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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先生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先是回身，警惕而怀疑地看了眼仍垂手站立在书房内的埃丝美拉达。但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去质问她了。 史密斯先生上前握起夫人的手，轻声细语，“爱丽丝，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很担心，你和埃丝美拉达在晚宴上的，‘进展’，”史密斯夫人的语声像是雨后的铃兰，“睡不着。刚刚见到马车停在门口，就下来看看你们。” “没什么可担心的，”史密斯先生抚慰道，“一切都很顺利。我和家庭教师在书房里再聊一会儿，晚点再上去陪你。床头柜边放着助眠的薰衣草香精，你在枕头上滴几滴。” 他又看了眼走廊，说，“我还是先送你回房吧。” “是吗？”史密斯夫人没有理会他后面几句提议，只幽幽地发问。 “爱丽丝……”史密斯先生那不好的预感正在成真，他强撑着再次说道，“我先送你回房吧。” “不用了。” 史密斯夫人摇摇头，推开先生，走入了书房。她看见了站在地毯边缘的埃丝美拉达，和她手中的支票。 埃丝美拉达竟对着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史密斯先生追了进来，“我正在和家庭教师商议涨薪的事情。” “……商议涨薪？”史密斯夫人回头问，“上一次，你也是用同样的理由将芳汀约到书房，让她偷听到我们的谈话，从而离开的吗？” 史密斯先生面色转瞬煞白。 “你到底在想什么？”史密斯夫人那平静的表象终于破裂，泪水如珠链般从她的脸庞上滚落，“你对乔治受的苦无动于衷吗？你变心了吗？” 【这就是爱情小说的走向吗？】 对。欧也妮回答【安姆】。 现实的吵架和争执可没有小说中那么有条理。两位出场选手都有各自的情绪和理由，在一开始肯定都是听不进对方的声音，各说各话的。 欧也妮和【安姆】下了几局五子棋，来跳过这段她觉得无聊的剧情。 【安姆】将棋盘的幻象直接编织在她的视网膜上，根据她在心中报出的落子来实时更新棋局。 实在是太便利了，简直就是社畜摸鱼利器。 唯一的遗憾是，【安姆】此刻的心情波动明显和棋局走势的关联不大，或高昂或哀叹或疑惑。 祂肯定是在分心观看史密斯夫妇那边的吵闹，落子都快走神了。 在绕着车轱辘盘了一连串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我不是我没有我还爱你的台词后，史密斯先生终于神情激动地说出了心里话，“我许下盟誓的妻子只有你！” 【安姆】为这段剧情高潮暗暗叫了句好。 欧也妮叹了口气，将棋盘抹掉，放输棋的小朋友跑去看剧了。 史密斯夫人愣愣地看着面色铁青的先生，听他吼道，“我无法接受和别人的孩子。我更无法接受，你将别人的孩子，当成我们的乔治！” “乔治已经不在了！”史密斯先生用力地喘气，然后紧紧拥住史密斯夫人，在她耳边恳切地哀求道，“……乔治已经不在了，醒醒吧，爱丽丝。” “但我还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忘掉那些不可能实现的荒谬想法吧，走出来，和我一起，和珍妮苏珊一起，我们继续过去那样快活的生活不好吗？” 史密斯夫人的身体不住颤抖，她看着史密斯先生的脸，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先生是彻底下定决心，不肯去执行自己的计划了。 她双腿发软，身体往下跌落，却被史密斯先生用力搂住。她试图推拒，双臂却用不出任何力气。 “爱丽丝，爱丽丝……”史密斯先生还在反复唤着她的名字，祈求她的回心转意。 史密斯夫人将脸偏向一侧，泪水仍在不断涌出。 她轻声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放弃那些……‘幻想’，我不可能再过上快活的生活。” “因为……” 她的眼神四处游离，突然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埃丝美拉达的眼睛。 没有存在感的家庭教师静静站在旁边，漠然看着夫妇两人的争吵。 背光模糊了埃丝美拉达的五官轮廓。那勉强可辨认的神情，使史密斯夫人突然联想起曾见过的一副名画的仿作——对方正如女神般无悲无喜地垂视着夜幕。 而那双眼睛，那双绿瞳，令史密斯夫人打了个哆嗦，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年轻的自己，正审视着自己的罪行。 “爱丽丝？”史密斯先生捧正她的脸，“为什么？” 史密斯夫人让自己的视线颤颤巍巍地对上先生的眼神，她从绝望中鼓起勇气，颤声交待罪行，“因为，是我害死了乔治。” 史密斯先生身体一震，立刻打断她的话语，“不，那只是意外……” “那是我！”史密斯夫人用前所未有的音量高声说道。她猛的推开先生，退后了两步，“是我。” “是我看到了路边野花丛中的那株蔷薇，是我指给了乔治看，”她捂住了自己的脸，痛哭失声，“乔治自告奋勇，说要下车将那株花挖出来，带回去移植到我的花圃中，也是我没有阻止他。” “马车就停在那里等他。车窗开着。我怕苏珊晕车，一直开着。我看着乔治在那野花丛里忙活，然后听到了珍妮的尖叫。” 她断断续续地交待当年的情形。史密斯先生想要抱她，却被她推开。 他只能抓住她的手腕，强迫她露出半张闪躲的面孔，“别说了，爱丽丝、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就发生在昨天！”