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说我都记得,回去吧。”顾元初软着嗓门哄了句:“我会照顾好娘,放心。” 朱凤喜扶着大嫂的胳膊:“大哥你还不放心呢?要说孝顺家里他可是头一份儿。” “舅舅病的这么重……”刘娇杏叹了口气,二妯娌也不是别人,就说了心里话:“娘病刚好,我就担心,娘受不住。你大哥是孝顺,可他是儿子啊,有时候还是会不太方便。”说着,又觉的这话委实丧气,吸了下鼻子:“算了,真有什么事,沈家会捎信来,老六媳妇眼下看着也改变了不少,这个中秋啊,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朱凤喜没说话,心里堵的慌,不知道说什么好。 妯娌俩就这么慢慢的进了院。 顾月莲和何花合力取着车套,顾金秋在旁边搭把手,取下车套后顾秀秀牵着牛往屋后去,剩下的三人抬着车套往磨房走。 朱凤喜和刘娇杏看着,妯娌俩相视一笑,沉重的情绪略有宽慰,家里的孩子长大了,眼里有活都不需要大人安排。
第67章 熬个药,秦二春往屋门口跑了好几趟,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好不容易药熬好了,自小灶上取下药罐小心翼翼的搁墙角,陶壶搁小灶上放着,灶里还有点余火别浪费了用来温水正好。她放下抹布连围裙都顾不得取,又急急忙忙的往屋前跑,只看见郁郁葱葱的竹林,她呆不住心烦意乱,想了下,朝着竹林去,过了竹林不远处有条河,河上有座桥,她就站在竹林旁等着。 怎么还不见回来!都说了不要去,喊村里顺道的给捎个信,非不听,一定要去,若是在顾家或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好! 秦二春在竹林旁站了片刻,秀眉深蹙眼里堆满了愁绪,一妇人匆匆寻来:“娘,河边风大,你身子不利索可经不得这风吹,我来等爹,你回屋歇会,远远的看到了爹,我就跑着回家告诉你。” 她是沈宝方的媳妇尤梅,家里的猪闹腾的厉害,丈夫不家只得她挑了担子割猪草,两只猪特别能吃,割了猪草剁猪草好不容易喂饱两只猪,总算不闹腾了,得了安静她擦着汗往灶间去,见着搁墙角的药罐就晓得娘定是又跑外头等爹。爹病着,一日日喝药不见好,若是娘也病倒了,她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撑不住家里一堆事。 “我是怕你爹在路上出什么事……”秦二春说着话低头捂住嘴,呜咽呜咽的哭了起来:“让他不要去,他不听,一定要去,这么些年他就只念着一个妹妹,什么都没他妹妹重要,大夫说了他不能吹风,还往外跑,他这是不拿自个当活人也不晓得想想我,想想这个家,他没了,这个家怎么办!心怎么这么狠啊他,为了看一眼妹妹连自个都不顾了,大夫说他还能撑些日子的,好歹能过个中秋……现在呜呜呜呜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了……” 尤梅能说什么?公爹的事她一个当儿媳的哪能说话,便是心里有情绪也发不得。她沉默着将摇摇欲坠的婆婆往自个身上靠,安安静静的听着婆婆哭,心里盘算着公爹的药还剩两副,吃完了还要不要买?若是公爹今儿去了,那事情可就多了去了,儿子在他舅家住,是不是得去接回来?孩他爹定是没时间,难不成她去接?她去接儿子家里怎么办?公爹什么情况一眼就能看透,顾家定会来人,娘一个人怎么招待的过来。 还是得把婆婆劝回屋里,河边风太大,她一会到村里串串门,有顺道去娘家的正好给带个信,让他舅舅送了孩子回沈家。尤梅说:“娘,回去吧。”不等婆婆说话,她扶着婆婆的身子一步步朝屋里回。 秦二春的身子本就有些虚,哭一场,没了力气由着儿媳将自己往家里扶。 尤梅将婆婆扶回了屋,伺候着她躺到了床上,提了小灶上的陶壶倒了碗温水放床边的小凳子上:“娘,你喝些水,我去竹林旁等爹回来。”说完,她出了屋轻合上房门,脚下生风的朝着村里去。 牛车缓缓停在了一户低矮泥砖屋屋前,柳春香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这么久的牛车,一路颠的她还得扶住娘,到了地方她松了口气:“娘,我缓会,就来扶你下车,你坐稳了啊,我把手拿开了。” 下了牛车的柳春香站在地上,来回甩着有些麻木的胳膊,原地蹦跳了几下,这路真的是太烂了,她这一身骨头差点散了架,又捶了下酸痛的腰:“娘,我扶你。” 顾菲菲没说话,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话,来到古代这么久,最远就去了趟镇上,走的是还算平坦的官道,还想着古代的路也不是这么难走,万万没想到,出门能有官道是因为离镇上近,像宜和村离镇上足有近两个时辰,就只有一段路是官道,剩下的路都不能算路,不是有坑就是有石头,颠的她头晕眼花胃里翻腾直泛恶心,才到半路她就受不住了,想下牛车走,不是绊了树枝就是踩了坑要不然脚底被石子给硌着了,天呐,太难了,她只好又上了牛车,靠着六儿媳微仰着脸,忍,忍,忍。 柳春香扶着娘下了牛车。 扶着父亲回了屋的沈宝方让娘看着点爹,他麻利的搬了个凳子搁墙角放着,扶着姑姑的另一条胳膊。 顾菲菲也管不着后背是泥墙,就这么靠着墙,脑袋顶着墙面缓缓呼吸。