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游击将军求见。”景华正在翻看账目,小金近前躬身回禀。金银珠宝四个大宫女都没有离开,依旧对景华忠心耿耿,丽妃在泉下亦能欣慰三分。 “谁?哦,请他进来吧。”景华一时怔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会来求见的游击将军只会是小舅舅。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一个青年大步上殿,他与当世推崇的白皙、文弱、谦谦君子不同,身材魁梧、气质硬朗,还不等他行礼,景华立刻道:“小舅舅免礼,坐。” “微臣外出刚回,给公主带了些特产。”许斌给景华使眼色,示意她挥退宫婢。 景华从善如流:“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小舅舅说说话。” 等宫婢鱼贯而出,景华才道:“小舅舅放心,我已经筛过几次了,身边人都是忠心的。” “忠心就不至于看着你被选为和亲公主,不向外求援。我不过跟着去边关巡视一趟,怎么就变成这样?姐姐是怎么回事,我不信那冠冕堂皇的病亡,你和我说实话。” “小舅舅走后不久,母妃就被告发与侍卫有私情,那个侍卫供认不讳当场自尽,母妃和我也被幽禁在寝宫。母妃向外祖父和舅舅们求援,他们各处奔走,毫无作用。当时北梁使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宫中迟迟不肯定下和亲人选,使臣也很生气。之前父皇选宗室女封公主被使臣拒绝,点名要真正的公主,父皇无奈便定了我。母妃当时已收集了证据,只是没有机会呈报父皇。我得封号谢恩的时候,母妃趁机伸冤,父皇当时喜欢周婉仪得很,母妃为了逼父皇彻查,当场撞柱……” “嘭!”许斌一拳砸在桌案上,“姐姐何等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小人诬陷,陛下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真是……”许斌深吸一口气,陛下再怎么糊涂也不是他能评论的。“然后呢?” “彻查之下,母妃自然洗清冤屈,只是我和亲事情也板上钉钉。” “姐姐蒙冤身死,陛下就不曾抚慰吗?” “追封贵妃。” “父亲和大哥、二哥没为姐姐喊冤?” “外祖父升二等伯,大舅舅、二舅舅官升两阶,大舅母进宫劝慰我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第99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2 “姐姐是蒙冤而死的,姐姐是蒙冤而死的!”许斌在屋里转了两圈,狠狠强调这一点,“陛下难道一点儿抚慰都没有吗?” 对许家的那些恩典,与其说是抚慰和愧疚,不如说是把景华打发去和亲的封口费,只要受害人不跳出来说陛下薄情,又还有谁愿意出头呢?御史?别逗了,朝中真有诤臣,大盛是如今这模样。就算硕果仅存还有良心的臣子,人家会为了前宠妃的事情出头吗?许家是因为内宠而兴起的,如今这样,在人家清流眼中,只怕落得个理所应当。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迟,攀着裙带关系上位,因后宫争斗落败不是正常吗? 可许斌不甘心啊,姐姐明明是蒙冤的,她的亲女就该受到抚慰,比如更多的尊荣、更好的封号,而不是甩烫手山芋一样,急匆匆发嫁他国。 “小舅舅,小舅舅,母妃的棺椁已葬入妃园,我在宫中设了牌位祭奠,你想去上柱香吗?”景华看他如困兽一般在屋中转圈,转移话题道。 许斌长叹一声:“是该去看看。” 景华带着许斌去了后殿的正屋,宫中规矩多,卑不动尊,又有皇帝偶尔驾临,丽妃的牌位连供奉在正殿都不合适。景华把后殿收拾出来,刚好走了一批宫人,这边全布置成灵堂了。 许斌顿足捶胸,行礼祭拜,眼泪止不住的流。许斌与丽妃年龄相差最大,但姐弟感情最好,不过出门一趟,回来姐姐就成了神龛上的牌位,换谁也接受不了。 许斌跪坐在灵牌前的蒲团上,添了几张纸钱,闷闷坐了一会儿,又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丢进火盆里。他也不说折子里写的是什么,不论是什么,如今都没用了,姐姐在天有灵,烧给她也一样。 灵堂只有这甥舅二人,宫人已经习惯景华时不时来守一守,不敢进来打扰。 “景华,你和舅舅说实话,你愿意去和亲吗?”许斌把景华拉到自己身边跪下,“姐姐看着呢!我不能让你去那虎狼窝。舅舅在外面有些人脉,护送你离开绰绰有余,不能过如今这样富贵的日子,可衣食无忧是一定的。日后再嫁给心爱之人,不必做这任人摆弄的棋子。” “舅舅?”景华下意识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你说胡话呢?我走了,外祖一家怎么办?” “我回来之后,爹和大哥、二哥都不与我说实话,我在外面打听不出来,才进宫见你。我本是外男,能见你托了多少关系。算了,不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表姐嫁给了东海王,生下子嗣,如今许家也算与皇室联姻,若真有什么,至多官爵保不住,性命无忧,家中钱财丰腴,足够一家子过活。” “舅母怎么办?” “放心,你舅母是个血性之人,我回来四处奔走她都赞成的,还是她出的主意让我进宫来见你。”许斌定定看着她,“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若点头,我还需布置一番。舅舅保证,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追兵怎么办?” “皇城中这些公子兵难道还会亲自追击吗?下面军备废弛成什么样子,我这次去边关才亲眼见过。