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在切下一块蛋糕时,切到一半刀却下不去了,她又使了几分力气,切口更大了些,却是明显有异物的模样,于是她拨开蛋糕,一个不该属于蛋糕组成部分的配件露了出来——一枚透明分装袋,面上沾满被乳白色奶油。 季景临看向余织织,余织织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附身想探个究竟。 而季母只当是余织织特意准备的小惊喜,满心欢喜地握着刀将蛋糕拨开得更多了一些,然后将分装袋拿了起来,用毛巾拭去表面的奶油。 随着奶油被抹去,一枚手链缓缓映入众人眼帘——是由黑色、红色两股绳编制而成,红黑相间,似竹节,一段连接着一段,末尾串着两粒红豆,看上去年代有些久了,约是绳身被反复搓洗过的缘故,颜色既淡又旧。 余织织一对眸子黏在季母脸颊,在看到季母笑容骤然消失的瞬间,她好似浑身血液倒流,一下失了力气,除了瞳孔以外的身体器官都被施了凝固术,动也动不了,她只能绝望地看着季母颤抖着双手打开分装袋,取出编织手链…… 季父的反应最快,他迅速夺过手链,但季母下意识将手链护在了胸前,季父穷追不舍,强硬地从她手中夺走手链,季母脸色骤变,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双眸突然蒙上浓浓恨意,她伸手去抢手链,被季父阻止,于是她急红了眼,甩手将蛋糕推翻在地,然后是瓷碗、汤勺、餐盘…… 瓷器碎落满地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季景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季母身边,他拉着季母的手臂带着她向后走,季母双目赤红,精心盘起的乌发也散乱满肩,她边挣扎着边发狠地攒拳锤向季景临,脸颊、肩头、胸膛…她毫无章法地攻击着,季景临照单全收,直到季母离开满地碎渣的包围才松开手。 “妈!”季景临大声唤她。 季母抱着脑袋,疯狂地拍打着颅顶:“小凌,小凌…”她嘴里念念有词,突然间抬头看向季景临,眸中闪过慈爱,她伸手轻柔地抚过季景临脸颊,指腹摸索过他的耳廓的瞬间,她犹如触电一般,狠狠推开季景临,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两步,季景临盯着满地狼藉,想伸手拉住季母,余母却躲得更快了。 “我…我叫郑晓,N省洛市人…”季母蹲下身,抱住双膝,嘴里不停重复着:“我叫郑晓, N省洛市人,财大二年级生,我叫郑晓…” 季父踏过碎裂的瓷片,悄然靠近季母,他的接近让季母惊慌得连连躲避。 “我叫郑晓,我叫郑晓…”她语速越来越急。 季父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他蹲下身,轻声细语道:“郑晓同学,财大的校巴到了,我带你过去,我们一起回学校。”说着,他伸出手掌。 季母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却又飞快缩回手:“我不去,你是骗子,我不去…” 季父耐心道:“郑晓,你看,校巴上印着手捧枫叶的图案,那是我们财大的校徽啊,你不记得了吗?发车的时间就要到了,跟我回学校吧,好吗?” 季母抬眸,漆黑的瞳孔浑浊一片,而她恍惚间仿佛在海市蜃楼中见到了那辆校巴,于是她缓缓伸出手,季父眼疾手快握住季母的手,将她搀扶起身。 擦肩而过时,季父向季景临使了个眼色,季景临郑重点头。 另一厢。 余织织已经坐在原地许久,她瞠目睹了全程,竖耳听了所有,可她还是一头雾水。 她的大脑乱作一团,好像思考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思考。 季景临目送季父季母离开,良好的平静让他稍稍舒展了紧蹙的眉头。 他瞳孔微动,眸光幽深,良久,他才款步走向余织织。 “织织,我送你回家。”他说,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而余织织才听了他说了她的名字,两行热泪便滚落脸颊,烫得皮肤生疼。 季景临余光瞥见了,却刻意避开视线。 “我送你回家。”他重复道,声音放柔了些。 余织织抹去泪痕,抽噎着:“没有其他想和我说的了吗?” 季景临沉默,半晌,他说:“这里打不到车,让我送你回家。” 余织织嗤笑着同意了。
第86章 夜色深沉, 圆月硬生生将黑幕撕开一个口子,不遗余力地将月光洒入人间。 地面一片明朗,几乎不用强烈的灯光, 便能将道路看得清明。 汽车第二次驶入雅溪苑, 在8幢楼底停下。 余织织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季景临,沮丧地攀上车门把手。 “对不起, 织织,让你留下了一段不愉快的经历。”季景临说。 余织织紧咬下唇,心中天人交战, 末了,她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主动承认说:“对不起, 是我让魏凌一起参与蛋糕的制作,今晚发生的一切有我的责任, 我不会逃避,等阿姨好一些, 我再上门道歉。” 季景临不置可否, 眼神有些疲惫:“你受惊了,回去早点休息。” 余织织看了看他,眸中盛着懊悔与不忿, 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她打开车门。 “那件事…我是认真的, 我相信你, 我希望你也相信我。” 说完, 她走下车,三两步走到楼道口后, 她又回首,汽车却毫不犹豫地绝尘而去,她留恋的目光捕捉不到一丁点影迹。 余织织没有回家。 她拨通了魏凌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她听见听筒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忽近忽远的,然后,他听见魏凌说:“南街249号,廖叔海鲜烧烤,我在这里等你。” 余织织匆匆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行程是6.4公里,预计18分钟抵达。 