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这个心理测试结果出来时,凝顾只觉得荒谬。 经过几个月的心理干扰, 复诊后的结果又改成了情感淡漠。 那阵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总觉得感情是一场鏖战,胜负欲会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心里会非常警惕的随时战斗,随时准备壁垒。 后来, 正如病情描述的那样,她无法维系好一段稳定的亲密关系。 所以这几年,她居无定所, 或者说, 她享受流浪。 直到前不久,再次遇到宋壶深。 他的做法很偏激, 但正好能道德绑架到她。 她内心其实有过无奈,甚至唏嘘。 两个多年不见的人, 很多都是过去的事, 他说他喜欢她, 有多喜欢?能有多喜欢?喜欢到可以去死?那怎么没死? 所以她总是哄着他。 他喜怒无常也好, 做出一下荒唐又没道理的要求也好, 凝顾总期待着, 他会像那天早上一样,泼她一身的粥, 然后头也不回的的离开。这个时候,她就能得逞似的、像是早有预料般,说上一句:看吧,这就是所谓的爱咯。 可是,他又总是道歉。 他总说对不起,总说是他错了,总说姐姐哄哄我。 有时候不用表现出来,甚至细节都没有,全凭第六感,人是可以知道是不是被爱的。 他越来越恐慌,越来越小心谨慎,却不知道她只是焚琴煮鹤,作贱他的爱意。 然而,宋壶深这样聪明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欺负自己呢。 偶尔他也会隐晦的问她,是不是想他? 她经年累月的坏心思没有得逞,哄骗着周旋好似持爱行凶。他不要公平的爱了,欺负就欺负吧,如果吃亏能换来她愿意落一次下风,他倒是很乐意赤诚的投降。 他郑重其事的把爱宣之于口,偶尔她也会良心难安。 就好比他撒谎,装病骗她,把她藏起来,对许家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都是装聋作哑的态度。 凝顾的愤怒没有声音,就像她的爱一样。 想到这,一种心灰意冷的情绪浮现。 她抬手,冰凉的手背静静擦掉同样冰凉的眼泪,低声诉一句真心:“因为你总是先哭,所以你看不见我哭的模样。” 凝顾失控不能自已,眼泪越擦越多:“我曾经跟许眷顾说过一句话,我说我总给他擦屁股。其实我给你擦屁股的事儿也不少,你在南荔城郊惹小胖,在学校教导处打架,在警察局......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靓靓,我其实很想知道,你看见我给别人道歉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泪落如雨,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你恨八年的分离,痛恨我的狠心,痛恨宋家的逼迫,所以你要所有人都不好。你想让我为难,想让我为了你妥协,为了你低头,为了你变成只有你。” 泪在默默流,心事也在慢慢诉说:“我外婆常说,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情,读书时好好学习,谈情时真诚一致。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你把我带到樊楼,无非怕我不受控。如果你觉得逼迫可以成全你我,那我坦白的讲,我不会纵容你。” “所以,你还要我选吗?” 凝顾很少说心事,有些话她放在心里,头一回被他明白,让宋壶深明白她一直以来,有多么难过。 你确定要这样对我吗? 你确定,要让我与家人决裂,身后只有你吗? 你确定,要我在毫不犹豫爱你的时候,恐惧也无边无际吗? 你确定,要我无人问津,要我夜深人静时心碎,在崩溃中走向你吗? 你确定,要我像大病初愈的人,却始终有痛不完的地方,始终困在原地吗? 你确定吗? 凝顾还是以前那个端正清和的许凝顾。 温柔中生出决然,痛快起来,令人惊艳。 ------- 那晚,樊楼整个岛人仰马翻。 凝顾哭过,吹了海风,受了凉,头痛欲裂。 家庭医生给她量体温,宋壶深不喜欢别人碰她,亲力亲为的照顾。 卫疏柳和家庭医生一起上的岛,一见这场面,有种“早知会如此”的了悟,笑得挺欠揍:“翻车了吧。” 宋壶深心烦意乱,没空搭理他。 医生检查了一番,开了些药,说吃完看看情况,不能缓解再挂水。嘱咐了几句,收拾医箱后,医生就走了。 凝顾疼得难受,闭上了眼,宋壶深怕吵她,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房间的灯也刺眼,凝顾难耐的侧过身去,声音沙哑道:“你也走。” 卫疏柳看着从房间走出了的人,幸灾乐祸的笑,安慰道:“被赶出来了?” 卫疏柳扫了他一眼,“活该,早就叫你别装,非不信。说真的,你这媳妇儿脾气算好了,太惯着你,要搁我,就你暴力谈情的那一套,我高低给你来个三枪。” 宋壶深难得理亏,没有说话。 卫疏柳难得拿出长他几岁那套和事佬的架势,对他进行思想教育:“只是整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利用她对你的感情,说到底,错不在她。收收你那小少爷的脾气,女孩子嘛,都是要哄的,别到时候她闹起来,没了半条命。” 凝顾安安静静睡了一整晚,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昨晚发了一场汗,全身黏糊糊的,头还在隐隐作痛。 宋壶深就在她咫尺手边,坐在床下,枕在手臂,合上双眼,毫无攻击力的模样。 凝顾定定的看了他很久,思绪繁多像一团棉花堵住了出口,直到眼睛反酸,才扭开脖子,想从床单另一边下去。 