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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罗姆和蒂尔曼认出了来者是第一猎人的故交老友，也是欧也妮的长辈。他们不再怀有敌意，只是对其不同寻常的出场方式感到困惑不解。 欧也妮则看见了老库克的身周，乘风术和寻人术的法术能量缓慢消散的痕迹。 同时，敏锐的她也看清了老库克被狂风吹歪的斗篷帽子，揉到皱巴巴的袖口，和抓在手心里的药水空瓶。 欧也妮忽然感到有些内疚。她走前两步，从屋顶边缘跳了下去。她掌心悄然复现的火光，像游丝一样构建了气垫术的法阵。 外人看来，小女孩只是非常轻盈地跳落到地上，毫发无伤。 老库克紧张地往前走了一步，又严肃地停下来。 欧也妮快步迎向他，仰脸笑着问道，“我给您留了纸条呀——您看到了吗？” 老库克板着脸，默默将补灵药水的空瓶子塞回兜里，随手将那张纸条拿出来递给她，“看到了。看不懂。” 欧也妮失笑，伸手拿回自己的纸条，一本正经地作势要读给对方听。她圆溜溜的眼睛偷瞄着老库克的脸，清了两下嗓子，终于张开口，冷不防问道，“您很担心我吗？” 老库克重重地咳了一声。 欧也妮顺势将纸条揉成一团，背手到身后丢掉。 然后原地转了一圈，“放心啦，看！我这不是都好好的嘛？” 老库克哼了一声，但看看旁边的几位外人，还是将心中的疑惑和质问压了下来。 他先声夺人，“你还要在这里再待两天？” “唔……不用。” 写在纸条上的两天，是欧也妮原本预估的老库克随着猎人队伍赶路所用的时间。 她承认自己低估了老库克对自己的关心和好意，却因这个误判开心不已。有笑容忍不住要浮到面容上来。 她憋着笑说道，“我的事情都办完啦，随时可以出发。” “我走之前也和杰拉德道过别了。”老库克对她交待。连通仓库的法术让他也免除了收拾行李的麻烦。 那么，问题只剩下了一个。 他有些踌躇，放缓了语调发问，“你……” “真的还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在他眼前的，是年仅十来岁的女孩。 她依旧穿着出发前他递给她的斗篷。 斗篷破旧不堪，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眼和撕痕，是多日以来长途跋涉的痕迹。 但这件斗篷异常的干净，仿佛没有沾上任何尘土。 这让人怀疑，这个会莫名失踪、莫名长距离旅行的女孩，在旅途中到底是怎样清理自己的呢？ 女孩此刻有着干净的头发，干净的眼神。她鲜红的瞳孔在月色下看起来纯净得发亮。 初遇的时候，老库克认定对方是位乖巧聪慧的娇小姐。 娇这个印象很快就被抹掉了。 如今，在黑森林分别了几天后，对方的气质变得更加自信，也更加神秘幽远。这么短的时间，她身上竟然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身边总是有外人在，老库克没法仔细地去盘问欧也妮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丰富的人生经验让他知晓，一旦年轻人身上开始发生这样的蜕变，往往就预兆着远行和离别。 老库克的眉头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 欧也妮想了想自己的计划，果断地答道，“当然呀。”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里太偏远了，去哪儿都不方便。所以，我要先回城里……” 她继续说下去，“然后从丰穗城出发。” 老库克听明白了。 ……果然如此。他心中叹息。 “那就出发吧。”老人说完就抿住嘴。 “啊，先等等我，”欧也妮连忙说道，“我要和朋友们道别。” 歌女和猎人们此时从屋顶跳了下来。 少年和女性的体重偏轻，落地很轻松。只有黑眼圈的猎人用奋不顾身的姿态追着歌女跳下来，在落地时震弯了腿。 他们的行动令老库克怀疑地看了看屋前的地面，脚下还用力地踩了踩，试探着土地的硬度。 特赛在旁听完他们的交流后，已转换了神情，友善地对老商人微笑。 那梦般美丽的画面令老库克一阵恍惚。 欧也妮趁老库克发呆，抓紧时间和杰罗姆说了再见，快乐地拥抱了下美丽柔软的特赛，然后挥手向蒂尔曼重申了新的交货需求。 特赛在拥抱时低声对她说，“我深深信赖着您——无论您去往何方，您都与我们同在。 “但，还是期待着与您再会。 “赫利亚人，不，我，一定会找到方式来回报您的恩情。” 杰罗姆则是认真地对她说，“再见。” 只有两个字，就像他说自己会成长为成熟的猎人时一样笃定。 欧也妮对他们回以笑容，然后主动拉着老库克的手，往外离开。 他们一路走出了村子。老库克回头看见送别的人影不见，才从暗袋里又拿出了乘风术的法阵。 “我现在也可以施法了……”欧也妮提醒他。 “我还没有吝啬到这个地步。”老库克气鼓鼓地说，“别以为诅咒减轻了就可以逞能。” “药水喝多了可是会头疼的。”欧也妮笑吟吟地说，“说真的，你要不要试着祈祷看看？你不是刚参加了猎神的神见礼，却没被排斥吗？没准猎神愿意回应你呢？” 老库克很是心动，然后谨慎地拒绝了。他自嘲地说道，“对神庙中的老鼠来说，这种行为有些过分了。” “那你在心底问问，有没有神明愿意不求回报地赐福你？万一有神明回应你的祷告呢？” 老库克严肃地教育她，“你们家族的启蒙教育怎么教的？