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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看过去，环形的车辙绕着高塔旋转；直线的车辙从高塔侧经过，曾经一度接近，但终究没有触及。 直线的车辙位于高塔的左侧。 那么，如果她们调整方位，从右侧向高塔前进，新的直线或许能与高塔相交。 就算没有成功，至少也能进一步锁定高塔的位置。 可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当奥菲利亚载着她往侧边行驶时，她们看见那条车辙变成了在高塔的右侧。 固定在雪地上的车辙不会变动。 可只是换了个角度，它与高塔的位置关系就发生了转变。 这种视觉错乱般的现象，让欧也妮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埃舍尔画作，内外颠倒的世界，永无止境的楼梯……那是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矛盾图形。 而她如今就在这样一幅“永不可能接近的高塔”的画作中打转。 这荒谬怪诞的景象让人质疑自身的真实。 不，是让人质疑世界法则的真实。 欧也妮留意到，无论是丰饶教会的法师，还是匠神协会的技术员，在此刻都面露困惑。 他们的神情里或许还有无法解决问题的烦恼，却没有呈现出太多的恐惧或动摇。 他们生活在这样与神明共存的世界里，使用着自己都无法理解原理的魔法，对神秘现象的接受度远比自己这个异世界来客要高。 欧也妮好笑地想到，哪怕自己在这个世界都成神了，打从骨子里也还是个唯物主义者。 那么…… 无论彭罗斯阶梯，还是克莱因瓶，在三维世界中都不可能存在，却能轻而易举地在更高阶的世界实现，她想。 如果她是在“空隙”中初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一定不会产生多余的恐慌。 当我触碰到这种不可能存在之物时，就说明我更接近真实了。 欧也妮重整心神。 “让我们来看看，这座塔究竟离我们有多远吧。”伯尼黛特副会长愉快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欧也妮回过头。 副会长刚才将这群外人带到塔前，放他们自由探索后，就回头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现在她已经组装好了自己的设备，那玩意的外形看起来有点像是个探照灯。 光。欧也妮立刻明白了伯尼黛特的思路。 还有什么能比光的速度更快，路线更直接呢？ “丰饶教会的法师们，不想瞎一次的话，就最好将眼睛闭上。”伯尼黛特副会长戴上墨镜，大声提醒道。“现在，三、二、一！” 奥菲利亚从口袋里掏出一幅备用的护目镜，给欧也妮戴上，再拉下自己绒帽里藏着的墨色膜片。 于是欧也妮将刚凝聚起来的黑色幻象法术丢到了道林的眼前。 副会长倒数结束的瞬间，那台机器发出嗡鸣，炽烈的激光向前方轰出,直直地洞穿了雷雪之夜。 那光线隔着护目镜都几乎要在眼球上留下烙痕。欧也妮怀疑匠神协会是从太阳神教会引进了技术。 欧也妮盯着那道激光。 它笔直地飞向高塔，却没有在塔身上投下光影。 在她的前世里，人类的科技能够用激光测距法测出月球的距离。 可在这个奇幻的世界里，连光线都无法追上那座高塔。 欧也妮看向周围落在避雷针上的密集雷电闪光，似乎只有这些从天而降的电光，能映照出高塔的影子，将其影像的光线送入到他们这些人的视网膜上。 这简直就像某种海市蜃楼。 她听见技术员对伯尼黛特副会长说，“捕捉不到返回的光线。” 已经过了这么久。再等下去，就算那些光线还能返回，它所象征的距离，对这些人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高塔看似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它既存在，又不存在。 “关了吧。”副会长说，“按步骤给机器降温。” 激光熄灭了。 欧也妮摘下护目镜，看了眼众人的状况，算是知道了伯尼黛特副会长所说的瞎一次是什么意思。 因为丰饶教会里大有不信邪的法师瞪完了这道光，再用法术给自己重塑了一双眼睛。 过去她还觉得唐蒙德那种不顾死活的战斗风格莽，现在看来，在丰饶神系治愈法术的庇护下，上了等级的法师人人都和唐蒙德一样莽。 “得想下一个方案了。”伯尼黛特副会长坦然地接受了这次失败，她看向丰饶教会这堆人，语气随意地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欧也妮说，“有的。” 她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高维层次的事物，只有高维层次的力量才可以触摸。 欧也妮对那座高塔的单方面追寻，还不足以建立起足够的缘分之线。 但在这个奇幻的世界里，她可以祈祷。 欧也妮的光幕终端，曾经就是一个残缺的祈祷反馈装置。 人间信徒的祈祷，可以跨越重重阻碍，传达到高天上的神明心中，甚至还可能会被邪神捕捉。 人类的神思具有某种力量。而神明手里的技术，那些技术的造物，对此好像格外的敏感。 