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个坑就被填上了。 只剩下一颗人头,像颗白菜似的冒在平地上。 有人说了句荤玩笑,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陶富哭了,眼泪刷洗过脸上的黄土,留下两条干净的白痕。因为那个荤笑话是关于他姐姐的。 “……真恐怖啊。”范姜沛轻声说。 老张忽然一脚踩在陶富的人头上,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鞋面。 他蹲下来,低声对陶富说了什么。 亓越阳目光一凛。 陶富猛地睁大眼,张开嘴,像要说些什么。 但是下一刻,老张把铲子狠狠摔在了他脸上。 “啪!”鼻子歪了,流下血。 “啪!”眼睛被铲子边戳进去,伴随爆破的“嗤——”一声。 “啪!”脸烂了,黄红的泥和血混在一起。 “啪!”他看上去像一个从地里凭空冒出来的烂南瓜。 “啪!”“啪!”“啪!” 地上只剩模糊的混合物。 白骨冒出,从肉泥里。 亓越阳没有想过救陶富。 但是他忽然觉得,这一切有种“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意味。 尤其是老张脸上的表情。 在这一场充满恐惧和兴奋的狂欢里,他是角落里的看客。 比起惊悚和危机感,他最先察觉的,却是老张挥舞铲子时,那纠缠着狂热情绪的面容。 范姜沛没有注意到,赵天华也没有注意到。 因为他们沉浸在一种严肃的、对自我未来的忧虑之中。 但是林一岚轻轻勾了勾亓越阳的手。 亓越阳低头,看见她干净的眼,像月光下粼粼动人的湖水。 她不害怕,因为她见过很多次。 她本来是想安慰他,但是看到亓越阳的表情。 显然,比起被安慰,他好像更想抱一抱她,反过来安慰她。 林一岚在他手心写:你在想什么? 亓越阳靠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岚,你真的相信,那些名字是随机……或者神像选的吗?” 回去的路上,范姜沛说起早上陶从的眼神。 她不想一个人待着了,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亓越阳和林一岚一起走。 范姜沛模糊地记得,上次和亓越阳在动物园里遇到时,他好像就对里头一个小主管很特别。 她跟在后面,瞅着前头两人的背影。 没想到来到了陶家村,这家伙又勾搭上了一个新的小村妹。 她外表冷淡,但是对感情真挚热诚,好几次都想指着亓越阳的鼻子骂。 狗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傻逼吧。 但是出于现实保命的考虑,范姜沛一直表面笑嘻嘻,心里觉得自己就是忍辱负重、虚以委蛇。 听到亓越阳说抽签的问题,她问:“你的意思,是老张因为私仇,做了手脚,才让陶富被选上?” 亓越阳说:“别忘了苏小姐是怎么死的。” 范姜沛脚步一顿,“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又忽然想起来,从山里回来的时候,遇到老疯子。 老疯子缩在桥下,嘟嚷着今天人好多。 她好奇,用了两个鸡腿,从老疯子口中问出了那些“人”。 “……老张说村长叫他去修灯,”范姜沛说,“就在昨晚。” 她又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她搓了搓手臂。 “昨晚有那么多人出门,”范姜沛不可思议,“难道每个人,都抱着那种目的吗?” 他们忽然看见田埂上,有个女人,提着一个空袋子,边走边哭。 是陶玲。 几人见她平时凶狠跋扈的模样惯了,忽然看她哭成这模样,表情都有些复杂。 一问,才知道陶玲刚才去了王桂华家。 她不死心,想求王桂华想想办法。 怎么会有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死呢? 陶玲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去陶从那里买了个小黄鱼,连赊带求的。 陶从好像猜到了她的目的,但是一点都没有为难她。 她激动得给陶从跪下,连连道谢。 陶玲把小黄鱼藏到袋子底下,提了袋果子,就去了。 她没有见到王桂华。陶梓说她不在家。 陶玲满心焦虑,苦苦哀求,陶梓只觉得不耐烦,坐在一边听她抱怨和哭诉。 陶梓心里烦闷,忽然看见桌上的果子,就一个个拿起来吃了。 陶玲不死心,怀疑陶梓是在骗自己,起身去了内院,要把王桂华找出来。 陶梓吃剩了一整袋的果子皮、果子核,擦擦手,把剩下的垃圾拎起来。 嚯,还挺沉。 他拍拍手,很随意地,把那袋子里头的东西往屋后的河里一抛。 还记得把袋子留给陶玲。 “不见了,就这么不见了!” 陶玲哭得很惨,五十几的女人,一生经历过起起落落,现在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哭得一脸鼻涕眼泪。 亓越阳说:“真金比水重,只是被扔下去的话,不会那么快就被冲走。” 他顿了一下,“你找不到的话,可能一开始,陶从给你的,就不是真的。” 陶玲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个答案,自顾自的,依旧在哭:“陶梓他不认!” “他说他只吃了果子,压根没见到小黄鱼!” “陶梓他不认!