边关这等要地,居然克扣成性,饷银到兵士手中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为了养家糊口,兵士只能种田开荒、走私货物,区别是治军严格的将军麾下有组织的干,无人领头的单干。从朝中到军中,侈靡颓废,哪有一点刚健模样。” 景华理好袖子,郑重道:“多谢舅舅为着想,可我是愿意嫁过去的。” 许斌急了,“你是不是怕连累家里,你不用怕!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危险的。那你是觉得对不起陛下吗?景华,陛下推你去和亲,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别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鬼话,我只知道国士待之国士报之,庶人待之庶人报之。北梁的使臣是什么嘴脸,逼着陛下用亲生血脉和亲,我都听说了,他们离开之前特意见过你,这不就是怕最后突然换人吗?哪有对一国公主的尊敬,分明把你当成货物!” “唉,景华,舅舅不是那个意思。总之北梁国力强盛,陛下对你的情义却有限,日后若真有什么事,大盛是帮不上忙的。你明白吗?”许斌苦口婆心,在他看来娇生惯养的外甥女不愿意离开无非两个愿意,一是舍不得,二是害怕。“舅舅保证,不会让你吃苦,我会带着银钱,让你依旧过大家闺秀的日子。” “舅舅如此为我筹谋,景华感激不尽。我还怕舅舅以为我是贪慕虚荣之人,舍不得公主尊荣。”景华摇头,制止他立刻要辩解的话语,微微一笑:“既然舅舅已经准备好银钱,那舅舅愿不愿意带着这些准备随我去北梁呢?” 许斌怔住,“这,什么意思?” “舅舅,我不愿意走,不是怕连累旁人,也不是舍不得荣华,更不是怕吃苦。当然,那些虚伪的君臣父女情谊也不在我心上,我只是不甘心。我与舅舅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如果我跟你走了,一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隐姓埋名,或许能过上优渥的日子,可凭什么?做错事的不是我,文臣武将无用,才让我一弱女子换平安;父皇薄情,才令母妃以性命证清白;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更何况,我若走了,母妃怎么办?母妃含冤而死,如今身上的污名看似洗干净了,可我若真的走了,他们就敢挖坟鞭尸。害死母妃的人还高居妃位,我怎么能离开。母妃败了死了,可我还活着,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我不愿做个逃兵。” 许斌重新审视自己的外甥女,在他的印象中,外甥女是个喜好读书的文弱女子,和别的贵女相比,斯文些、安静些,总体而言没多大却别。原来在静默中,蕴藏了这么大的力量吗? “是舅舅的错,我若在京城,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许斌叹息,他认为只有经历大磨难才会又这样的想法,不知在他无能为力的地方,外甥女受了多大的苦。 “舅舅愿意陪我去北梁吗?”景华再问。 “自然愿意,我回去就请旨,怎么也能在使团里挣一个副使。景华,你要是改了主意,随时和我说。” 景华点头,许斌言下之意是随时都愿意带她离开这虎狼窝。只是,景华主意已定,并不准备反悔。“舅舅这样说,我就有件事要麻烦你。我这里有一些往年积攒的金银,你帮我换成粮食、布匹,不要精细粮食和绸缎,能果腹的粗粮和一般细布就可以。” “你要做什么?”许斌惊讶问道。 景华让许斌靠得更近些,与他耳语几句,这才送走了一脸震惊的许斌。 送走了许斌这个意外之喜,景华今日召见的人也到了,小金把杨隆引进偏殿见客,几个粗使宫女正在布置屏风。 景华进来,笑道:“把屏风撤下去,我与奶兄如亲兄妹一般,不避讳这些。” 粗使宫女又把屏风抬下去,杨隆已经跪地行礼,“小人参加公主。” “奶兄不必多礼,请起,坐。” “公主跟前,哪儿有小人安坐的道理,还请公主吩咐。”杨隆是个谨慎的人,手交叉放在腹部,微微弯着腰,十分恭敬的模样。 “奶兄还是太多礼,嬷嬷的身后事办得如何了?是我们连累了嬷嬷。” “回公主,家母已入土为安。公主不必介怀,家母尽忠,在地下必定已经找到娘娘,继续侍奉。” “母妃生前还念着嬷嬷,我也感念嬷嬷的情义。听说你还是白身,以后可有什么打算?不要见外,直接和我说就是。我马上就要远嫁了,名下几个铺子恐怕要关门。以前你打理这些从无错漏,收益年年攀高。日后我走了,无人庇佑,京中权贵多如瓦砾,铺子恐怕也不好开。我如今在父皇跟前还算有些脸面,为你求一个七品官位还是可以的。”杨隆原本是奴仆出身,杨嬷嬷受丽妃信重之后给杨家三代都脱了奴籍,如果杨隆争气,科举入仕也没问题的。可能要受些歧视,可人活在世上,谁不受闲言碎语呢? “小人愿追随公主,还请公主不弃。”杨隆深揖一礼。 景华赶忙拦住,“这又是做什么,说了不必多礼。七品官,自此杨家就入了官宦门第,即便你这一代无多少建树,日后好好培养子孙,总能改换门庭。跟着我,北梁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要想明白啊。” “小人心中只有忠心二字,盼公主不弃。”杨隆依然坚持,“只是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带上妻儿和弟弟。”杨嬷嬷入宫之后,杨父就买了好几个妾室,如今在身边服侍的良家妾白氏已经掌握中馈,若不是丽妃娘娘圣宠优渥,公主身份尊贵,杨父做得出扶正妾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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