 到了下一个小镇,众人入住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景华做主帮两个差役卖了骡子,承诺一路上让他们骑镖行的马,两位差役大感意外,却也知情识趣、投桃报李,再不把兰三当犯人,解下的枷锁和绳子再没上身。自己也换下的公服,只当自己是镖行的编外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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