王桂华也不会认的……” “陶梓他不认啊……” 陶玲跪伏在田埂上,身躯显得很小,终于像个柔弱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凶悍的、持家的、骂丈夫管儿子的妻子。 他们回家,王桂华确实不在。 她是去看陶临了,在村长那边。 大儿媳殷切地问:“你觉得妈会不会救阿临?” “她肯定会的,我知道她心软。”大儿媳念叨着,“阿临肯定被吓坏了,我要杀只鸡给他补补……亓越阳,鸡?你怎么没有带只鸡回来?” 陶富家那只张牙舞爪的红羽毛鸡,又扑着翅膀到了墙头。 “鸡……” 大儿媳眼睛一亮,像绝望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惊呼着扑上去要抓,“鸡!” 屋子很多,几人收拾一间出来,给范姜沛暂住下。 亓越阳跟大儿媳和陶梓说了。 但是大儿媳只魔怔似的盯着大红鸡,听不进去别的话。 陶梓又很暴躁;“不关我的事!别来烦我!” 亓越阳只能说:“晚点再问问老太太。” 范姜沛拉着林一岚说悄悄话,又有人来敲门。 是陶从。 他说:“你俩都在啊?那行,我不用再跑一趟了。” 他把亓越阳和范姜沛叫到一起,然后说:“于文乐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 “什么?” “岳立死了。” “……怎么死的?” “疯狗病,”陶从啧了一声,“真不该死,在这种时候。” 狂犬病不该那么早就发作的。他被咬只是昨天的事情。 “哦还有,罗茹也没了。” “罗茹?” “尸体还是我们找到的,就在山上,可能昨天晚上雨大,她踩滑了,就从山上跌死了。” “她是为了找你们村里的人才上山的。” “我知道,所以刚才我也给了于文乐钱。但是他不要。” 范姜沛不说话了。 她别过脸,靠在林一岚身上。 小哑巴听得懵懵懂懂的,范姜沛用手掌盖住小哑巴的耳朵,说:“算了,这种事,你别听。” 亓越阳说:“你来这里,还有什么事吗?” 陶从有点不耐烦:“想麻烦你去跟于文乐说一声。” “罗茹的尸体,我们可以给他,顺便帮她下葬。” “村里的风水宝地,随你们挑。” “但是,”陶从冷冷道,“岳立的尸体,不行。必须今天就送到村长那里。” “……因为他得了疯狗病?” “因为他死在了投龙简开始之后。” 陶从阴沉地说:“死的真晦气啊。不过亓越阳,我说实话,岳立也就算了,被疯狗咬了也是意外,我们不会怪你们的。” “但是严老二,”他乌黑的眼珠死死盯着这两个外乡人,“他可是被害死的,这可能会冲垮我们的投龙简。” “你们这些外乡人,心就那么狠?”
第221章 你从山里走来22 严老二死了? 林一岚回头,看见陶梓站在廊下。 听到这个消息,他面上浮着一种死灰色,勉强对林一岚笑了笑。 亓越阳问:“为什么你觉得一定是我们杀的严老二?” 陶从说:“这不废话吗?我们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投龙简开始以后不能死人?” 几番言语下来,陶从还是觉得严老二的死,应该算在这批外乡人身上。 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凶手和缘由,现在投龙简的事情更重要,只能暂时隐忍。 一行人又去了村长家。 走前,大儿媳站在门边,殷切地说:“早点回来。” “陶梓,把你大哥带回来。” 陶梓嘀嘀咕咕的:“大嫂是不是疯了。” 严老二的尸体就摆在堂屋。 村长面色阴沉,招手让林一岚过去,陪他上几炷香。 老太太也在。 她端肃的面容没有什么变化,微垂着头,看着严老二的尸体。 亓越阳上去检查,发现严老二死的很惨。 致命伤应该是后脑勺的砸伤,晕着血。 可是严老二身上还有很多奇怪的痕迹,最明显的,就是他丢了一只鞋子。 露出的脚上,插着几根铁钉。 亓越阳说:“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吗?” 老太太不置一词。 亓越阳说:“你认识凶手?” 王桂华慢慢转身,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你想多了。” 村长对这具尸体的出现非常生气,因为他们需要做很多事来弥补这个“不详”。 王桂华说:“外乡人,不要多管闲事。” 她的两个儿子都在这里,大儿子在里屋,小儿子无所事事地蹲在门口。 她一个也没见,只是跪在祠堂的神像前,喃喃着什么。 村长说:“大娘,您也别太辛苦了,我找几个人一起来念经祈福。” 王桂华淡淡地说:“我辈分高,这事应该是我来做。” 村长没办法,让了位置,招呼林一岚去帮他的忙。 亓越阳看着王桂华的背影,知道她不可能告诉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就去找了陶临。 起初,陶临并没有什么表情,像在听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 在亓越阳强调那些异样的伤痕之后,他遽然抬眼,风轻云淡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亓越阳心里已经有数了。 但是他还需要确定。 他低声对范姜沛说了几句话,范姜沛点点头,从屋子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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