史密斯夫人喊道，她明明还记得芳汀的事情吵架的事情晚宴的事情，但她对时间跨度的认知已经完全混淆了。 “蛇，那是条蛇，顺着窗口爬进马车来了。我不知道它有没有毒，但它就卧在苏珊的襁褓上，我吓坏了，我六神无主，我……”她语无伦次，深深地抽了口气，“我抓起那条蛇，闭着眼睛将它从车门丢了出去！” “我不知道蛇落在了哪，但有匹马嘶鸣起来，它高高扬蹄，不顾车夫的呵斥，猛然冲了出去。另外一匹马也慌了。马车被扯得摇摇晃晃。” “苏珊乐得直笑，珍妮在哭，但我根本顾不得哄他们。我高喊着让车夫快点勒马，但是他从车架上摔了下去，而那匹受惊的马……” 史密斯夫人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它冲向了野花丛。乔治，就在那里。我看到了乔治转身时害怕的脸，我的呼喊毫无用处，我看着那马蹄从高处踩下……” “马车翻了，我抱着苏珊和珍妮，在车厢中撞来撞去，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是我，甩出了那条蛇。我宁愿当时拿着它，让它咬我的手。是我，害死了乔治。” 史密斯太太猛然抬头望着先生，“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怎么想？我还能继续活下去吗？你能原谅我吗？你还会继续认定我是你唯一许下盟誓的妻子吗？” “我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乔治能回来……”她颤抖着说道。 “听我说，”史密斯先生打断她，“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史密斯夫人震惊地看着他，但这回无法挣脱开先生的怀抱。 “那个车夫没有坠车身亡，是我骗你的。”史密斯先生说道，“他将事情经过全告诉我了。我将他打发到了外地去养伤，安排他后来去了远离丰穗城的分公司工作。” “我以为，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心里会好过些。那只是桩意外！” 史密斯夫人从未见过温和体贴的丈夫用这样的手段。她口中仍软弱地反驳道，“那不是意外……” “那就是！”史密斯先生抱着她，“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哪怕是乔治,哪怕是珍妮和苏珊！忘了那些过去吧……我只想和你一起幸福地生活。” “我做不到。”史密斯夫人喃喃说道，“求求你，继续我们的计划。” 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知道的，每一次，每一次争到最后，先生总会向自己妥协。 “去找回芳汀，或者去找埃丝美拉达，乔治一定会回来的，他还会再次继承你的红发和我的绿眼睛……” “乔治不会回来了。我做了太多违心的事情，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要再将我推给别人。”史密斯先生在她耳边说，“爱丽丝，我不能再输给你的眼泪了。” 向来唯命是从的史密斯先生，这一回坚定地拒绝了她。 史密斯夫人难以置信，愣在原地。 史密斯先生拍了拍夫人的背，等她的情绪稍微平复后，才抬头看向，旁观了整场好戏的埃丝美拉达。 他冷声命令，“你该带上你的行李，离开我的家庭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你最好烂在心底。不要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 “家庭。”埃丝美拉达重复着这个词语，“对先生你来说，家庭比什么都重要，是吗？” “与你无关。”史密斯先生说道，“出去，现在。” 出乎他意料的，埃丝美拉达没有遵从他的命令。 家庭教师点点头，说，“是啊，与家庭教师无关。” “与我无关，也与……芳汀，无关，不是吗？” 当史密斯夫人刚提起过的这个名字，从埃丝美拉达口中被吐出来时，史密斯先生眯起眼，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年轻的，曾以商人身份自称、却半点也不像商人的，女孩。 “你是在威胁我吗？” 史密斯夫人身躯的颤抖也中止了，她在丈夫怀中转过头，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埃丝美拉达站在那里，神色仍与史密斯夫人上次打量她时一般，没有半分变化，令史密斯夫人感到害怕。 她平静地说道，“曾经有这么一位女孩，怀着伤痛离开了，‘你的家庭’。你们猜，她后来去了何方？” 这对夫妻的情深，是对其他女孩的灾难。 春节聚会，小朋友扯着桌上的大人衣袖：还打什么牌？去开电视啦！ 大人：（赢不走你全部的压岁钱就算我输）
第125章 夫妻（下） “你究竟是谁？”史密斯先生的反应很快，“你认识芳汀？” “芳汀？”史密斯夫人也立即追问，“她和她的孩子现在在哪……唔！”她被史密斯先生捂住了嘴。 埃丝美拉达沉默着，她冰冷轻蔑的神情就是对两人的回答。 她毫不躲避来自两人的审视，直直地看回去。这种表现与先前判若两人。史密斯先生终于意识到，打一开始埃丝美拉达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时，就来者不善。 “你认识芳汀，”他陈述道，又问，“你为她打抱不平？” “现在不是我向你作自我介绍的时候，先生。”埃丝美拉达语气平缓地说道，她的凝视却给人以沉重的压力，“而是，我在等待你的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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