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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哨声结束，所有泳池水面腾地蔓上一层黑烟，还在水中的游泳者们俱都惊恐地挣扎起来，伴随着惨烈的尖叫，消弭在黑烟之中。 黑烟散去，池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好了，比赛用池可不能被占用。”背后，熟悉的女声说道。 许蔚转头，球型人抱着一摞塑料纸板夹站在六人身后，脖子上挂着明黄色的哨子，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影——确实是如字面意思，黑漆漆的人形影子。 球型人带着人影们越过六人，走向许蔚他们白天练习的泳池，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比赛场地正是这里。 三个人影各立于泳道，留出一个最近的空位。 裁判是球型人实在是意外之喜，许蔚放松了些，虽然前者刚把池子变成融人炉，但总比家旺和肿眼泡好多了。 靠过去，语气显得有些熟稔：“裁判小姐晚上好。” 球型人点点头，正准备询问他们是否参加预选赛，便又听许蔚道：“请问什么情况算犯规啊？” 话到嘴边被塞了回去，始作俑者还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望来，球型人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任何想要干涉比赛的行为都是犯规。” “犯规会怎么样？” “视情节，轻者警告，重者丧失所有比赛资格。” 说完，球型人不再给许蔚问话机会，看向泳道上的空位：“你们是参赛还是弃权？” 这下队伍里倒是沉默了。 没人知道下去会发生什么，何况刚刚这池水才吃了一池人，实在让人心有余悸。 但许蔚其实不那么认为，在等待预热赛的时候她细想过，首先副本不会安排必死结局，其次往后五天玩家们是一定得参加比赛夺金牌的，那就必然要下水。 如果下水比赛就得死，九条命都不够通关的。 这一天与副本套路斗智斗勇，倒是让她品出了点游戏的尿性。规则是规则，但是可以钻空子，只要钻得合理、令人信服，这未尝不是系统留下来的通关方式。 就比如，好巧不巧，裁判是对玩家态度“暧昧”的球型人。 心里想的再多，也没有开口去劝谁下水，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她连游泳都不会，更没资格要求别人冒险搏命。 正想着要不弃权算了，路樊野坠在后头开口了：“我来吧。” 三影一人起点就位，球型人握哨。 哨响，四个参赛者近乎同时入水。 许蔚赶紧跟着边跑边看。 三个人影初始速度并不快，落后一大截，路樊野始终保持着领先的姿态。随后，影子人发力，追上了大段距离。 五十米并不长，从开始到影子人追上，距离已过半。 忽然，靠边的两个影子突然变道，直接冲入第二个泳道！ 路樊野正在第一个泳道，因领先位置看不到后方的变动，许蔚急得要叫出来。 但很快却发现，影子似乎没有伤害路樊野的意思，它们靠近第二个泳道，只是为了与第一个影子融合在一起。 融合后的影子速度快了许多，很快就到了与路樊野齐头并进的程度，并隐隐有要超过他的趋势。 “快啊！快！”张广急了，大喊。 路樊野似是听到了张广的声音，却并未慌张，仍是保持着与影子近乎同步的速度。 马上，就要到终点。 早有准备的路樊野猛然加速，将影子甩了一个身位，抬手触到了终点。 如果对手速度慢就留有余力，以待异变；速度快就全力以赴，情况不对立马弃权上岸。这是之前许蔚和路樊野下午讨论的粗略对策。 副本世界的游泳比赛显然不能当常规比赛看，如果卯足了力往前冲，很可能会出问题。 但令许蔚有些不解的是，预热赛从进行到结束，副本并未对玩家动太多杀机，死亡点仅有七点半时未上岸会被池水融化这一次。 白天光是进馆、换衣、吃饭就设了三道关卡，两相比较下预热赛就有些虎头蛇尾了，难道这是新手多的关卡福利？ 跟着跑到了终点，路樊野还在原地深呼吸，扶着楼梯正准备上来。 他的体力显然快耗尽，这场比赛也费了他不少精力。 “小心！”许蔚脸色一变，来不及解释，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猛地一脚踹进了池子里。 只听啪地一声，身后想要偷袭路樊野的影子人飞了出去，因为许蔚是赌上整个体重的一脚，飞得还挺远。 而她也整个横摔进池水里。 刚刚急着救路樊野来不及多想，忘记终点也是深水区，足足有两米，是许蔚站直了也出不了水面的程度。 口鼻被迫呛了好几口，眼睛睁不开，脚触不到地面。身体还在继续下沉，许蔚只能胡乱挥舞着手，这瞬间，她惊慌极了。 更令她心生恐惧的是，背后水波翻动，有什么东西向她游了过来。 那种黑暗、粘腻、沉重如山岳般的压制感再一次袭来，昏暗的水中，只能模糊看见那个庞大的影子，它静静地立在那里，毫无情绪，无声无息地将一切包裹、吞噬。 忽然间，它蔓开身躯，黑雾似潮水般胀开向四周扩散而去，庞大、如同星球压顶般的浓稠实质包裹了整个世界。 深黑色的平静海面猛然间波涛汹涌，浪头翻滚，将海面上的小人打得一个趔趄，再次翻倒在海中。
