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帮到这种程度。 见他良久没出声,殷上皱着眉头提醒了一句:“你听见了吗?看完就烧了。” 被提醒了一句,江遗雪才看了看手中的纸张,好几息,才说出了他和殷上说的第一句话:“我不认识。” 殷上疑惑得看了他一眼,又夺过来看了看那张纸,说:“我写得挺整齐的啊。” 江遗雪抿了抿唇,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丝羞耻,咬牙道:“我认不全字。” 殷上这回更疑惑了,问道:“你几岁?” 难道她看错了?其实他才五岁,就是长得快。 江遗雪指尖泛白,道:“七岁。” 殷上默然片刻,没再追问,而是拿回那张纸,轻声道:“那我给你说,那个人叫范昭,今年二十……” 第二日晨起,江遗雪果然发现门外候着一个不认得的人,他见着门打开,忙不熟练地行了个礼,轻声道:“殿下。” 江遗雪站在原地默然片刻,只得道:“走吧。” 作者有话说: 男主:她怎么能帮我帮到这种程度。 女主:动动手指。
第5章 我思君处君思我(1) ◎教人习字亓徽来使◎ 今天和昨天并无什么不同,照旧是早上文课,下午武课,那文课先生还在教千家诗,武课也只在教一些基本功。 即便有些人早就学过了,有些人还跟不上,在他们眼里都无所谓,好似只要完成自己每日的任务就好了。 一连好几天,文课先生才布置了第一份课业,要求他们把上课学得两首诗抄写一遍,再加之注释在旁,此外便无其他。 布置完课业,他们便早早下课,回院用饭后再去往演武台,午后也只需要在树荫下东倒西歪地练一个时辰就可以结束。 殷上收起书,看着屋外淡色的晨雾和暖阳,心想,这黄粱绕枕蜜,实是腐心蚀骨毒。 …… 晚间回院,殷上随手便写了一页字,草草完成了课业,又趁着晋呈颐在做饭,殷上便随林泊玉走进了一间厢房。 那屋子里的东西被他们辟空,用作练武的地方。 璞兰台自他们住进来的第三天就有了卫士巡逻,是保护也是监视,殷上不欲什么风头,便只能稍微隐秘一些。 林泊玉今年二十一,父母都是殷术的心腹之臣,后又师从亓徽武学大家陈玄道,五岁拜入师门,随着师傅游历各方,虽然年纪轻轻,但轻功和剑术都已有小成,殷上四岁开蒙的时候便陪在了她身边。 晋呈颐年岁就要更小一些,今年不过十七,但基础扎实,箭术一绝,眼力极佳,殷术也是精挑细选,才让这两个人护她来到了定周。 殷术才八岁,但武器已经从木剑换成铁剑了,虽还未开刃,但其威力也不可小觑。 练了大半个时辰,二人才从屋里出来,吃了饭,殷上又在屋内看了一个时辰的书,这才在林泊玉的催促下洗漱睡觉。 第二日正是休沐,但殷上仍然卯时起床,慢条斯理的的裁纸、磨墨、润笔。 手腕悬起,站姿挺拔,微微低头,微熹的晨光给她的轮廓度上一层金边,面容沉稳又平和。 悬腕落笔,一笔一划间不疾不徐,自有章法。 自开蒙起的那一天,不论春秋冬夏,寒来暑往,她都准时卯时晨起练武习字,既要师承名师大家,也须临摹古贤真迹。 焚膏继晷,日复一日,不曾有一刻懈怠。 …… 练完字,殷上又随晋呈颐练了一会儿武,吃了早饭本想休息一下,却见索千钰拿着一本书,可怜巴巴地来找她了。 她照旧朝他挥手,说:“过来吧。” 索千钰走进来,人还没到跟前呢,奶声奶气的哭腔就先响起来了:“姐姐,我不会写这个。” 他把书递给她,正是先生布置课业的那一页,哭着重复:“我不会写。” 殷上好笑,给他擦了擦眼泪,说:“这有什么好哭的,我教你。” 她命晋呈颐给他在院中支了个书案,准备好纸笔,坐在他身边,又把那书翻开,说:“你认真些,跟着我一笔一笔地写。” 索千钰含着一包眼泪,乖乖点了点头。 殷上暂时没给他讲太多笔法的问题,只要求他照猫画虎的临下来,只当先应付应付课业。 写完后,殷上又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他写得勉强,纸张上这一团那一团的墨迹,但殷上都没说什么。 索千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殷上面前干干净净的纸张,期待得问:“我长大了能写得像姐姐这么好吗?” 殷上道:“勤学苦练,应该是可以的吧。” 索千钰立刻开心地笑了,看着自己第一张字越看越难受,非要再重新写一张。 殷上帮他重新备了纸笔,又一句句给他讲解了注释,写好,半个上午便过去了。 索千钰走后,殷上看着面前小案上废用的纸张,突然想起来什么事。 ……还是晚上去吧。 她照旧命晋呈颐把东西收好,回到屋内,林泊玉跟了进来,递给她一张被折好的信纸。轻声道:“亓徽来的信。” 他们于定周吃穿不愁,来往家书也从未限制,每个月都会有侍从前来取信送信,但这信必然也是层层查探,里面多了一个墨点估计都会被翻来覆去地纠察,自然也不能写什么出格的,大多就是报个平安罢了。 但这是由林泊玉送来的,自然不是明面上的那些。 殷上伸手接过,迅速翻开信纸。 “阿上吾儿: 平安否?入冬勤添衣,家中勿念。 百姓时局,不忍卒读,边城大旱,官吏苛税,民不聊生。 一年将尽,定周又往各国催征赋税,增发劳役,以至国匮民穷。 帝诛汀悉王室,以慑各国,又令子为质,人心惶惶,不敢妄动。 此一去,不知何时还。 望吾儿牢记吾嘱,勿惧强权,锄奸扶弱,心有万民。” 看完后,殷上又轻轻将其对着,置于火折之下,火舌舔过纸张,映红了殷上平和澹泊的面容。 …… 夜半,殷上想起白日的事情,又翻窗跑去找了一次江遗雪。 自那次给他换了侍从之后,她再也没来找过他,平日里上课二人也从未有什么交流。 然而此刻她只是轻敲了一下,那窗就应声而开了。 殷上狐疑,看着对方在月光下漂亮的小脸,问:“你等我啊?” 江遗雪僵了僵,嘴巴抿紧,没有说话。 好在殷上也没有追问,只问:“你课业做了吗?我记得你上次说你认不全字,会写吗?” 江遗雪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好半晌才憋出两个字:“不会。” 殷上表情未变,说:“我教你,”言罢,她朝他挥了挥手,说:“你让开点,我翻进来。” 江遗雪有些迟疑,和她对视了两息,最终还是退了两步。 殷上身姿灵巧,伸手攀住窗台,一下就翻了过去,毫无声息地落在里间的地面上,又反手把窗户关上。 “灯点上。” “纸笔有吧。” “……” 江遗雪感觉自己像个木偶,她说什么自己做什么,直到二人并肩坐在桌案前,殷上甚至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抽开,结果殷上也顺势放手了,说了一句:“嗯,伤都好了。” 江遗雪心口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殷上并没有多关注他,只悬腕在纸上,道:“跟着我写。” 江遗雪便只能模仿她的动作,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 …… 写完一张,殷上眯着眼看了看,随口道:“嗯,果然是大了两岁,比索千钰写得好多了。” 江遗雪手一僵,捏着笔的指尖有点泛白。 见她搁笔起身,江遗雪便知她要走了,实在没忍住,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帮我?” “啊?”殷上回头,不明所以地反问了一句,疑惑道:“帮你还要什么理由吗?” 江遗雪精巧的五官被幽暗的烛火勾勒出了起伏的轮廓,兀自低头喃喃:“不需要吗?”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别人。 回应他的只有窗户吧嗒一声开阖的声音。 —— 再过几天,他们就到定周一个月了,大家都稍稍熟悉了一些,但也称不上谁和谁交好,最多也只有索千钰喜欢跟着殷上,但他只不过只有五岁,也没人会说什么。 初十的时候,他们依礼到宫中向永载帝请安,照旧还是在宣室殿,跟着上朝的大臣们一起踏上玉阶,来到恢弘堂皇的殿中。 永载帝只匆匆看了他们一眼,又单独问了周垣吃住如何,便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从宫中回来,他们无所事事,殷上便和林泊玉再继续练昨日未练完的剑法。 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各国使臣入朝觐见,送来这一年的纳贡、税银,顺便也来璞兰台看了看自家的王姬、王卿。 亓徽来的是大鸿胪少卿顾悬,他曾是殷上长姐殷广的未婚夫婿,后来不知怎么的又退婚了,和殷上也颇为熟悉。 他为殷上带来了殷广的家信,长姐字字殷切,都是让她顾好自身,饶是殷上少年老成,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顾悬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顶,说:“别难过,殿下。” 殷上闷闷地点了点头,摁住眼角,抬头轻声问顾悬:“今年纳贡和税银分别是多少?” 顾悬顿了顿,才蹲下来和她平视,轻声说:“今年收成不好,送的也是虫鱼鸟兽,金玉珠宝之类的,折合白银一万三千多两,税银则和以往差不离,纳了三万五千多两。” 一国近五万的纳贡。 就算是这样,边城大旱的时候朝廷所派的赈灾银和粮草也不过五千多两,并且未轻徭薄赋,而是继续苛税,灾民□□,他们便强制镇压,好似不闹到都城来,就当作没发生似的。 殷上又问:“各国的情况呢?” 顾悬道:“去岁汀悉之事,确实震慑到了各国,今年纳贡、税银都交足了,然月支实在没交出来,只得倒欠,且献上王姬,以平天怒。” 殷上愣了愣,道:“王姬?启鹅群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整理本文欢迎加入”她听索千钰说他有个姐姐,但是今年左不过二七年华,她又问:“是月支的长王姬吗?十四岁?” 顾悬点点头,说:“是,今日面圣之时就送上了,陛下没说什么,连带欠据一并收下了。” 殷上心口不知道什么感觉,她对此事还有些懵懂,但也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她咬牙,想起母亲的信中所写——望吾儿牢记吾嘱,勿惧强权,锄奸扶弱,心有万民。 可是她还太小,力所能及的只有帮助身边的人,帮不了母亲,帮不了亓徽,帮不了送她离开时路边相送的万千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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