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某些恐怖片里的经典桥段,云猎吸一口气,冷不丁扭过头去,结果鬼影也没见到半只,倒是差点被自己拖拖拉拉的剑穗给打着。 她揉了揉额头,从眼前拨开流苏,环顾一圈这布置得简洁而空荡的房间,视线定格在从肩膀上露出一半的剑鞘上。 ……是我。 景照不情不愿地承认道。 * 尽管这个开局配置未免有些炸裂,不过好在两个人身份不同,正好可以互相补全信息。 打从跨过房门起,景照就被困进了黑暗之中,尽管能够听到外界的动静,却无法发出声音,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从这个角度来说,尽管景照进来得更早,但掌握的信息反而很有限。起初他以为全息舱又崩溃了,后来怀疑是副本刻意的布置,而就在他试着从远处传来的零星交谈中拼凑故事时,忽然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听到一个陌生人说:“师尊,您先佩剑。” 他感觉囚禁着自己的空间忽然一动,世界仿佛开始上升。 他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有点认真却又仿佛在憋着笑,在离囚笼很近的地方响起来:“如意如意,随我心意!” 事情一旦缕清线索,就变得简单起来。 他变成了她手中的剑。 ——扶月峰峰主行走江湖的法器,大名鼎鼎,上阳剑。 当今世上,正道之首,是为千年大派正清门。正清门下七主峰,无不以仙法高强著称;其中,又以扶月峰最为独特,因为这扶月峰只收女徒。 多少年来,人们的目光如同云雾,环绕着扶月峰的山腰。多少流言蜚语随山风而起,那些幻想、揣测和猜度,就像桃花般年年盛开,吹到世界各处,留下斑斑绯红,但是却都也只能止于半山腰处了。 峰主一手上阳剑使得出神入化,剑随心动,挑得起九尾魔兽的内丹,也斩得断俗世里飘摇的传言。只是瓦罐难免井上破,魔斩多了,即使是战神也会受伤。前些日子中了魔教兵马埋伏后,峰主死里逃生,却因此而长睡不醒,就连上阳剑都失去往日光彩,随主人回到扶月峰静养,就此没了声息。 直到今日出山。 说是出山,从木屋到崖边,其实也就不长不短一段。借助剑鞘上的刻印和青陆叽叽喳喳的闲聊,云猎总算把前情整理出个大概,还顺便帮景照找到了他现在的新名字。 这么说来,我算是剑灵? 云猎挑了挑眉,心想,如果是剑灵的话,应该可以化形才对。 ……没有发现那种功能。 上一个房间丢了毛衣,还担心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得,这个房间连身体都丢了,倒是省去这种担心,毕竟就算有衣服,也派不上用场了。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回忆着早上目睹的细节,云猎好奇道:“那你有灵力么?能施法么?打碎信音铃的那道力量,是怎么发出来的?” 没有。 ……这里很黑,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暂时无法确定有没有躯体。至于那道力量,应该是我听到你的声音之后,想要试试碰撞黑暗的边界、制造动静来引起注意,却好像无意间推动了剑刃本身附着的灵力。 人的心声其实复杂而不理性。比起一段逻辑清晰的话,更像是一团缠绕的念头,叹气般轻轻落进她的感知里。 他大约是觉得很无力的。 还没来得及安慰人几句,云猎就已经听到,青陆在殷切地呼唤自己:“师尊——师尊?咱们走吧?” 见她迟了两秒没应,青陆立刻焦急起来:“师尊,青陆今天一直觉得您精神还是有些短。外门考核真没什么看头,咱们扶月峰也不缺人,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小事而已,掌门师伯必定会理解的,师伯向来最关心您了!” 看着身前陡峭的山壁、远远挡住地平线的云朵、已经掐个剑诀浮空而起的爱徒,再想想自己本该精通却半点不会的御剑术,云猎不由得咧了一下嘴巴。 飞是不会飞,但回又不能回。从青陆和掌门的话来看,外界对于她为“魔气”所伤的认识似乎已经根深蒂固,字字句句说着为她好,可她一旦真的转身回去,或者表现出半点自己无力操控上阳剑的迹象,反而会将他们想要在她身上找到的病症坐实。 到时候再想出门,可就难了。 出于这些考虑,云猎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得走。她心思像调到最高档的电风扇般转起来,赶紧在心里呼唤自己的新任剑灵:“你能再试着从里面撞一下剑身吗?能不能让灵力活动起来,或者——把这剑给撑起来?” 给我两分钟。 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她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师尊该有的冷淡,向后退了两步,冲青陆挥挥手,摆出要好好观看一番的架势:“不必。我卧床许久,不知道你们近来修习得怎么样,你且控剑飞到那株松树下再回来,让我检查一下。” 青陆被她说得有些懵:“可是师尊,这不是基本功吗,青陆早就……”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越是基础,才越见功夫。”云猎神色淡淡,语气却笃定得很,“青陆,不要让我催第二遍。”