她刚有动作,转眼间,宋壶深就醒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爬起来靠近她,一把将她拥人怀里,用力抱紧。 凝顾蹙眉,挣扎,他非但没有放开她,还变本加厉地收紧了手臂,直到凝顾轻咳出声,他才反应过来松了劲。 却依然没有放开她。 俩人像较劲一样,一个挣扎一个抱紧,保持着一个不稳定的姿势,沉默不语。 渐渐,凝顾没力气了,不反抗由着他抱。 半响。 “我身上都是汗。”她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对不起。”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道,呼吸急促,声音异常低哑,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给她看。 凝顾感觉手心湿漉漉的,前胸后背的衣服黏在肌肤上,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 只安静了几秒。 她沉默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宋壶深心慌,眼尾有些红红的,心脏被重拳击中一样。 “姐姐。”他去牵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低下头,额前的碎发的阴影下藏着极力抑制的情绪。 凝顾看得出他想干什么,眸色很深,她的情绪也不太好,所以也害怕说的话会伤人。 试图移开手,“我想洗澡。” 宋退思穿的很深昨天那件衣服,皱巴巴的,目光沉沉的看了她许久,也知道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以往示弱的那套不管用,他不敢再耍小性子,宋壶深的手臂穿过她的腋下勾住她,将人往上一带,抱着她进了浴室。 风吹动落地的白纱,迟暮的阳光照进来。 欧式华贵的侧厅里,偌大结实的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眉眼凛冽,连身影都显得清隽。 男人怀里坐着个女人,那双白净的脚腕在空中吊着,那柔软的发丝穿过他的指尖,暖风呼呼的响着,乍一看俨然一副温馨恩爱的画面。 转眼间,长发吹干,女生想要起身,却被他制止,手臂穿过她的膝腕出,牢牢的抱在怀里,走到了餐厅里。 樊楼的人尽心,做了她喜欢的艇仔粥,可她实在没有胃口,只偶尔响起勺子碰上碗壁的声音。 没多久,她就放下了勺子。 宋壶深全程坐在旁边看她,见她放下勺子,手心覆上她的后颈,轻轻摩挲。 “吃饱了吗?” “嗯。” 宋壶深心里不好受,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就在身边,他总是感觉会失去她。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低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并负责,“我做了错事,我诚恳认错,并承诺改正,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冰冻非一日之寒,这一回,凝顾做不到阔气,平白无故对他说出一句“没关系”。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说真话。” 这是一个温柔到强大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心意已决起来,是难如登天的。 宋壶深心头一搏,呼吸仿佛被夺走般。 温柔的人生气,是不好哄的。 凝顾很少会如此在意一件事,如今这个局面,他负全责。 半响。 “我知道。” 他缓缓说着,松开对她的桎梏,冷不防单膝跪地,向她道歉。 凝顾始料未及,没来得及阻止,他就跪在了面前。 拿捏人心她远不及宋壶深,他对她尽全心,沉默又疯狂,这样的一个智多近妖的宋壶深,凝顾很难抵抗。 他低下头:“一直以来,我自认为自己足够爱你,自认为对你足够了解,今天才明白,原来我已经做了让你伤心的事。很多事,我瞒着你,是存心的,我很抱歉。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向你坦白。”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只是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你的后果。” 他握紧拳,骨节作响,手背青筋狰狞显现从来。 “姐姐,我可以失去任何人,但是我无法失去你。” 他深呼吸了许久,才抬头看向她,目光复杂:“这一点,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海岛的风, 即便傍晚也温暖。 “你说的不会放过许家,是什么意思?”凝顾的语气没有责问,只是单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许家对你不好。”宋壶深神色并不清晰, 却隐隐透着无措。 他说:“所有人都对你不好, 我也对你不好。” 许家对她不好, 许父在她的成长路上缺席, 许母眼里只有许眷顾,所以许凝顾从小被遗落, 不被重视,不被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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