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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声音不轻不淡地说着：“你是不是忘了，树只要找到替身就可以出去了呢。” 这里有四个人，但谁会被当成替身，一目了然。 小少年不停摇头：“不，不可能的，被树吞噬的人不可能还有神智，不可能的！” “不可能？”那声音玩味地顿了顿，轻笑道，“那是你不了解我。小朋友，鬼的世界远比人的世界更危险，因为……” 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 小少年像个惊弓之鸟，一面与沈易方三人拉开距离，一面警惕周围的树，然而先前因轻古而对他敬而远之的树们似乎察觉到他跟轻古一伙人闹翻了，这会儿悄无声息地将他围住，虎视眈眈想抓他当替身，却又因为那道久未出现的声音而忌惮着不敢乱来。 沈易方三人对此作壁上观，有些人年纪虽小却已成魔鬼，半点不值得同情。 小少年腹背受敌，冷汗大滴大滴从他额头滑落，他不甘心，于是换了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开始卖惨：“姐姐你听我说，我不是要害你，我是想把生的机会留给你呀。这个游戏根本没想让我们活着出去，它想方设法卡死我们，我不想你被我们连累才推你出去的。” 老太太听不下去，“呸”了一声：“你可要点脸吧。” 年轻男人和沈易方也是一脸吃~屎的表情，看小少年的眼神除了冷漠还多了些厌恶。 那声音也出现了：“如果你只推我一个出来的话，我不会跟你计较，可你偏偏推了不该推的人。” 听出声音里的冷意，小少年立刻不管不顾奔出树丛，扑到沈易方脚边痛哭流涕：“沈哥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求你跟姐姐说说，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我这次吧，求求你沈哥。” 沈易方很想一脚把他踢飞，看他瘦小的身体又忍住了。不过他也没有替小少年求情，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小孩子也没有特权，这就是鬼世界的规则。 再说这少年也不小了。 “求他做什么？”那声音奇怪地说，“又不是他要抓你当替身，你该求那些想抓你的人。” 然后她对沈易方三人说：“我们走吧，时间不等人，不能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 连接着牵引绳的大树动了动，向圆心走去。三人别别扭扭跟在后头，看着那棵树贴着地往前出溜，碰见敢拦路的树就一树杈扇飞，霸气得很。 沈易方的心始终悬着，这会儿不见了小少年，他急问道：“你还能出来吗？” 轻古回问：“为什么不能？” 沈易方噎了下，小心地问：“也得找替身么？” 轻古没有回答，沉默地在前面开路。 沈易方更急了：“我给你当替身，你出来。” “别介呀。”老太太挡在他前面，对轻古说：“姑娘我给你当替身，反正我年纪大了，老伴也留这儿了，我出不去也没什么的。” “不行，”沈易方打断她，“她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于情于理都该我替。” 年轻男人哈哈大笑：“你们抢个什么劲儿啊，我都说我无所谓出不出去了，我也不想没完没了参加这个破考核，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偷懒的名额，我求求你们赏给我行么。” 沈易方和老太太异口同声：“不行。” 轻古说：“被树吞不代表魂飞魄散，而是身体不能动不能说，脑子却非常清醒。这种状态下你心里的痛苦会被无限放大，你确定要来替我，嗯？” 年轻男人嘴角直抽，表情也很纠结，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替。” 轻古忽然冷漠：“可我看不上你这种枉死的糊涂蛋。” 年轻男人：“……”咋地，智商歧视呗？ 轻古操纵树杈甩飞两棵不开眼的大树，再整棵树跃起，将前面那棵耀武扬威的拦路树砸冒了泡。 重新落地，她说：“我要是非替身不可，刚才就抓那小子了，我只是觉得这身造型打起架来更方便，暂时用用。” 三人闻言松了口气，尤其年轻男人，暗地里拍拍胸口，他什么罪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轻古说得那种，可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拉屎往回坐的道理，说到就得做到才行。 ~ 有轻古牌大树保驾护航，众人这一路异常顺利，唯一的难题是如何辨别哪个出口是真正的出口。 离圆心越近，出口越多，那一扇扇门仿佛雨后春笋，一下子全冒了出来，诱惑着路过他的人选择自己。 轻古拍开一扇门，望着外面的黑暗陷入了沉思。她进过一次陷阱，结果身上披了件树皮，要是穿着树皮再出去一次……她会披两件树皮吗？ 好奇心是个很危险的玩意，一旦冒出来，姑奶奶也刹不住。她先开辟一块空地让仨人落脚，然后独自跳出那扇门。 三人提心吊胆盯着门看了会儿，随即又眼睁睁瞧着沈易方那根连接门外的牵引绳诡异地变了方向，连到了某棵凭空冒出来的大树上。 三人绕树几周得出结论——树粗了一大圈。 