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批就不批,大不了我去跟朋友借,等我做大做强了,都找我跪求存款!”她站起来拍拍屁股草屑,风风火火要走,半道接到贷款黄了的电话,忘记自己这趟来看小菲的。 “我给你。”蒋溯叫住那道每天从自己眼睛边溜走的背影。 把小菲从檐下牵到湖畔草坪,长绳拴在树干,由它悠哉悠哉嚼草。 殷松梦总算停身,转过去。 才发现小菲被养得极好,毛色黑亮,体格健硕。 假肢也适应了,慢走看不出异样。 “给?”她问。 这些天她满脑子都是钱,牧场那边来电话,资金再不到位要停工了。 蒋溯勾着腰,在墙边的水龙头洗手,水流淌过细白指缝,手在方帕里擦着水珠,他视线迤长,注视她,答是。 “六千万?”她狐疑。 蒋溯:“七千万也可以。” 殷松梦步过去,歪着头琢磨:“因为你爱我?” 他擦手一顿,黯着眸子嗯了声。 她爹也说爱她,可不给她钱,说是为她好。 看来蒋溯底线明显不一样。 他的爱是可以给钱的。 “真的给,不要我还吗?”她激动雀跃,去抱他。 却听他说:“按资金比例给我换成牧场股份。” 她抱他的动作一停,手收了回来。 七千万,按比他要占牧场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 “那还是算了。”她摆摆手。 继续往外走,准备去借钱。 “我只要百分之十。”蒋溯攥住她细腕,退步道。 “要不,你借我七千万怎么样?”她灵光乍现。 “我想要股份。”类似小菲。 把她的部分同自己纠缠在一起。 否则,他抓不住她。 殷松梦为难。 “我可以给你打借条。” “你放心,我保证还!如果我能在总决赛拿冠军,主办方的奖金加上俱乐部的奖金,一共就有六千万呢。” 蒋溯:“我不要。” 殷松梦甩开他手:“我们俩哪天结束了,到时候你把着我牧场的股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工作是工作,恋爱是恋爱,我可不想搅在一起。” “你就那么肯定我们会结束。”话脱口而出就后悔了,他不想和她聊炸/弹一样的话题。 还没引爆,心脏提前塌出个洞,几乎是立刻,他说想抱,想接吻。 半点不想聊这个。 可已然晚了,殷松梦没理他,而是说:“难道不是吗?你天天一副焦虑愧疚的样子,是不是敏因醒了?” “什么。”脑子嗡一下,唇瓣无意识嗫嚅,声如蚊蚋。 “是不是敏因醒了?”殷松梦重复。 他说没有,只是公司有难题。 殷松梦以为自己揣测错了,哦了声。 “反正敏因醒了,我们就结束好了。”她脚尖搓着草皮。 蒋溯心脏被一只无形骨抓捏着,喉管也被挤压,呼吸困难,他眉宇挣动:“为什么。” “谁让你是敏因的哥哥。” 草皮被搓出洞,泥巴翻在麂皮靴尖,她跺跺脚:“敏因成植物人,我的确有责任。” “当初,我也无聊,他、他叫我姐姐,虽然瘦巴巴的,但长得漂亮,我就想,玩玩嘛,你弟弟很容易哭的你知道吧?”她突然问。 天昏下来,蒋溯周身潆冷。 他嘴唇翕动:“你别说了。” 嚅出的声音极其轻,更像呓语。 殷松梦拢着外套,还在用鞋杵草皮,她是想把当年的细节都告诉他的,难得有心情,虽然他不一定愿意相信了。 没听见对方的话,继续回忆:“哦,还有,他其实脾气比我还差,他背地会骂芝姨、万伯,阿波他是当面打骂的。” “第一次知道,是我跟他在你家别墅后院晒太阳,拍了张照,后来闹过头了,他就喘不过……” “七千万。”蒋溯插话,像窒息中寻隙浮在沙岸喘息,整个人被浸得湿潮潮。 殷松梦总算极其敏感地因为这个数字从回忆漩涡里出来,看向他。 薄暮中,发现他左颊有道亮晶晶的线。 “我给你,不用股份,求你别说了。”
第40章 他错身越过她, 进书房拿支票簿。 殷松梦亦步亦趋跟过去。 “真的是给?赠予的那种给?” 细想想,自己曾经所说的自负盈亏,“算了, 你还是写六千万给我吧,那一千万我准备用地皮抵押贷款。” 蒋溯递给她的是签章好的支票, 数额空着, 由她填。 她拿过笔,经过一番激烈思考,才当他面填上,六千万。 从包里摸出本商务笔记本, 小心翼翼夹在尾页, 又翻到前面, 俯在桌案写着什么, 签名按完手印,“嚓”的撕下。 伸在他眼前, 是张借据。 “我说过, 我会还你。” 他瞥了眼,却把借据放碎纸机, 问:“今晚留下来吗?” 殷松梦盯着被碎纸机绞成渣的借据,总觉得他今天情绪怪异, 兴许是提起了敏因,又勾起了他的惭恧吧,他自己也说过, 跟她在一起会愧对他。 “我要去把支票给承兑了, 账上等着用钱呢, 走啦!”背影毫无留恋。 资金的事解决完,她正式请长假集中训练, 俱乐部住处两点一线。 