她太难受了。 沈宝方进了灶屋,见小灶上放着陶壶,赶紧倒出两碗温水:“姑姑你喝水。” 顾菲菲哆嗦哆嗦的抬手想要接水,才发现她的手颤的厉害,不成不成,这样怎么接得住水,手指一点点的回缩。 柳春香从表哥手里接过水,咕噜咕噜喝,连喝了两口听着表哥的话,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娘,吓的赶紧说:“娘,我来喂你。”坏了坏了,幸好大嫂不在,准又得说我不管娘只管自己。 缓缓的,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温水,顾菲菲翻腾的胃稍微舒服点了,只是脑袋仍晕的厉害,根本没法张嘴说话。不想喝水了,就闭上嘴微微侧脸。古代的五十岁跟现代的五十岁真的是完全没法比,她就觉的乡下七十岁的奶奶都比五十岁的老太太要硬朗,这身子骨……许是之前病的严重,要不是她穿来,明年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坟地里的一堆枯骨,她真是太艰难了。 “娘再喝点,会舒服些,我刚喝了大半碗,觉的舒服多了。”见娘闭着嘴不喝,柳春香有些着急,娘看着就不太好,不喝点水缓缓怎么行,也不知道二嫂有没有给娘放点金家嫂嫂做的桃脯和紫苏杨梅,酸酸甜甜这会吃最合适:“娘,我去看看包裹里都有什么,拿点吃的给你垫垫肚。”娘不喝,她端着碗往灶屋跑,屋外头就一个凳子娘坐着,连个放碗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搁地上。 跑遍了整个村,好不容易找到一户还算顺路的乡亲,尤梅连忙说了来意,乡亲很是热络表示一定把话带到。儿子的事处理妥当,她心里放下桩事,粗粗估着耽搁了小半个时辰,顾不得擦汗小跑的朝家回,若是爹他们没回来就到竹林旁等一等。 上了坡远远的就看到停在屋前的牛车,回来了。尤梅脚步微顿,而后加快速度朝着家跑,秋日的凉风迎面吹,她感觉不到冷,只觉的热,很热。爹还好吗?顾家来的人是谁?希望来个好说话不添事的,她实在是没精力应付。 一口气跑到了屋门前,看到靠墙而坐的老太太,尤梅傻住了。这年纪……不会是姑姑吧!姑姑不是病的很严重吗?说是好几次差点咽了气,爹生怕见不到姑姑最后一面,非常罕见的在顾家住了两天,结果姑姑一直吊着一口气,爹只好回家,为了这事娘还发了好大一通火,不为别的,爹回来后又给咳上了,没几日就痰中带血。 姑姑能跟着回沈家,身子骨应该还算硬朗,娘又得生气了。尤梅深感疲惫,爹越病越严重,娘就觉得是在顾家染了晦气,见到姑姑这个想法只怕又得变一变,不知道那年轻的妇人是顾家哪房,希望不是个泼辣性子,婆婆就是嘴碎爱念叨,要说坏心却是没有的。 二嫂做事果然周全,柳春香翻出了桃脯和紫苏杨梅,心里欢喜,忙拿到了娘嘴边,给娘喂了个杨梅:“娘,好点了吗?” 杨梅酸啊,顾菲菲正需要这股酸味,酸的整个人都清醒了点,还是没说话,却有了点头的力气。 “慢些吃还有桃脯呢,拿了手帕包着,二嫂想事周全呢,坛子哪经得住这一路颠簸。”柳春香自己也含了个杨梅:“金家嫂嫂的手艺真不错,镇上的什锦果铺想收桃脯杨梅金家没同意,一直往县城供货,一斤要二十六文比肉还贵,偏偏买的人还多,要说金家也确实有头脑,这金贵物儿在镇上买不出价格,舍得花钱买小吃还得是县城的富户。”话还没说完,看见有人靠近,她侧脸瞧了瞧。 尤梅露出个和善的笑:“姑姑,我是宝方媳妇。” “大嫂好,我是顾家六房顾元良的媳妇闺名春香。”柳春香很有眼力劲的笑着开口。 “不好意思我刚去了趟村里。”像是挺好相处,尤梅略略放松,见她站在姑姑身边,红着脸说道:“我去给你拿个凳子。”看样子,公爹应该是顺顺当当的回了家,她捎信捎早了些,家里一团糟儿子留娘家更合适。 沈宝方端着空碗出来。 尤梅递了个凳子给表弟媳,看向丈夫:“药喝完了?爹还好吧?” “睡着了,娘在旁边守着。”沈宝方将药碗给了媳妇,转身看向坐在屋檐下的顾老太太:“姑姑你要不要睡会?这儿风大,还是回屋里歇会?” 吃了两个杨梅一个桃脯的顾菲菲舒服多了,坐着缓了会,被颠散了架的身子骨也缓过来了,她笑着和和气气的说:“不用,我穿的厚,坐外头就行。”等她再坐会,就进屋里和嫂嫂说说话。 送了药碗回灶间的尤梅才想起,姑姑和表弟媳明显要在家里住,她得收拾个床铺出来,牛车上还有包裹呢,她飞快的往自个屋里去,家里就三间屋,公婆住一间,他们俩口子一个屋,旁边搭了个茅草屋,是给儿子住的,先凑和着住,想着攒些钱换成泥砖屋,结果碰上公爹生病,别说攒钱连原先手里的一点钱都花了个精光,现在是挣一点用的点,日子紧巴的很。 姑姑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住茅草屋,尤梅拿出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利落的换上,前些天刚洗还有淡淡的皂角香,收拾好床铺她去拿牛车上放着的包裹:“姑姑回屋里坐吧,我刚收拾好床铺,躺着睡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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