轻古的声音听起来闷了不少：“希望咱们的运气够好吧。” 她可不想披太多层，多一层树皮沉不少呢。 第10章 第10章 有了轻古这个堪比外挂的试陷阱神器，一行人非常顺利地找到了真正的出口。他们的运气不太差，也就试了十五六次吧。 望着正确出口外的一片光明，众人沉默地看向快赶上俩门宽的轻古。 轻古：“……”有朝一日逮住设计考核那混球，非手撕了他不可。 许多树环绕在出口的四周，时不时摇曳着枝丫向门外试探，可树无法通过这道门，它们只能寻找最后的时机，只要抓到替身便可以离开这片魔鬼之地。因而即便轻古实力超群，它们也不愿退缩，死死将他们围住。 轻古笨拙地挡到三人前面，沉重的树干在地上划出道深深的沟。 大概从未见过这么粗壮的同类，树们纠结了下是该先拜见老大还是直接开打，不过轻古没给它们思考的余地，抡起一根顶十根的树杈将最前面的两棵树劈成两半。变成剥皮鬼的家伙瞬间不动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让众树震颤，这一刻，他们记起自己曾经也是个人，而现在，无论外在还是内里，它们都已不配“人”这个字了。 没树再敢攻击这群人，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们，放过这几个，以后还有机会；如果非要跟轻古硬碰硬，它们只会变成剥皮鬼，永远无知无觉躺在那儿。识时务的树们退开，眼馋地目送轻古一行人离开。 “树出不去，你……”沈易方抖抖手，牵引绳再长也架不住轻古暴涨的腰围，他这只手眼瞅要伸到树干里去了。 轻古沉默片刻，对年轻男人和老太太说：“出了这道门，我们不见得还有机会见面，你们记住，以后再遇到这次考核见过的人，有多远躲多远，亲人和朋友也不例外。” 老太太的手微微颤抖：“姑娘，你的意思是？” 年轻男人替她回答：“那些变成树的人必须不断抓替身才能一步步靠近出口，不管他们以前是怎样的人，从这扇门出去都意味着他们双手沾满鲜血。” 老太太剧烈颤抖着，半晌，她眼里泛着泪花，点了点头。 轻古望了望没有尽头的树林，喃喃道：“真想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灰烬。”给真正的地狱减轻点负担。 “我相信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想变成这样，”沈易方忽然伤感，“当弱肉强食变成唯一的规则，他们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违背人性和良知，像野兽一样寻求微乎其微的生机。错的是把这种残酷规则应用到他们身上的人，不是他们。” “你说得有道理，”轻古顿了顿，她赞赏沈易方这种从小养尊处优、闯关也算一路顺风顺水的人能有这份同理心，可既然生存规则改变了，她有必要提醒他一句，“不过你也别忘了，这些树最初来自哪里。” 如此规模的剥皮鬼树林可不是搞出考核那人建造的，这里的每一棵树最开始都是参与考核的人，假如所有进入这次考核的队伍都能齐心协力，遇到“只有一个人能出去”的陷阱时不自相残杀，那么这里也不会变成这幅光景。 外圈的树几乎不攻击人，越靠近中心的树越疯狂，在同一规则下，他们主动为自己划分了三六九等，再后面来闯这关的人只会见到更密集的树林，等待他们的是更残酷的人性考验。 轻古不想深究人性是善是恶这种没定论的问题，她对老太太和年轻男人说：“记住我的话，出去吧。” 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迈步子。 老太太说：“姑娘，你先出来，你出来我们就走。” 年轻男人跟着点头。 轻古也不废话，轻轻松松甩拖一层又一层树皮的禁锢，最后又变成只剩一层树皮的纤细模样。 “可以了吧，快走。” 二人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见到她出来，他们是铁了心不会走的。 僵持片刻，轻古幽幽感叹：“你们这是逼我啊。” 沈易方心头一惊，莫不是轻古压根出不来？ 幽怨的叹息过后，轻古身上最后一层树皮被剥离，露出那张好看的萝莉脸，她的脖子以下环绕着浓稠的黑雾，特别诡异。 老太太惊叫：“这是怎么地了？” 轻古面无表情：“衣服粘树里了。” 三人扭头一瞧，可不是么，其他树被劈开，里面粘得是鬼皮，轻古这棵树里粘着她那件崭新的白色连衣裙。 还没穿热乎的巨贵新衣服惨遭荼毒，轻古出离了愤怒：“别让我再看见那小崽子！” 沈土豪赶紧发挥自己的作用：“到休息区咱买新的，你随便挑，我刷卡。” 轻古更气了：“你的钱不是钱啊！五十万呢！” 年轻男人倒吸冷气，再看这二位跟看稀有物种差不多。 轻古冲他瞪眼：“看什么看，滚蛋！” 年轻男人笑嘻嘻“哎”了一声，第一个滚了出去。 老太太见轻古平安无事，笑着冲她招招手也出去了。 轻古转而瞪向沈易方：“你走前面。” 沈易方哪敢触老大的逆鳞，乖乖走在前面，牵引绳上的力度告诉他轻古始终在他身后。穿过那扇门，二人眼前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唯有一座现代化酒店孤独而倔强地矗立在那里，风吹不动，沙埋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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