丰饶教会和匠神协会的法师们，不会想到向他们神明以外的存在祈祷。 若非有必要，欧也妮也绝对不会选择做这样的事情。 但为了足够的利益，她可以尝试。 欧也妮凝聚心念，看着自己光幕上那行文字，率先跳动，暂时变成了“欧也妮想要登上高塔。” 她向外散播思维，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寻找，向着前方高塔的方向寻找。 塔就在那里，她感受到了。 沉默，死寂，没有回答。它似乎已经死去。 但它就在那里。 返回的精神，如同返回的光线一般可以定位。 缘分的绳索开始凝结。 欧也妮施放了飞行术，从奥菲利亚的后座飘起来，顺着那种联系的方向缓缓前行。 当感觉高塔近在咫尺时，欧也妮向前伸出手。 她触碰到了墙壁。 【还是得靠我们妮妮出手！】
第239章 螺旋阶梯 “干得好！”伯尼黛特副会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不要放开手。” 欧也妮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眼前的高塔。 她听从副会长所言，没有将手指从墙壁上拿开。那面墙通体没有缝隙，颜色花黑，摸上去又冷又硬，质感粗糙，像是那种在海底沉积了多年的牡蛎壳。 伯尼黛特急匆匆赶来，走到欧也妮旁边，也扶住了那座高塔。 自从高塔被欧也妮触碰到后，就失去了那种不存在于此世的神秘，同样能被其他人靠近。 “好了，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副会长对欧也妮说道，“只要有人固定住它的存在，它就不会再消失。” 她语气笃定，似乎在过去就对这种现象早有研究。 欧也妮想起之前匠神协会毫不犹豫登崖的举动，确信了这点。 “待会进塔时，我会留人在外面守着，避免它载着我们从尘世消失。”副会长看向道林，“你们呢？” 道林快速做下决断，“我们各留两个人。” 双方教会依旧丢不开对彼此的怀疑。这只能算是最低限度的戒备。 “好。”副会长没有质疑这种谨慎，不如说安排这正中她下怀。 她快速点了两个技术员出来，“你们轮流值守，要确保每一瞬都有人触碰着外墙。” “注意，是清醒地碰触。”她语气慎重地高声强调，“你们自己安排好轮班，解决睡眠和物资问题。不管要在外面等多久，都得给我醒着。” 确保丰饶教会那边的法师也听到了这些重要事项后，她才压回了正常的声音，嘱咐道，“守夜时无聊想睡的话，可以去找丰饶教会的人聊天，反正那边也会留清醒的人来陪你们。” “他们至少前期会很认真——要他们靠谱的话，你们就别闲着，”副会长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人尽其用，“给我研究下这里的雷电和塔墙，回头把数据交给我。” “再把外面地上那些器材给我收了。” 这些话毫无疑问也落入了在场其他人的耳中。 道林淡淡看了眼留下来的两位丰饶法师，只说道，“做好自己的事。” 那两位法师已摸着墙壁，看着忙不迭掏出课题本要投入到副业中去的两位技术员，深感责任重大地点点头。 欧也妮近距离绕着高塔走了一圈。 这座直筒般的建筑物，没有砖缝，更没有门窗，从各个方向上看都长得差不多。 她先前和高塔捉迷藏时，没发现自己在兜圈，完全是情有可原。 匠神协会的技术员们拿出工具敲敲打打，测试塔身的硬度，聆听塔壁后的空洞声音，计划着先凿孔取样，再选个安全的位置，看看要打一个怎样形状的门洞才能确保运输便利、结构坚固。 他们的方案才商讨到一半，丰饶教会的法师就用血雾在塔壁上腐蚀开了一个半米宽的洞口。 法师在洞口打开的瞬间撑开了一个厚厚的防护罩，抵御未知的风险。 没有任何怪异危险的事情发生。 洞口后是一片安静的黑暗。 他们看不清黑塔内的事物，但至少知道，这个洞口后是空的，没有遮挡。 而且，被烧融般的墙壁，正在不断地恢复原状。 这下没有人再纠结塔门的形状了。 丰饶教会的法师们立即施法，扩大了那个入口的范围。人们抢在墙壁复原前，按照离洞口的距离顺序，快速进入塔中。 走在最前面的几位丰饶法师，在人群前方顶着血色的防护罩。 匠神协会的技术员们则很了解自身躯壳的脆弱之处，老实地借光躲在防护罩之后，等看清塔内景象，才试着慢慢散开。 欧也妮站在人群中间。道林和副会长都在她附近。 人们隐隐地护着这里。这是最安全的位置。 塔内空空荡荡，一道螺旋状的阶梯上有自带的照明物发出光亮，照着阶梯不断往上。 说是阶梯也不太恰当，它的形式实在太过特殊。 它在最初是半个房间。 寻常茶室中摆着积灰的桌椅，茶盘边未熄的油灯就是这层的照明物。 半个墙角里叠着一大堆闲置的桌椅，若踩踏着那些条凳往上，就能进入下一个倾斜的房间。 破旧的卧室地毯导引着道路，往上接着半座猎人小屋的草席。 猎人小屋的爬梯通往天窗，天窗之上是一座阴暗冰冷的地窖。 这些房间场景不知是从哪里被截取来缝在一起，层层嵌套，重合堆叠。 每个房间中，都有一条在人类的概念中能够被称为台阶或道路的清晰路径。 它们首尾相连，层层往上，构成了整座螺旋的阶梯。 欧也妮仰头看去，数不到那些房间的尽头，也望不见螺旋的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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