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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试了我们店里的咖啡吗？机场店一直有。” “没有。抱歉陈总。”张昕不介意适度吐露过往，这也是她谈判中的偶尔会使用的小花样，“ 那时候我比现在穷一些。如果只有买一本书或者一杯咖啡的预算，我会选一本书，然后坐在附近闻着咖啡看书……” 没想到陈春榆也有些感慨：“我创业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穷到在我朋友的客厅打地铺，老聂知道，但我还是坚持做书店……不过那时候穷归穷，我就能闻得出咖啡的好坏，你怎么样？” “咖啡豆和那时不一样吧？”张昕抬了抬杯子。 “闻出来了？”陈春榆有点高兴。 张昕在星巴克打过工，但多年的记忆不会保留，也没到能闻出细微差别的程度，只是靠逻辑在赌。 “现在的更好一些。” 陈春榆骄傲起来：“书店有起色后，我开始做我们的咖啡，为了保证进货的质量，我三年前在普洱承包了一个咖啡园，希望能做到顾客能冲着咖啡进书店，就像为看电影进你们购物中心。” 听说了他买咖啡园后，张昕就查过云南的咖啡。 “云南小粒咖啡味道纯净但不够丰富，但做冷萃却极好。每家店容易按照标准执行，辨识度也很高。如果书店在购物中心一层，商场不用再另外招租咖啡馆。” “专卖冷萃的咖啡馆，冬天室温 30 度做得到？”陈春榆问得夸张，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按《公共建筑节能设计标准》，南方商场办公楼这样的公共设施在最多 20 度，陈春榆说的 30 度违规了，但张昕不能直说。 “商场恒温整体维持在 20 度，我相信是令人的味觉灵敏达到最佳的温度。” “那除了做冷萃，你觉得我们还可以做什么？”陈春榆又问，这时他更像是咖啡店老板。 “星巴克卖星冰乐，卡梵可以做冰博克。我个人很喜欢。” “我们有，冰博克奶只萃取 40%，可惜没有完全合适的奶源，对普通客人或许是够了，但我觉得不理想，曾想过要不要再开个牧场……” “您大概是书店行业里最懂咖啡的人了。”张昕觉得可以夸了。 “大概去掉。”陈春榆说。 “您是书店行业里最懂咖啡的人。”张昕又重复了一遍。 陈春榆被逗乐了。 “老聂有福气，有你们这些能干的年轻人帮他做事。”他终于又开始谈聂汉乔，“你和老聂像又不太像。当年我做传统书店亏损，想着引流商场人群，老聂还是个招商经理。他说‘如果你还是老思路就算了，我不想看到书店关在我手里’。” 张昕不意外聂汉乔有耿直的一面，只是这几年太少见。 “聂总给我们做了最好的样子！”她说。 “他是非常出色。”陈春榆笑了声又问，“你一开始就在这一行？” “我毕业做分析师，后来才开始做招商。”张昕也不隐瞒。 “你跟我们公司的分析师有点像，但你会说话多了。”陈春榆看了看表，“再带你走个部门吧。想走哪个？我带你过去聊几句。” 张昕确认陈春榆对她印象很不错了，她也想和投资分析部的人见个面，卡梵扩张快速稳健，多半会有一两个厉害角色，还没开口，陈春榆先问：“张昕，你平时置装是定做还是去专卖店？” 她觉得陈春榆不是凭空发问：“专卖店比较合适我，因为时间太少了。我身上这件是在文石专卖店买的，您知道这个品牌吗？” “知道，去文创部吧，我们有合作。”陈春榆说。
第26章 生意人躯壳里的自然主义灵魂 文创商品部在办公区的上一层。 占了楼层一半的面积，装修不如下一层讲究，到处都是带玻璃的柜子：铁皮的、木头的、带锁的、不带锁的……东西有点多，还有很多没拆包的箱子。几个年轻人正在长条工作台上理货，见到陈春榆就叫：“老榆头！” 陈春榆拿起工作台上的泥塑，看了底座的落款，递给张昕：“这是我们和一些名家合作的小玩意。” 这是只泥塑小猫，像个茶宠，泥塑的粗粝感充满了人情味。“很可爱。”张昕看着工作台上放着的小玩意儿们：泥塑、陶瓷、文具、美妆、纺织品还有高仿古物。 “这种，你们会喜欢吗？”陈春榆又拿起一个腮红盘。 张昕接过来，觉得和市面上的那些博物馆联名美妆很像。这几年文创类产品热门，多数叫好不叫座。义乌老板们对文创设计师是赞美的，说到销量都摇头，量级和普通快消品无法相比，只谈构想的产品没有前途。 “很漂亮了，但我不会用，会摆着看。”张昕说了实话。 “你会喜欢什么？”陈春榆问。 张昕看中了一条漂亮的金鱼。她喜欢迷你的可爱糖人、泥塑、陶艺这种小而精美的东西，能从上面感受到小而隐秘的心思，还便于藏起来，不被家里人发现。 陈春榆让员工拿一条同款金鱼过来。 “这是我们联合淄博民间艺术家做的，放在水上可以漂浮，长销品，一直有人买。” 张昕把金鱼放在手掌里掂了掂，很轻，是中空的，可以放在柜子上 、桌上，或者扁平的花器里。她想把它放在水上试试，但想到陈春榆可能时间不多，便问：“您刚说和文石也做联名？” 陈春榆说是，让员工去拿过来。 员工走到最靠里的柜子前，开了锁，抽出一屉卷起的丝巾、一屉折好的手帕，放到工作台上。棉、麻、蕾丝交织的印花丝巾，纯色手帕，使用十几种不饱和色，按照渐进摆放，丝巾像折叠的琼脂浮着细微的光膜，手帕用肉眼就能感觉柔软。 “染料都是天然的，古法印染，我们卖得最好的产品。哪怕不归入文创，产品足够漂亮也行，我太太一看到就拿了好几条，还舍不得送人，喜欢得不得了，她身边的朋友没有不喜欢的。”他拿了一条鹅黄色的丝巾递给张昕，“围巾外面出过仿品，但质量差远了，文石自己工厂做的，但他们要求太高，也不肯降低质量，最后我和他们的石总决定一起赔钱赚吆喝，把口碑做出来再说。” 