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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喜欢见到他人的喜悦。 她笑着问，“要去给篝火添点柴火吗？” 在这里，添柴是付费项目。柴火论铢卖，价格还算公道。所收的费用是算作营地内众人对这场篝火的资助。 柴火不停，篝火不熄。 每到夜深的时候，人们散去，还会有舍不得走的小情侣坐在篝火边喃喃细语，聊一阵天，续一把柴火。 帕吉特高兴地体验了这项劳动。他也为神明购买了薪材。 欧也妮看火势还很旺，先将柴火留在了一边，打算待会儿再来。卖柴人会替她看守好柴火。 欧也妮带着两位客人在广场上闲逛。由于旧赫利亚人大多临时离城了，广场上多是些外来者。 但他们都习惯了黄昏傍晚的这项活动，很多人也学会了这里的乐曲，此刻的氛围与平时没太大不同。 几个人的琴声悠扬地在暮色中飘扬着，与西边的晚霞一般绵软醉人。 业余剧团里有人在排练。但主演去明珠堡了，今晚不开演。 欧也妮他们站在帐篷欣赏了一会儿剧团的演出海报。 剧目有欧也妮熟悉的那些。 当年的埃丝美拉达曾为特赛编织一个梦境，那些来自前世的改编剧目，没有就此被浪费和遗忘。 女领主在工作之余将它们撰写下来了，交给了业余剧团。 演出的效果没有梦境中那么好。 业余剧团的性质，决定了成员们仅能利用闲暇时活动，不会像赚钱那般投入地去准备复杂的舞台、服装和道具，也没精力排演时间过长的剧目。 剧本被删减了，演出麻烦的场景被放弃，剧情被压缩，也被改编得更适合室内短剧。 这种剧目也并非在丰穗城、在金鳞城那种繁荣的大城市中为权贵财主们上演的娱乐。没有人会剔着牙喝着茶才从头到尾地点评。 只用做到这种程度，就能在晨星营地中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忙碌的人们很愿意在下工后买一张廉价的门票，享受整晚的欢喜和悲伤。 当初业余剧团开幕的第一场，特赛邀请埃丝美拉达一起同去观看。 虽说服化道简单，但演员们的演出都很精湛，毕竟有多年的功底在。他们愿意重操旧业，也是对此行心怀热爱。 熟悉的音乐和曲段将两人拉回那段梦境的时光，特赛的神情渐渐变得恍惚。 埃丝美拉达回忆起在梦境中看过的演出，又想起当时坐在观众席上的人。她怕特赛想起自己的母亲，轻轻摇晃对方，指着台上简陋的道具，开了个玩笑，逗对方醒来。 特赛转脸用那动人的金瞳看着神明，她先回应了那句玩笑话，然后说，“不用为我担心。” “那是我做过的最美好的一场梦，”美人的微笑足可倾国，“可是，如今的生活比梦境还要好。” 等戏剧散场后，她们走在篝火旁，特赛又问，“您今晚过得愉快吗？” “当然。”埃丝美拉达刚刚偷偷比对了下，发现自己的身高足能挨齐特赛的肩了，她很为此高兴，口中笑着回答。 “唯一可惜的是，剧目稍有点缺憾——我看过更有魅力的公主风采，就很难为如今的选角心动了。” 于是公主拥抱了她。 两位女孩会心地笑起来，共同守一个梦境的秘密。 大商人帕吉特拿了一份业余剧团的宣传手册。也多亏营地的造纸和印刷业发达，业余剧团那低廉的门票收入才能在勉强维持收支平衡时，供得起这种细节。 剧团旁边的老赫利亚人拉着琴，自娱自乐地在编一支启明星的曲子，看到欧也妮时，向她郑重地行了礼。 三人走到免费占卜摊前，帕吉特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神明纵容帕吉特去尝试。摆摊的赫利亚人如今做这个纯是在玩，不为谋生。他和帕吉特交流了一阵后，不知是否从这位温和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气质，习惯性地在言语中下套，本能地设局要唬人骗钱。 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就跟业余剧团不会拒绝剧迷的主动打赏一样自然。 欧也妮知道，这个占卜师时常来这边支摊。他的受害者不多，但也不少。一周里差不多会有那么两三起。 但定居的日子可不比四处流浪时，苦主难躲。这家伙也有分寸，会在被骗者反应过来前，请吃饭或是托人转交，将到手的钱以其他形式送回去。 这样苦主拆穿了也和和气气，不会声张。 占卜师来这里支摊就为过个嘴瘾，可能还有个骗瘾。 欧也妮笑着看帕吉特应对。商人也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在圈套边缘试探，逼得占卜师不知不觉将浑身解数都拿出来。 欧也妮看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站在旁边会影响两人的发挥，嗯，两边都影响。 她悄无声息地拉着杰罗姆离开，要猎人带自己去篝火边，为这个热闹的夜晚添一把柴火。 占卜师：这种气质是……肥羊？DNA动了！ 商人咩咩地叫着。