第48章 Vol.4|07 开仙门 山谷之间,八方风起。 随着一缕轻风破开云雾,青陆的剑已经稳稳停在悬崖边,只剩松树枝还在摇曳。 这一趟不费什么功夫,可也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脸上犹带困惑之色,正准备从剑上跳下来,却忽然听到有声音从后方响起。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青陆愕然回头,见女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身后是千重远山。 在她纷飞的衣角下,隐约可见那柄久负盛名的上阳剑。剑身修长,寒光游走,在风中浮浮沉沉,将剑客托载而起,风流得像一副水墨画。 “走吧。” 迎上青陆的目光后,云猎冲她点一点头。姿态维持得恰到好处,半点都看不出来这个人其实正在心里长篇累牍地呐喊—— 左边,左边麻烦再往下降一点。 不不不不要降这么多我要滑下去了! 这就是修仙吗,还真费腰啊。 ——就在一分钟之前,景照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作为“寄居”在上阳剑内部的房客,他没有灵力,但却可以东敲敲、西捶捶,从而撬动这把剑本身的力量。只不过和那些本来就能将功法运转自如的人比起来,这种方法也就如同给跑车装上自行车脚蹬,走固然能走,可是又费力气又笨重,颠得人从尾椎骨到小脑都晕乎乎。 算了,学步车也是车,骤然跃升有车一族,云猎没打算挑剔太多。 青陆一边催动飞剑,一边把头往这边歪,奇怪地问:“师尊,您刚才在说什么?风太大了,都没有听清呢。” “没说什么,许是错听了风的声音。” 云猎快速地收好心声,把背又挺直几分,坦然回望。 听她答得这么肯定,青陆摸了摸鼻子,看起来还是有点没搞明白状况。不过师尊发话,又确实将剑发动起来,她也就不再纠结,转而提起了新的话头:“那师尊,以您之见,青陆的御剑术,可有什么需要精进的地方?是青陆哪里做得不好么?”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云猎诚恳回答:“你且在前方开路,我要再留心一下细节处。” 青陆“哦”了一声,手势变幻,乖乖飞到前边,留云猎偷偷和手动定速巡航技术做起了斗争。 虽然斗争的过程很复杂、方法很原始,但结果很不错。至少云猎落地的时候没缺胳膊没断腿,就连脑袋也还好好留在脖子上,只需向前一步,便已经踩在玉石铺就的台阶上,冲青陆微微笑道:“你看,我说过不碍事的吧?” 上阳剑很自觉地从她脚下飞起,悬立半空,随她步伐而旋转着。 “话虽如此,可也要小心为上。” 她这边话音才落,青陆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比信音铃中还要动听十倍的声音便已经从台上传来。 晨光熹微,从后方遥遥勾勒出人的轮廓,如一笔金边。素白道袍,墨色长发,腰带盈盈束起,愈发衬得那人仙姿清逸,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下来时,仿佛连日光都在为他让路。 青陆嘴巴张到一半,猛地看到另一个人出现,不由愣了愣。而看清来人之后,她连忙俯下身去,口称平安:“拜见掌门师伯,问掌门安。” 这番话无疑是肯定了云猎的猜测,也省得穿帮。她放下心来,又将目光移回那人身上,也点点头:”拜见师兄。“ 来人眼角含笑,温柔地看着她。 有景照转生成为剑灵这种事在先,云猎不确定其余玩家是否也会被塞进某个皮套里。只是这样粗浅地对视两秒,她已经能够确认,这人必定不是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 只能从表面上来认识他了。 来认识这位执掌整个正清门的仙道巨擘,她名义上的师兄,匡行秋。 等到两人都说完,匡行秋才很温和地笑了一下,衣袖轻动,仿佛有股什么力道把青陆给扶了起来:“你这徒女又长高了——师妹何需与我这样客气。” 对于这些学徒来说,一门之主似乎有着难以想象的威严。自见到匡行秋起,青陆就有些讷讷的,不止是话少了,就连态度也拘谨起来,只小声答了句什么,便躲到了云猎身后。 云猎看她这样,不由得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被专业课的教授带着参加学术会议、除了茶歇什么都不敢动的样子,顿时生出几分感同身受,所以也就往前走了走,将这孩子挡住。 见她走上前来,匡行秋很自然地伸出手来牵:“你来得正好,选拔才刚开始。今年前来试炼的人越发多了,想必可以挑些好苗子,等忙过此事,我便为你主持驱魔。” 云猎挑了挑眉,把自己那一大团袖子塞他手里,边爬台阶边拒绝道:“多谢师兄好意,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忙,就不必劳烦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确实无碍。” 就是。我说这个匡是什么筐啊,怎么别人的闲事他非要往里装? 上阳剑剑光凛冽,紧紧地跟在云猎身旁。 匡行秋摇一摇头,像是无奈于她的脾气,又像是带着两分包容:“我知道你总喜欢逞强。但是师妹,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这样。” “魔气对人的侵蚀,从来无声无息。” 说到这里,匡行秋眼波暗下来,语气中多了一抹压得很淡的忧心:“师妹,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愿冒哪怕一点风险,你明白么?” “……师兄你看,好多人啊!” 云猎索性把袖子也抽出来,装作很激动的样子伸手往前一指,蹬蹬快跑两步,把话题转移开的同时,也将两个人距离拉开一点。 她算是发现了,和这种喜欢自说自话的人聊天时,他们只会绕着自己已经认定的事实打转,越聊越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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