张昕捏了捏丝巾，交织细密柔软，极有质感，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气韵一致，回归价值谈产品是更长远的生意模式。 陈春榆继续说：“我这几年也做出点感觉来了，做书店有点像你们购物中心。顾客来买丝巾、买金鱼、喝咖啡都没关系，但走的时候如果有机会带走一本书，打开它，看完它，开书店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确实也我理想中购物中心的理念，有时重要的不是买什么，而是进入理想的环境和舒适的状态，需求被延展，消费就会是自然而然的事。”张昕说道。 “就是这句话，自然而然。” 陈春榆说。 这一刻，张昕似乎看到了他的生意人躯壳里的自然主义灵魂。 这时，唐女士提着拉杆箱进来，她刚才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张昕知道对话要结束了。陈春榆也看到唐女士，伸出手和张昕握了握：“我要走了，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我要飞回去一次，不然我想带你再走一个部门，但应该会很快再见面的。这条丝巾作为礼物送给你，张昕，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谢谢您的礼物，也谢谢您抽出时间指点我，我会再来拜会您，祝令公子生日快乐。”张昕说。 “谢谢！有机会我要带他来公司，希望他和你们多接触。”说完，陈春榆就让唐女士带张昕去投资分析部换名片，又让包两条金鱼给她。 交代清楚后他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文石新店立项了，有机会你也去见见石总和她的副手吧，这家公司未来可期。” 从投资分析部出来已是下午一点多。 张昕找了家咖啡馆吃午餐写报告，写完直接回家，今天收获颇丰，见了陈春榆，去了文创部，还从投资分析部了解到卡梵可公开的投资计划，规划的经营版图比想象中更大。 张昕也开始明白聂汉乔为什么找自己担任这职位。 计划早定下，但需要一个做事严丝密缝且口风紧的人，让合作看起来理所当然，又有利可图。卡梵是优质合作对象，但市面上并非没有竞品，需要让它看起来是那个最佳合作者。她的忠诚和能力都需要过关。 整理完报告、回复完邮件已是下午三点，张昕从咖啡店里出来，准备穿马路去等出租。凑巧是个红灯，她看到一个人，两个人眼神对上，认出了彼此。 对方是去年相亲的一位大学老师，两人见面不来电，连微信也没加，如今她只记得姓程。 程老师此时身边有个女伴，他和张昕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像完全不相识一样穿过马路。 回到家中，张昕热了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回忆起那段相亲，她甚至想不起明显的记忆点，除了他问的一句：“张小姐，你上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 他为什么问这句话，张昕没认真想过，或许是她身上散发着“不渴望爱情”的气息…… 这几年她确实不渴望，或者说，她一直很难对人有感觉。 常皓是个短暂的特例。第一次看到常皓时，她就有一种左肩以下皮肤被轻轻触摸的瘙痒感，但这种瘙痒感很快消失，再没出现过。 汤睿铭是另一个特例。 张昕第一眼看到他时没有悸动，甚至觉得烦人，而当他们交往时，他用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看着她，手掌抚摸着她的小臂，呼吸落在她的额头上时，她能强烈感觉到被爱。 只是当她不得不回应时，还是会烦躁得想要逃离，无需回应时，又会回忆那些片段，满足感像温暖的潮水涨满了胸口，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反刍动物。 汤睿铭和常皓给她的感觉都未曾再出现过，她也没有特地去找。她对爱情的态度正在滑向更深的虚无，虽然二十多岁也有这种倾向，但现在变得更严重了，她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一个问题。 只是当孤独和渴望来临时，她还是会短暂找不到保持平衡的抓手，连工作都无法帮她找回对生活的掌控感，只能静静等待它过去，像平原上的一棵孤树等着一场风雨过境。
第27章 职业女性和母亲的混合体 张昕和文石约下午两点会面。 上午她在公司确认进度，工作都在匀速推进。卡梵表达了合作兴趣，进入咨询阶段，这部分由张昕主导，Copier 协助处理。 张昕打算一个人去拜访文石，但不能直说，就借口不能修改招商报告，需要小雨帮她做更重要的调研补充，午后独自出门去。 离开公司时，她补了个妆。这几年如非场合必要，她一直维持着斯文清淡的造型，今天也是淡妆，配白色马贝珍珠耳环，选了枯玫瑰色的口红。没穿在文石门店买的衣服，显得太过讨好，但还是用了卡梵联名丝巾在脖子上打了个侧结，准备在机会合适时，借此找上些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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