第6章 家旺游泳馆（六） 有力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抓住了她，然后将她从海水里托了起来，带着往上游去。 许蔚的脑袋冲出水面，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使她大张着嘴吸了一口，水珠从发丝和眉眼间成股坠落，狼狈极了。 路樊野托着她游到扶梯旁，大婶拽着往上提。 池水似乎很舍不得，在抬脚上岸时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将人往下拽，好在她借着大婶的力上来了。 身后，路樊野也上岸，一手擦了擦眼前的水。 球型人抱着塑料板走了过来，在她身后，人影又重新分成三份紧紧跟着。 “比赛期间，未参赛者禁止下水。” 许蔚惊魂未定，没形象地坐在地上，胸口起伏，她喘着气指着三个人影：“不是说一场比赛一个团队只能上场一人吗！”每一个“一”她都狠狠地强调了一遍。 为什么刚刚它们能跑进别的赛道？ 球型人晃了晃手中的塑料板：“注册资料显示，它们确实属于三个不同团队。” 许蔚恨恨地一锤地面，自从进了这个副本，她愤怒的时候不是一般的多：“那我要举报它们犯规！乱穿泳道！还有，比赛结束后偷袭参赛人员！” “抱歉，我这里收到的规则上说，只要从起点游到终点，并第一个触摸终点即为胜利。有关于参赛人员的犯规行为并未有规定。”球型人又翻起了她塑料板中夹着的小册子。 “另外，赛后的泳池秩序请恕我无能为力。” 球型人带着人影转身走了，许蔚喘着气盯着她的背影，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姑娘，你还好吧？刚刚掉进去怎么一动不动，没点动静，我还以为你被那池子融了，吓死我了！”大婶拍了拍她的背，紧张道。 许蔚这时也没心情与大婶置气，摇了摇头，说了声：“我没事，谢谢。” 掉进水时她一直在奋力挣扎，憋气，想要浮上去，为什么大婶说“一动不动”地沉了下去？还有，刚刚视野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海又是什么？ 那样一种充满压迫连反抗之意都生不起的存在，如果游泳馆背后是这种生物…… 思绪纷乱如麻，仿佛有无数个线头交织，却一个也找不到答案。 “先起来吧，到晚上了。”路樊野说。 许蔚这才抬头，发觉范哥几人已经商量着回储物间拿衣物御寒，谁也不想穿着泳衣在这里煎熬一晚上。 拿衣服的过程很顺利，许蔚记得自己的储物柜编号，大婶的衣服直接扔在了长木凳上，这其间也没再发生什么灵异事件。 六个人商量着把休息地点选在了肿眼泡的小卖部附近，这里距换衣间不远，既方便买早饭，又利于在游泳馆开业之前把衣服放回储物间。 将衣服套在身上，驱散了部分凉意，许蔚很庆幸自己穿的是毛衣。 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众人都有些疲惫，安排了各个时间段的守夜，便沉沉睡去。 许蔚躺下，抬头望着黑暗的玻璃顶，月光隐约透露进来，撒下一地银灰。 身体很疲惫，精神却有些亢奋。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逐渐适应新的生存方式，甚至比其他人适应得还要快。 球型人仍在向他们透露规则，但不比在办公室那样直接，有些委婉。 任何想要干涉比赛的行为都是犯规。这句话表面强调比赛的公平，但预热赛影子人三合一却并未受到判罚，是否可以理解为外部干涉不行，比赛时运动员的内部干涉却可以？ 甚至于，连判罚是否丧失所有比赛资格这样重大的权利，都在裁判手里。 那么裁判，就很重要了。 球型人对玩家到底出于何种心态，若有善意，又能帮他们到哪里？ ＊ 第二天所有玩家被迫起了个大早。 是在胃痛和寒冷的双重折磨下醒来的，便宜小面包持久度果然不高，许蔚初步估算了一下，大约只有六小时。 昨夜剩下的小面包已经吃掉了，这才支撑着众人在不消耗体力的情况下挺到了今早。 好在互相搀扶着把衣服放回试衣间后，肿眼泡开门了。 “要几个？”它挡在门口，不让其他人往里瞟。 老方饿狠了，赶紧交钱买两个小面包。 其他人纷纷照做。 轮到许蔚了，她晃着身子，勉强越过肿眼泡往里探头，后者脑袋一偏，把她的视线全挡住。 许蔚只好道：“五块钱的是什么？” 肿眼泡伸长了脖子，瞅着她，似在疑惑她的“高消费”：“五块钱的是热狗面包。” “给我来一个。”许蔚掏出口袋里仅剩的六块钱，递了一张五元整过去。 热腾腾的热狗面包到手后，迎接的不是众人羡慕的目光，反而像在看疯子。 大婶赶忙推着她往回走：“你糊涂啊！一共才多少钱，后面还有四天，快，问问能不能退货！” 许蔚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她推着往后退。 范哥和老方在低语，张广的视线像看死人，只有路樊野仍是那样，没什么表情。 “不好意思，一经售出，概不退货哦～”肿眼泡幸灾乐祸地在后头笑着，一把拉上玻璃门。 在大婶唉声叹气和其他人的复杂目光中，许蔚费劲地拿着热狗面包往前，走向路樊野。 “喏，给你。”许蔚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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