余织织怀着满腔怒火坐进网约车,重重的关门声让网约车司机不由得回头望了她一眼,心底的不悦还没有表露在神情时,他看到后座的女孩满脸泪痕,眼眶红通通的,委屈极了的模样,然而她眸中盛满怒气,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神鬼莫近的气势,于是司机默默回正身体。 月光与灯光交杂,城市明亮地仿佛白昼。 整个车厢除了手机传出的女性字正腔圆的导航声,再没了其他声音。 四扇窗户被关至顶端,密不透风的车厢令余织织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灼热的目光穿过玻璃车窗,落在黑褐色的柏油路面。 她很生气。 但她有什么好对魏凌生气的呢? 提出让魏凌一起制作蛋糕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告诉魏凌这个蛋糕是季景临要给亲戚过生日用的不也正是她自己吗? 于是余织织开始对自己生气。 - 抵达廖叔海鲜烧烤店时,刚过九点,正是店内人潮涌动、最忙碌的时刻。 余织织看着魏凌不断在后厨与前厅穿梭来回,利索地帮客人点单、上菜、收拾桌子,他只穿了件单薄的汗衫,却依旧热得额头、颈间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余织织突然有些开不了口喊他。 但人来人往的店门口呆站着一个人,很难不被店内注意到,魏凌上完菜,走到余织织身边。 “等我一个小时。”说完,他便继续去忙了,似乎是笃定了她会等他。 余织织当然会等。 她在丛林中兜兜转转了那么久,被藤蔓划破手背,被荆棘刺破脚脚掌,好不容易穿过层层迷雾,就要抵达河对岸的宫殿得到勇者宝箱,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隔着两间店铺的距离,有座古桥。 余织织记得这座桥,上过当地的报纸,但她无心观赏,只找了处角落静静站着。 夜更深了,月光显得愈发明亮。 河面倒映出玉盘的形状,偶然吹过几缕晚风,在河面掀起涟漪,水中倒影便成了层层叠叠的千层塔,波光粼粼,煞是优美,直要把人的魂勾了去。 余织织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季母,于是她连忙打开手机在相册翻找。 阵阵晚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向余织织袭去,她穿着单薄的衬衣,半身裙下修长笔直的小腿大喇喇地袒露着,没有半点庇护,而当她感觉到冷时,这股冷意便迅速膨胀,从四肢百骸汇聚到心头,又从心尖蔓延至全身,循环往复地冲撞着,像头野兽。 余织织看了眼时间,心里有些着急。 正这时,身侧突然出现两个人影,余织织下意识望了望,与对方的视线装了个正着,两人面色潮红,走路时一脚轻一脚重,显然是醉酒的模样,他们盯着她,盯得她心慌。 “美女,一个人吗?”一人问。 余织织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便被人拉着胳膊离开了。 是魏凌。 魏凌带着余织织走进一间24小时便利店,要了两杯热咖啡。 他在她对面坐下,若无其事的模样看得她心里直冒火。 余织织双手覆上纸杯,暖意瞬间通过手掌渐渐传递至身体。 她板起脸,严肃道:“魏凌,我想把这杯咖啡从你头顶倒下去,让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生气。” 然后,她顿了顿,说:“但是我现在很冷,需要它帮我取暖,所以我给你一杯咖啡的时间解释一下你的行为。” 魏凌面不稍改,嘴角挂着痞笑:“是我放的。”他大方承认。 余织织怒目,语速极快道:“你利用了我。” 魏凌无所谓道:“是,那又怎么样?开除我?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什么好人,是你自己看不清。” 余织织咬牙:“你会后悔的。” 魏凌轻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现在痛快着呢。” 余织织忍无可忍,她大口灌下咖啡,报复性取暖似的。 魏凌掀了掀眼皮:“别喝这么快,淋不了我,反倒把自己呛着了。” “阿景的妈妈生病了,因为你的手链。” 余织织重重放下杯子,震感从桌子的这端迅速传递到另一端,魏凌单手横在桌面,震感便沿着小臂渐渐蔓延,惊得他瞪圆了双眸。 余织织睨他一眼,讥笑道:“你这么惊讶做什么?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魏凌垂眸,默不作声。 “白天你说,春藤福利院有个志愿者也对草莓过敏,那个志愿者…就是阿景的母亲吧。” 余织织将手机放在桌面,缓缓推至魏凌眼前,屏幕上正是当初卢璐发给她的合照,其中有卢璐,有魏凌,还有季母… “我大胆又合理地猜测一下,你是故意到春藤福利院当义工,目的是接近阿景的母亲。” 魏凌嗤笑一声,神情复杂。 余织织盯着他了好久,从他眼底读出了悔意和恨意,却依旧有许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 时间滴答流逝。 余织织一连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挺直腰板,鼓起勇气说:“我走进他家的时候,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阿姨说是最近睡眠不好,特意燃的,燃了有半个月左右,叔叔和阿景都非常紧张阿姨的身体状况,阿姨面带倦容却依旧非常热情地招待了我,我们一起非常愉快地用晚餐。直到,直到她看到你藏在蛋糕夹层里的惊喜——那条手链。那条手链应该代表着一个身份,而且阿姨和手链主人的关系匪浅,所以她才会在第一眼看到手链时就精神失常,她对着阿景喊‘小凌’,却又不是在叫阿景,她表现得非常害怕,最后只能无助地蹲在地面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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