第211章 帮忙 从刚认识那会儿起，杰罗姆就一直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欧也妮信赖地将柴火都交给他，看他沿着广场边一丛丛篝火走过去，这里简单拨弄一下，那边添一两根柴，没怎么耗费柴薪，但走过之处都更亮堂起来。 火焰劈劈啪啪地燃烧着，释放出热量和光亮。 “真好啊。”欧也妮不由感叹道。 杰罗姆有些困惑地停下来，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夸赞。 欧也妮此刻很放松，望着变幻不定的篝火，已经出了神。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火光映着欧也妮绵密的长发，像是黄昏时的雪地，有种柔软暖和的错觉。 ——摸上去或许是冷的。 她原本略有些冰寒感的红眸，此刻也蒙上了这层恍惚的暖意，像是炭火上最通红的那块，从内里透出光亮来。 杰罗姆看着火光下的欧也妮，想起的不是初遇时火把映照出的那张女孩稚嫩的脸，而是四年前，他从猎神祭中醒来，睁眼时看见的少女的侧颜。 那时的他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昏迷，一时想不起来很多事，想不起自己是谁，又身处何处。 但当他看到欧也妮的时候，他想起了这是谁。 然后想起了自己是谁。 欧也妮那会儿正在无聊地烤火。 心怀敬畏的猎人们不敢在恶神的下颚中生火。欧也妮没那么多顾忌，毕竟波欧斯的火焰可以凌空飘起，不会烫到恶神的嘴。 只给两人取暖的话也用不着将火焰放出来。 欧也妮是为了天黑后的照明，顺便在墙壁上玩手影游戏打发时间。 察觉到杰罗姆醒转，她转过头来说，“我听我的信徒说，你在猎神祭上失踪了。” 杰罗姆因此想起了猎神祭，想起祭礼上，自己似乎在恶神的喉洞中走得太深。 其实帕吉特说的是，杰罗姆或许遇难了。 好运的帕吉特再次将祈祷上达到神明耳中。别离与回归之神才及时赶到了恶神山脉。 “你去了很深的地方吗？”少女问。 猎人少年已平安归来。在等他醒来的过程中，欧也妮的担忧早都消散了，只剩下好奇。 杰罗姆看看她，从箭囊中倒出自己的箭来。 “我的箭少了一支，是你送的箭头。” 欧也妮当初赠给他的布囊里，装着的其实是十数枚金属箭头。 那些小玩意加持了神明当时刚刚获得的回归神职的力量。只要装载在箭支上，击中猎物后，猎人就能一直追踪到猎物。 当然，也可以将箭头作为对人或物品的追踪器，或是放置在某个地点作为定位仪使用。 那是欧也妮为了回那片残破龙鳞的礼，稍稍花了点心思的作品。 杰罗姆一直使用得很小心，从来没有遗失。 可进入圣山后，在追踪一只锯齿云豹时，云豹最后被捕猎了，那枚本应嵌在其眼珠中的箭头却消失了。 杰罗姆在猎神祭的仪式中，走入恶神的喉洞，意外感知到箭头就在不远的前方。 他原本没打算走那么远，可是那只生物似乎在回避他，他毫不犹豫地一路追了上去。 然后，就忘了时间，也忘了归程。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拿走了那枚箭头。”欧也妮无奈一笑，心想难怪这回来恶神山脉，黑龙巴哈姆特又不肯主动来找她，原来是偷走了和她有关的东西在心虚呀。 她也不愿拿走黑龙巴哈姆特的新玩具，只能对杰罗姆说道，“我再送你一枚新的吧。” 杰罗姆摇摇头，“剩下的够用了。” “山腹很深，”杰罗姆知道少女在好奇，“里面是崎岖的……内脏，险陡难行。如果你想要进去的话，请让我引路。” 欧也妮失去了大半的兴趣，她觉得这种探险对自己益处不大，于是只问结果，“那你觉得，恶神还活着吗？” “它已经死了。”杰罗姆清晰地说道。 欧也妮叹了口气，眼神温和地看着他。 杰罗姆突然意识到，她或许早就知道了，自己在恶神山腹中找到的关于自身的秘密。 恶神已经死了，力量都化作了山脉中的万物。它的腹中没有任何遗物。他无法献给她礼物。 他在这场旅途中的收获都只属于他自己。他发现了恶神的真相，发现了黑龙巴哈姆特的真相，发现了自己的真相，然后，在此刻，发现了欧也妮。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出来的了。”杰罗姆诚实地说。 “是我的法术。”别离与回归之神说道。 杰罗姆想，果然如此。 她又说，“但你是自己走出来的。”她笑了笑，“按照仪式的要求，我不能进去。” 杰罗姆回忆了一下。 如果他真是走出来的，走到后半程大概已经失去了意识。 可他不会迷失，因为她会为他指引方向。她总是会为他指引方向。 “仪式已经完成了。”杰罗姆肯定地说。 他以后都不用再来参加猎神祭了。 “是啊，恭喜你成为了猎人中强大的法师。”欧也妮对着他露出笑容。 杰罗姆望着她的脸。他能感受到黑龙在猎神祭中匀给他的力量在体内流转。他也能在视野中望见她周身明亮的光辉。 可他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 他是黑龙巴哈姆特在选择了重归恶神山脉时，抛弃掉的一个小小的心愿。 就如同黑龙巴哈姆特，原本也只是恶神在选择了永恒的愤怒和憎恶时，抛弃掉的对新世界的微小的饶恕之心。 他不知道黑龙巴哈姆特是否接受祂自身的来历，又为何长久地停留在恶神山脉不肯离开。 他不是黑龙巴哈姆特，也和祂再无半点关联。 他只知道自己的态度。 当他在山腹中沉思着行走时，或许还心存迷茫和慌乱，或许还怀疑着这种由黑龙赋予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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