你没有学过规避邪神的十大法则吗？绝对不能向任何未知存在祈祷！” 欧也妮只能发出嗯嗯嗯的回应。 最后，老库克才说道，“放心吧，我记得你之前在阁楼上对我说过的话……如果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或许我会祈祷的吧？” 两人乘着老商人的乘风术，在夜空中飞翔。 对骑惯了黑龙的欧也妮来说，如今的乘风术飞得不够高，不够刺激，却非常的稳当，有种乘坐公交车般的安心感。 这趟速度二十迈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在熟悉的河谷旁到站了。 欧也妮眼尖，远远就瞥见了河谷边的两个人影。 她指给库克看，笃定地先说出口，“是施法者。” 老库克遥遥扔出了检测法术，结果显示，那是两位三级法师。 别离之神对能量规模的判断却与其不同。 她知道，那两位法师大概也是没有晋升过的泛信者了。 在这空旷的原野上，他们的身影肯定也被对方发现了。 既然双方都是施法者，老库克没有再费力遮掩乘风术，直接飘在空中，靠近了目的地。 飘近的时候，两人发现，茂盛的草野看上去被人为犁过。倒塌的草丛勾勒出纵横交错的线条，形成了像是麦田怪圈般的复杂图案。 那无疑是一座法阵。 没有法力在其中穿梭流动，这座草原上的法阵还未被启用，是蓄势待发的状态。 这里是空间穿梭者的交通要道，却被先来者占领了。 老库克皱着眉，谨慎地没有涉足法阵笼罩的范围。 他带着欧也妮，在法阵的边缘外降落。 那两道人影分开长长的草丛，在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先后靠近两人。 是身材高挑的一男一女。 借着月色，欧也妮能看清他们有着相似的面容。 这是对双胞胎兄妹或姐弟。 他们扎着同样粗大的麻花辫，头发枯黄蓬松，如同稻草。 在黑夜中乍一看，简直会将其误看成一对草扎的人偶。 当先走过来的，是双胞胎中的男性。他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怀里抱着一具样式老旧的手风琴。 女性则远远地停留在数十米外，面若冰霜，手里推着一具半人高的机械。那机械看起来像是人力驱动的除草机，刀口旁堆着被割碎的草茎和草屑。 这片草地上的法阵，大概就是用这具除草机割出来的。 吟游诗人打扮的男性青年，热情地向商人和学徒问好—— “晚上好，两位是正在旅行的途中吗？”
第109章 伊甸的遗物 近看时，欧也妮才发现这个打扮得像吟游诗人的男性青年，虽然个头高，但生着一张娃娃脸，眼睛也很圆。 他笑得很是热情，语调也很和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初出茅庐的商人都以为和气生财是做生意的要诀。 饱经风霜的老商人库克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学——虽然和善并不等于好欺，可世间没眼力劲的蠢材比想象中还多。 老库克出门在外，哪怕心怂，面上也绝不认怂。尤其是第一面，他绝不肯让对方觉得自己可欺，否则，日后怕不得支付数倍的代价才能重新扭转印象。 此刻，面对两位陌生施法者在必经之途上留下的可疑法阵，面对陌生人的拦截和主动提问，老库克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语气森然地反问，“什么事？” “啊呀。”娃娃脸的男青年受挫后，给出了一个夸张的无奈笑容。他的话语却并不显得有多无奈，“既然你问得这么痛快，我也就直说了——能让我瞧瞧两位的脖子吗？” 他交待得很爽快。与此同时，他的手指拨动手风琴上的机关，暗格中的物品掉落到他的手心——看起来像是一块香料，毫无疑问是用于施法的祭品。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行径，语气轻快地说道，“我们在找一位脖子上有刺青的人物。如果你们不是目标人物，我们绝对不会找你们麻烦。” 来者不善，老库克皱着眉。 在回应前，他先看了眼欧也妮。 欧也妮毫不犹豫地动手，扯松自己的斗篷，侧头露出雪白的脖颈，解除了老库克的顾虑。 老库克也沉默地亮出了自己的脖子。老者的皮肤上有很多褶皱和斑点，没有刺青或疤痕。 “感谢两位的配合，小妹妹很乖呀。”娃娃脸青年笑着说道，“但是——抱歉，我还需要确认下，你们没有使用幻象的法术吧？” 他仿佛没有看见老库克阴沉的脸色，笑容依旧诚挚自然，他从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这枚戒指的戒面上刻有一个微雕的零级法阵，最轻微的法力流动都会使它的戒面变色。 “麻烦两位将戒指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让我看看它会否变色。” 他将戒指贴上自己手背，用法力触发了戒面的变色效果，向两人展示这个法阵的无害。 这并不足以彻底打消他人的戒心。 “你们一个个来。这样，若前者出了什么意外，后者也来得及对我施加报复，对吧？”他假装设身处地地替两人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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