这天去看小菲,顺便留宿在那座意式庄园。 蒋溯的课程早已修完了,睡前给她补课。 在书桌旁加一张沙发软椅,她盘腿歪坐在那。 蒋溯坐一张梨木,线条板硬的中古椅,身量修直,白衬衫在灯下晕着暖柔,法兰绒的黑马甲泛着质感十足的亮面,指尖扶书页,右手夹支钢笔,跟她讲经济学导论。 “蒋老师,你吃绿橄榄吗?”她把掌心递过去,一颗洗净的绿橄榄在她手心躺着,语气里强调吃。 蒋溯漆眉微蹙,他说:“现在么?不是要补课。” “又不影响。”她眨眼,格外灵动。 从年初三过后第一次有闲心跟他玩闹。 蒋溯低眸垂视那颗丰盈饱满的绿橄榄,片刻,拾进手心。 他以为自己会像烫手山芋似的扔得远远的,可实际上,他反而攥得紧紧。 旁边催他快点。 就算去卫生间,也会被制止吧。 想着,手抚上腰带金属扣,窸窸窣窣。 拉链咻的一声细响。 殷松梦托颊转笔,看着这切,心想蒋溯真是没底线了。 故意调侃:“这是吃的绿橄榄,你在干什么?” 话轻轻一抛,令蒋溯压在裤边的手一滞,冷白腮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熟透,灯光下,望向她的瞳孔震颤了几下,几乎快哭出来。 “你不是……” 殷松梦从身后端出一碗绿橄榄,塞一颗进腮帮:“你以为是怎么吃?” “没怎么。”他敛眸,薄翼眼皮耷着,声音寡淡。 被捉弄过头,扣回腰带,捻压着绿橄榄一言不发。 橄榄裂出甘酸的汁水,漫过他心头。 沉默片刻后,他把橄榄丢进垃圾桶,用湿巾一下一下拭手,从始至终没扭头回应旁边揶揄的视线,擦净汁水,他重拾钢笔,继续徐徐讲诉枯燥的理论:“边际成本变化……” 被殷松梦打断:“你生气了?” “没。”他说。 “每增一个产量……”古井无波的模样,视线凝在教材上。 “蒋溯。”她又插声打断他。 钢笔被重按在书桌,他扭过脸来,黯沉燎烧的眼角,语气狠绝掷向她:“还要不要补课了!” “要啊,可是边际成本你半小时前已经讲过了。” 她本觉得这应该会很好玩。 可蒋溯真的悱愤时,她又怔住。 半晌,问:“要不要接吻?” 蒋溯没搭声。 隔着梨木扶手,她俯过去含他唇瓣时,他没有躲。 轻易撬开牙关,缠弄舌尖,她站了起来,跨坐梨木椅前边,深吻始终交融着,蒋溯一开始无动于衷的手也环住了那搦柳腰。 津液啧唧,分开后他紧抱着她,蹭着她发丝轻喘。 开春后逐渐回暖,碧湖上方腾起薄雾,月辉中仿佛溶嗒嗒的薄荷酒。 “殷松梦。”他喊她,嗓子哑透了。 令她想起春天的猫。 “湿了?” 良久,难堪地嗯了声。 数百公里之外的南舟。 蒋家乱成锅粥。 危敏因失踪了。 彼时的危敏因身处京大门口马路对面。 今天是他生日,他想远远见一眼姐姐。 于是用现金买通了家里一个佣人。 送他到机场,买了张机票。 京大马路对面槭树下,能观察门口来往人群,却被草木半掩着,不至于让姐姐看到他这副模样。 门卫老头捧茶杯穿过马路来问:“你找谁?杵这儿等半天了。” 他冷冷瞥一眼对方,不搭话。 “该不会是个哑巴……”老头嘀咕。 直到白日晼晼,暮色四垂。 “我找殷松梦。”他总算搭理那个摸牙剔耳,行为粗陋的老头。 “打她电话啊,这样等到什么时候。”老头声如洪钟。 见他黯然不语,心想,估计是没有电话,再不然就吵架被拉黑了,现在的小年轻啊。 “知不知道她哪个学院哪个班的?或者住哪栋宿舍?你登记了信息进去找,也比杵在大门口大海捞针强,京大有四扇门,人从别的门进出你等到天亮去喽!” 老头递给他一本卷边的信息簿。 他没接。 他只知道姐姐是华城人,在京大读书,寒假去南舟是为了参加妈妈的婚礼。 别的一概不知,就连她五月份要马术总决赛的消息,还是在网上搜的。 他肺不好,心脏也有问题,没有上过学,模糊的记忆里,坐在车里,张望着从小学校门口出来的哥哥,在他上车时惊喜地扑上去,把家里带的零食捧给他,不生病输氧时每天都能去校门口盼望这刻。 以为只要在校门口等,就能等到。 原来不止一扇门…… 他或许该去姐姐家门口,等她出来远远看一眼就好了。 可他不清楚姐姐家住哪。 而且他的轮椅要没电了。 旁边被他从机场用两叠红钞雇来的出租车司机搓搓手问:“您看,天也黑了,我送您去哪儿过夜合适?” “城西岫清庄园。” 西方天际下的山岫消蚀在浓黑的夜幕里,庄园灯带描摹出清亮精致的轮廓,陶瓦如砚台般光亮,绿茵地泛着绿幽幽的绒光,喷泉不歇地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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